“让开,都让开——”安野穿过众人走到床边,床上单薄的少年微微颤动的手指触动着他的心,出于医生的直觉,他摸出了听诊器放在他的心口上。
咚——咚——咚——
那原本几乎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也仿佛随着他颤动的手躁动不安起来。。。
看着那张精致的不真实的脸,恍惚依旧的笑容仍带在唇边,脆弱的让人不敢碰触,仿佛雨后初露,盈盈欲坠,却是不可方物的美。。。。
握着听诊器的手开始随着那微弱的节奏颤抖,安野被他所感受到的强烈的求生欲望所震动了,这个少年,从来都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仿佛任何俗世的风物都不值得他丝毫的动容,除了那张帅的张扬跋扈的笑脸,那个染着一头亚麻色头发的男孩子,他最亲最爱的弟弟。。。
是他也感受到什么了吗,冥冥中知道那个人为了他,是怎样疯狂的伤害自己。。。。
“对了——”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安野转身,看着不远处目光焦急的李毅琛,那个更加强势专断的李昂远不在,决定权又落到了老爷子身上。
“现在手术的话,说不定。。。。”他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腾飞临死之前,签下了捐献自己心脏的同意书,并且他的遗嘱里反复强调,无论如何,把他的心脏换给胜彬,哪怕是,两个人一起死。。。
所有人都沉默了,安大夫只是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建议,现在胜彬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那么强烈的求生欲望,好像受到了什么力量召唤似的,原本连呼吸都几乎没有的他突然又有了生命的迹象。
如果要手术,此刻是最好的时机,虽然这种手术成功希望非常渺茫,但终究还是有的。
终究还是有希望的,不是么?一天前,那个男孩张扬的剑眉微蹙,嘴角紧紧的抿着,声音冷冷的问他。
他没有回答,但是所有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没有人出声,整个病房里静得可怕,心电监测仪似乎也感受到了那个少年微弱的心跳,原本已经拉平的直线开始出现起伏,但是极其的微弱,几乎可以忽略。
这是个选择题,只有两个选项,可谁也不知道正确的答案。
并排的床上,两个同样年轻英俊的不像话的少年,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他们都是自己的亲人,都是难以割舍的牵绊。
“如果要手术,越快越好,现在的话有百分之十五的把握——”安野缓缓的开口,他低哑的声音在这样的环境里似乎格外的刺耳,其实是刺痛着每个人的心。
但是作为一个医生,救一个是一个,尽最大的努力留住可以挽留的生命是他的天职也是本分,哪怕这样的做法看上去有些残忍,他没有选择。
“这——”李毅琛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早就习惯了退居二线,把所有的一切交给昂远,那个曾站在风口浪尖习惯于发号施令的老人早已没有了那种王者的气度。更何况就算李昂远在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那两个男孩都是自己至亲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伤到了哪里,都是钻心的疼。
“不行——”欧阳浩轩向前一步,护在腾飞的床前。
李婉茹还在昏迷,曹文轩站在李毅琛的身边,身份尴尬的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点什么。
小雨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能救胜彬固然是她最希望的结果,可是一想到要把腾飞的心血淋淋的拿出来,她就觉得毛骨悚然。
那个活泼跳脱的大男孩,几天前还在大家的视线里生龙活虎,还能皱眉,还能说笑,还能发脾气。
可现在他躺在那里,安静的不像他自己,生命早就从他的身体里流失,胜彬为他可以强忍着十几年的痛,而他为了他,可以放弃今后的生命。
“求求你,欧阳先生,救救少爷吧,欧阳少爷牺牲自己不就是为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突然出现,他跪在欧阳浩轩身前,苦苦哀求,像是一个狼狈的的乞丐,完全不见了那一副严肃古板的冷漠。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喜里,没有谁注意到汤伯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胜彬住院之前打发他去了马耳他,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事,好不容易处理完了胜彬交代他的一堆琐事,他匆匆的赶回清远,结果一下飞机就听见。。。。
“牺牲自己?哼呵哼——”欧阳浩轩冷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有点狰狞,“他还是个孩子,他还不到二十岁啊,就这么没了,没了——”
“你们谁都不能动他——我看谁敢——”他情绪有点失控,伸手作出挡住的姿势,脚步有点踉跄,“他是我儿子,我儿子啊——”
从刚才安野宣布了腾飞的死讯,欧阳浩轩觉得有点恍惚,他和腾飞之前,彼此冷漠的向陌生人一样,那个二十年前死去的女人,是父子两人心底共同的伤。。。。
可是,就在失去他的那一瞬间,欧阳浩轩才意识到那个孩子在他心底的重量。
“浩轩——”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开口的是曹文轩,一直不动声色的他突然向前一步,直直的跪在了欧阳浩轩的面前,“作为一个父亲,我理解你的心情,因为不久之前我刚刚失去过——我的孩子,他还没有出世,可她的母亲决定结束他的生命,我甚至来不及知道他是男是女,来不及给他起名字,来不及抱着她,听他叫我一声爸爸——”他淡淡的声音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但我不恨,因为我爱宛如,所以爱胜彬,为了他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欧阳浩轩有点愣愣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个和自己同命相怜的男人,同样生在豪门的他们,同样爱上了李家的女儿,爱上那一对姐妹,同样被拉入这纠缠的命运。所谓男人的尊严,天之骄子的骄傲,统统都不要了,可是为什么,还是爱得这么苦。。
爱离别,求不得。。。。
“文轩——”他伸手去拉他,“别这样——”
“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求你——”曹文轩没有起身,反而把头低的更低,几乎贴到了地上,“求你救救这个孩子,胜彬他,真的很可怜——”
没有人看见,靠在门口的那个端丽雍容的女子,泪流满面,哭的一塌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