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宣明城东的夜华街热闹非凡,来来往往的人穿流不息,有相熟的见面打了招呼,就急着问,“你留言了么?在几楼呢?”回答的人有的意得志满,“早留了,在第二楼的十四层呢,笔名是赏芳客。”也有的垂头丧气,“去得迟了些,楼都被抢光了,什么也没落到。”
王祈盛带着小厮,气急败坏的看着芳菲楼里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
沈南柘告诉他芳菲楼突然名声大震,他还不信,他已经吩咐陆仁富下了官府谕令,只许芳菲楼白天开业。既然对那朱姑娘起了志在必得的兴趣,他一是借此警示他二哥,二来就是自己的私心了,谁也不愿自己的女人太过抛头露面,虽然现在不是,但有一点可能都要做好准备。谁料,她不知道搞了一个什么博客,把整个宣明的人都招来了。
王祈盛远远的就见到芳菲楼的招牌边上挂着个更大的木板,大木板下面还整齐的挂着两竖排小些的木板,两排五十块,从上到下挂的满满当当。板下站满了人,都指点着板上的字迹,摇头晃脑的评论着,不时还传来一阵阵轰笑。
王祈盛抬头细看大木板上用红漆写的。
《卧春》
暗梅幽闻花,卧枝伤恨底,
遥闻卧似水,易透达春绿。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
一气读完,觉得没什么啊,不就是一首普通的写景诗,与前两天的那句话,简直没法比,想起那句话,他就哭笑不得,沈南柘这么个老江湖,都赤着脸憋了半天才说出口来。不知让那些朝廷大员看见会做何感想。
下边的小木板上也写上了各种各样的话,一开始都很拘谨,比如第一列的第一块,只写了个‘哦’字,不过后面贴了一张杏黄的圆形图像,似个人脸,龇着两排牙,像笑的样子,又那么古怪。前面都是如此,几乎都是只留了几个字,后面就贴着各式各样的,古怪又让人一下就看懂情绪的人脸。越后,评论就越是自由大胆,比如有一块上就写了,‘颜楼主大才,小生有所不及,还望楼主有以教某,某当不胜感激涕零,莫仰慕楼主久矣,愿早日亲闻楼主仙音妙姿,某当欣慰意足矣。’署名是,思卿公子,完全是仰慕示好的言论,也有批评的,什么斯文扫地,不知羞耻,等等之类的,居然也高高的挂在其间。总之是花样百出,什么留言都有。
王祈盛随着人流挤到近前,热闹的谈论还在继续,一个士子模样的年轻人品读了半天,不屑的哧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作呢,一首上不得台面的小诗就把你们吸引成这样,梁兄,这就是你说的有趣?未免哗众取宠了吧?”叫梁兄的还没来的及说话,边上一个一起来的士子讥笑道,“梅子期,你大声的读一读,就知道妙在何处了,莫非你不敢么?”
士子梅子期不服气的说:“读就读。”清了清嗓子,大声读道:
“《我蠢》
俺没有文化,我智商很低,
要问我是谁,一头大蠢驴。
俺是驴,俺是头驴,俺是头呆驴。”
读到后来,本来安静的倾听着的众人不时有人憋不住笑出声来,到了最后更是轰堂大笑。梅子期也是反应了过来,面红耳赤的拂袖大怒,大呼,“斯文扫地,斯文扫地。”
王祈盛也是品位到了个中妙处,好笑之余也是微怒,好吗,小爷今天也差点着了道。
那边梅子期受辱,心中有气,对着一边立着的一个姑娘理论,“如此有失斯文的东西怎可挂起?”
那姑娘正是杨枝。杨枝翻了个白眼,“秀才,你是斯文人,斯文人来咱们夜华街做甚?再说,我们颜楼主写的挂在那里,谁请你非要在众人面前对号入座了么?你自己愿意读,怪的谁人事来?”说完也不理他。掉过头来大声宣布,“今天的楼都已经抢完,要有想留言顶贴的,明天请赶早来。我们芳菲楼现在也练了个新鲜节目,有兴趣的大爷们请来楼中雅鉴。一会就开始了。现在免费赠送小点心呦。”
众人本是来看新鲜,听说有新鲜节目,又听说小点心赠送,虽然都知道芳菲楼闹鬼的事,但仗着是白天,还是都一窝锋进入了楼中。
王祈盛也随着人流进了楼中。看着坐的满满的大厅,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朱颜这两天快忙死了,先是忙着宣传博客的使用方法,又不厌其烦的教会鼓励那些感兴趣的人留言。等到人气旺盛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又指挥姑娘们把楼里重新布置了一番。姑娘们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布置成像茶馆一样的,一个舞台边上围满了座位,但是因为朱颜只用几块木板,就招呼来这么多的人气,都对她崇拜信任不已,一句疑问都没有的完成了。
在一片嘈杂中找到了杨枝,“杨枝,怎么样,可准备好了?”
杨枝激动的鼻尖都在冒汗,“好了好了,楼主,我早准备好了。”朱颜拍了拍她的肩膀,“恩,那你就先去舞台后面等着吧,我来叫九姑,准备开场了。”
在人群里寻了半天,刚看到九姑的影子,正想上前招呼,却一把被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脸忍耐的跟她说道:“去给爷找个清静的地儿来。”见她愣住了,相当不耐烦的说:“这么傻,怎么做事的,没听见么,去给爷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来。”
朱颜看着那个俊美的过分的翩翩佳公子,又看了看满楼的人,为难的说:“您看哈,哪里还有清静的地方啊?要是您前三天来就好了,包您想热闹点都没有。”
那公子听的脸都抽筋了,刚想发怒,身后的小厮,上前一步,也不说话,傲慢的丢给了朱颜一锭银子。
朱颜掂着有二十两的银子二话没说,就领着他们坐到了最靠舞台的坐上。边上众人有意见,朱颜挥了挥手中的银锭,指着公子,“他给的。”众人立刻没了声音。
折腾了半天,总算把大部分人都安置坐下了,没坐得也不嫌弃,都站在各个角落看热闹。
各张桌子上的小食也都上来了,一些糕点啊,水果啊,坚果什么的,众人也不在意,眼睛都盯着舞台上。朱颜拦着一个送小食的小丫头指了指那个公子所在的桌子,如此这般的耳语了一番。
香九见场面基本安定,就敲了小铜钟,示意安静,“感谢大家伙捧场,现在,就请咱们的杨枝姑娘,给大家表演,‘请君大笑’。”
杨枝落落大方的走上舞台,“别瞎猜了,就是我来给你们讲笑话,让你们笑一笑,什么,没意思?如果你听的懂,你看有意思没意思。”台下众人一下就想起了门口挂的《卧春》,于是都安静的听了起来。
杨枝开口道,“从前有个客栈,有四层楼,每层楼都住着一个人,四楼的人喜欢在窗户底下磨刀。三楼的人喜欢在窗户底下往下撒尿。二楼的人喜欢把所有的东西都涂成绿色的。一楼的人喜欢吃黄瓜。有一天…四楼的人磨刀的时候把刀掉下去了…”
讲完后,也不多留,施个礼,就自行下去了,大堂一片寂静。没一会功夫,突然就传来了剧烈的喷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