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儿凝视男子离开的方向,沉默了很久,在初儿的意识中,她该是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的,只是——
初儿看了看躺在地面奄奄一息的冰之,不舍的收回目光。
好心的哥哥,初儿一定会再见到你的。
冰之被符咒所伤,体内元气大乱,两股不同的气息在血脉里疯狂的游走,那几乎要了冰之的命,好在初儿赶得及时,路上并没有一丝耽搁,这才保住了冰之这几百年的道行。
“姥姥!”
洞内忽明忽暗闪烁着柔和的光,初儿扶着冰之穿过那潮湿的山洞,山洞尽头,初儿只是伸出手指,凌空结了一个简单印记,便有一阵白色的烟雾从四处裹来,烟雾散尽,她们已豁然出现在了另一个世界——水月天。
宛若仙境的林子四处是扑鼻的曼陀罗花香,阳光从薄薄的浅雾里蔓延进来,散发着淡金色的光泽,落在那大片大片的白色曼陀罗上,仿若镀了一层淡淡的金粉,踏过一座宛若霓虹的小桥,便是一个简陋的竹屋。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老妇掀开白色的花帘,从竹屋里探出头,掩饰不住的是脸上那一贯柔和可亲的笑颜。
“姥姥,快来!”初儿远远的呼喊起来,肩上承受着冰之大半个身子的力量,似乎很是吃力。
“这是怎么了?”老妇有些吃惊的丢下花帘,快速走过来,帮着使了一把力。
“姥姥。”
冰之缓缓抬起头,涣散的眸中有光开始凝聚,一张恍若隔世的容颜如此清晰的展现在老妇的眼前,老妇忽然松开手,惊疑不定的退了一步,初儿大概没有料到姥姥这般陌生的举动,重心不稳,扶着冰之便跌在了地面,初儿抬起头来看着老妇,眼里忧虑一闪而过。
“你!”老妇倒抽一口气,有些惊颤的道:“初儿,你怎么把她带了回来?”老妇直直的指着冰之,紧蹙的神凝聚着不可思议的光。
“姥姥,这事一会再和你说,你先救救冰之吧,她伤得很重!”
初儿抬起头,琥珀的眸里满是焦急,初儿是老妇一手带大,对于她,老妇有一种很特殊的情感,初儿虽是狐妖,但内心那单纯善良的心性她相信就算是人,也是远远不及的。
“姥姥!”老妇并没有动,初儿看着愈加急促起来,跑上前来拉老妇的手。
“初儿,当初是我的错,姥姥不原谅我也是当然。”冰之吃力的站起来,苍白的脸比那白纸还要无色,冰之咬起唇,垂下的眸里闪着晶莹的光,“姥姥,冰之这就离开。”
转身,那青色的身影如冷风中垂死的蝶,被冷秋的风吹得歪斜,挣扎着,孤独的任由冷风把她吹散。
“姥姥。”
初儿急得眼中噙满了泪花,老妇却依旧冷冷的看着这一切,纹丝不动,初儿心中凉了大半,陡然松开老妇的手,去追冰之。
“姥姥好冷,冰之,我跟你一起走。”
冰之睁大了眼,很是吃惊,在她心中,初儿应该是不会为了她而顶撞姥姥的,毕竟她曾经那么不顾一切的狠心伤害她们。
“初儿,你不怪我?”问这句话时,冰之内心是极度不安的。
“冰之,我不怪你,两年前的不告而别,现在你不是回来了么?”
初儿笑笑,回头看了老妇一眼,眼底泛起一阵失落,抿着唇扶着冰之静静离开。
“初儿,把她扶进来!”
身后,是老妇的挽留,那一刻,初儿眼中闪过一片雪亮的光,轻轻笑了起来,然,姥姥总是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不管的。
冰之凛然一抖,那一瞬,眼中的泪便滚落出来。
太阳已从天边缓缓落下,初儿抱着一大堆药材放进火架上的玉锅,老妇已为冰之疗伤,冰之已睡下,体内的气息也逐渐平稳,剩下来的便是安静修养,初儿相信无需一月冰之便可以痊愈,想起从今以后她们又可以如从前般的生活下去,初儿的心里便愈发舒畅。
“初儿!”
一声轻唤打断初儿的沉思,初儿回过神,起身前去扶住老妇,呵呵一笑道:“姥姥!”
“初儿在煎药呢?”
老妇问得心不在焉,似乎有些疲倦,初儿点点头,扶老妇坐下,伸手去拂老妇脸上的汗珠,却被老妇轻轻抓住。
“初儿,你不怪姥姥冷了?”
老妇问得闷沉,初儿听得怔了,开始后悔刚才对姥姥说的话,心里微疼得有些想哭。
“姥姥是世上最好的姥姥,是初儿不会说话惹姥姥伤心了,初儿错了。”
初儿紧咬着下唇,深深的凝视老妇,心中甚是后悔不已。
“姥姥不怪你。”
老妇一把搂住初儿,声音已然嘶哑。
初儿搂住老妇的脖子,紧紧靠在她的怀里,这样的日子虽平淡,却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归宿,初儿打心底喜欢着这个温暖的家。
“姥姥,你也不要怪冰之了,好么?”初儿神色一转,从老妇怀里抬起头。
老妇忽然怔住,抚摸她发鬓的手凌然一滞,眼中的温柔瞬间消失殆尽,留下的只是无边的冷漠。
“不行!”老妇气恼的看了一眼初儿,心中升腾一股愤恨之气。
“姥姥!”初儿很久没有再看见老妇眼中这般冷锐的神,不禁害怕起来,惊颤的问道:“姥姥,冰之不是回来了么?”初儿顿了一顿,又继续开口,“姥姥不是说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么?”
老妇心里微微一抖,抬起右手悄悄握成了拳。
初儿看着老妇眼中并没有原谅的意思,想了一想,并不放弃。
“姥姥,冰之她知道错了,你就原谅她这回吧!”
初儿拉着老妇的手轻轻摇晃,一股温软的感觉从手心一直延伸到老妇的内心,她笑着,心里已是宽慰不少,也只有初儿才可以带给她这样温暖的感觉吧!
“两年了,她真知道错了么?”
叹息间是老妇近乎呢喃的询问,她抬起头,望着天空那透下的粉霞,苍老的眸里闪烁着复杂的光。
“恩恩!”
老妇微微松口,初儿站起来揽着老妇的脖子,点头如捣蒜。
看着这般开心喜悦的初儿,老妇敛了眼中的肃色,微微笑了起来。
静谧的夜色里,玉锅里升腾起淡淡的烟雾,清淡的药味,混杂着空气里弥散的曼陀罗花香,竟是那样别致的味道。
“姥姥,你猜,初儿今日遇见了谁?”初儿故作神秘。
“呵呵,这么兴奋,莫非是遇见了那个少年?”
“呐!姥姥真厉害,不过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少年了。”
“哦!难不成他已经忘了?”老妇顺下话,并不意外。
“不是不是!当初的少年长大了,有这么大呢!”初儿从老妇怀里直起来,双手摊得很开。
……
沉静的夜色里,到处弥漫着幸福的笑声,一道柔柔的月光静静洒满这个温馨祥和的水月天。
简陋的竹屋,那镂空的竹窗内,一双紫色的眸子已凝视许久,冰之转身,静静的打量着这熟悉而简素的屋子,耳畔响起老妇刚才离开时的话语——
有些事,我并没有告诉初儿,只是希望她由心底珍惜的那份情谊可以永远的保留下去。
所以……不要再伤害她!
她说,声音里已是一片死寂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