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航混在外面的低阶弟子中间，隔着大厅足有五六十米远。修炼的人，身体机能全面上升，虽然听不清主位郑洪平和格斗联合会的两位会长说什么，但他们的动作却看得一清二楚。
他敏感察觉到，空中充满着一股沉重的压力。
也许是梦境空间增强了他的神识，以前他就对空间中灵气反应比较敏感。当初在格斗联合会参加测试，谢清等几个教练还没有反应，他已经觉察到灵气共鸣的震荡。现在梦境空间融入法阵，他对灵气的状态变化更加敏锐。
就他的体会，整个大厅、以及整个第六层，空间中的灵气都在压缩、凝聚，并有无数的外界灵气蜂拥而来，让空间中的气氛显得更加凝重压抑。
但这种凝重，却并无释放的迹象，聚而不散，因而那种沉甸甸的感觉，始终压在心头，有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闷感。
厅上厅下，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股巨大的压力。
师傅郑洪平显然在对方进来以后，一直在保持警惕。先天强者对灵气的操纵控制，已趋化境，心情变化，便能立即引动天地灵气，使之凝聚压缩。就苏航的感觉，空间中凝聚的灵气，已不亚于灵气凝聚环，而且还在不断引动四方灵气，向这里聚集，只要心念一动，这充满空间的浓缩灵气，便立即会骤然引爆，产生出令人惊骇的巨大威力！
这就是先天强者的威压！
苏航以前从来没从郑洪平身上，感受到过这样令人窒息的压力。看来师傅面对格斗联合会两个会长，已经把精神提高到了极静，做好了随时动手的准备，丝毫不敢大意。
武盟并不是一个好面子的修士组织，在强敌面前还故作潇洒，毫无准备，对方要是真的突起爆发，那才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师傅和两位格斗联合会的会长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就派出一位弟子，出得厅来，上塔而去。
苏航见场上情形似乎没有立即爆发冲突的迹象，也渐渐放下心来，开始东张西望。
武盟的修炼比较开放自由，除了定时由郑洪平和几位高阶弟子开课，讲解修炼中的技巧、术语、方法，一众弟子可以在上大课时聚一聚，其他时候，并无一定之规，都是自行安排修炼。
苏航练的是器修之法，而且一来就成为入室弟子，因此和其他武盟弟子之间，少有往来。上次内部比试，他显现出惊人的进境之后，其他弟子对他再没有挑衅的言行，但敬而远之，很少有交流。有些人，他连面都没见过。
又等了一阵子，又有二十几人从塔上下来，那名离去的武盟弟子也跟在其中。
这二十几人，苏航在通天塔内这么久，一个也没见过。领头的一男一女，都已不再年轻，而且身上也具有某种隐隐的威压。
他骤然想起刚加入武盟时，师傅郑洪平说他还有一个师弟师妹正在通天塔内闭关修炼，想来就是这两位了。
说起来，这算是武盟最后的隐藏实力了吧，今天都一起展现了出来。
这算是示威，还是示之以诚？
抑或兼而有之……
两位师叔带领武盟一众后天高手，上前去向郑洪平见过礼，又与格斗联合会两位会长客气一番，便在郑洪平身边落座。他们带来的二十位武盟后天高手，在堂下列队，原来站在堂上的一众弟子，也就退了出来。
武盟弟子虽然是修士，但也不过是群自由散漫的一般人，武盟也没有什么严格的纪律。一番进进出出，又是闹哄哄乱了好一阵子。退出来的弟子，相熟的几个人之间也是交头接耳，队列中嗡嗡声始终不断。
堂下右侧那二十七名格斗联合会成员，却始终束手静立，鸦雀无声，如没有上方会长命令，便如没有生息的木雕石塑一般。
郑洪平和两位会长说了几句话，从主位站了起来。
厅内厅外的武盟弟子，都静了下来，场上第一次没有了那种嗡嗡嗡的杂音。
“我们武盟弟子，一向是在这僻静的地方，潜心修炼。但总是这样埋头修炼，没有交流，也不利于大家成长。
今天，格斗联合会崇明市分会，计贤会长与方春雷会长，带着会中优秀会员来到我们这里与我们交流。
我认为这是好事！
诸位格斗联合会的英才，从一阶到九阶，各有三位朋友。待会儿我们武盟，也每阶各出三名弟子，与格斗联合会的朋友们交流切磋……”
他声音不大，但随着他说话，空间中的灵气也随之轻微震动，将声音传递到四周，厅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挑战啊，两个打一个行不行？”厅外弟子，一人低声嘟囔。
“切！什么交流，不就是来耀武扬威么？没意思！”武盟弟子又不是傻瓜，这样莫名其妙的切磋，谁愿意参加。
“就是！我记得六年前，他们曾经来过，也是说和我们交流。结果我们输了，他们就得意忘形。我们的人赢了，他们又不依不饶，又选人出来再战，直到获胜为止！和这种输不起的人交手，输赢都不是个事，我才不参加呢。”另外一个弟子更是不屑地撇撇嘴，嗤之以鼻。
武盟是最为护短的。
平时大家出去，都是一群人行动，和人发生冲突，也是并肩子齐上，从来不肯吃亏。但碰到格斗联合会，人家人数比武盟更多，要说以多为胜，格斗联合会能派出一两千人过来，别说二打一，三打一都不是问题！
所以武盟弟子最不想的就是和格斗联合会交手了。
堂上格斗联合会已经出来一人，但武盟这方，一群弟子哼哼哈哈，或是东张西望，或是装聋作哑，都不肯出来和他对战。
没奈何，郑洪平只能点名：“王源！你第一个来！”
王源是郑洪平二师兄窦安泽的弟子，按照格斗联合会制定的综合阶位，已经进阶第九阶五年多了。他看对面出来的第一个对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实在是不想和这样的毛头小子交手，但被师叔点了名，也莫可奈何，只能出列。
他的对手耐心极好，之前一直没人出来和他比试，他也是保持着原样，一动不动。王源刚一站出来，他便立即一拱手：“在下乌令，二十四，六岁进入精英幼苗训练营，半年前刚进阶后天九阶。”
六岁开始修炼，到二十四已经是后天九阶！
王源眼中精光一闪。
格斗联合会的网果然撒的大，已经把选人的毒手，伸向五六岁的孩子了吗？格斗联合会制定的等级标准，已经让各小门派感受到巨大压力了，暗地里还隐藏有这样的天才，他只感到心中一阵压抑。人与人，真的没法比！六岁修炼，十八年进阶第九阶，这个进境，丝毫不比苏航半年升入第一阶给人的冲击小。
“王源，四十一，五年前进阶第九阶。”
他不愿多说，但他知道，自己不说也不行，格斗联合会的人不但在自己会员身上采集数据，也到处向各小组织收集数据，你不说，他们也会死缠烂打，非要把数据收集齐，才心满意足。
他刚一自我介绍完毕，便足下一蹬，朝着对方直扑过去。
按照格斗联合会制定的等级标准，他已是第九阶实力，身体素质超过常人九倍，这样的直线移动速度，达到令人不敢想象的每秒九十九米！
只是这样一蹬，地板就发出沉重的轰鸣，如果通天塔不是一件类似于法器的坚固建筑，根本承受不住这一蹬之力，绝对是将整个地板都踩跨，大家都要掉到下一层去！
第九阶的实力体现，并不仅仅是力量而已。
由于他的速度太快，前方空气被他骤然推开，后方又一时没有空气涌入，只是这一冲，大厅之内顿时刮起一阵狂风，风声尖锐啸厉，气势逼人。
假如是一般人，光是这巨大的风压，就足以将对方吹得满地乱滚！
苏航站在外面看热闹，两位九阶高手的对战，不知道有多么精彩，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高级别的战斗，兴奋之情，不亚于刚刚加入武盟之时。
可当战斗开始，他顿时傻眼了。
王师兄刚刚自我介绍完毕，他正准备定睛细看，就听到大厅内，猛然传出一声沉重的声响。与此同时，地板也是一阵剧烈晃动，让他差点站不住脚，他感到似乎整个通天塔，都在剧烈颤抖，仿佛就要垮塌了一般。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大厅内又发出“呜”地一声尖啸，如赛车疾驶而过，所带起的啸叫。下一刻，一股狂乱的气流便从大厅内席卷而出，将他，和一众低阶弟子吹得衣衫乱卷。
我的天！
这就是九阶高手？这才是只是后天九阶高手？
苏航目瞪口呆。
格斗联合会按照人体所能达到的实力，制定出来的等级表，他也看过，上面的数据，他也清楚记得。
但记得是一回事，把乏味的数字和实际表现联系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此刻亲眼见证两位九阶高手对战，苏航才知道这是怎样一种可怕的力量！速度媲美赛车，行动之间风声大作，举手投足飞沙走石，大地震憾！
这，才是高手！
在高手面前，他们这些人别说插手了，就连对手在哪里都看不到！
就刚才巨大声响、大地震动那么一眨眼工夫，苏航就找不到王师兄和乌令的身影了，他张大了眼睛，极力寻找，才看到大厅中忽而闪过一道影子，但具体这道影子是哪个人的，他却根本无从判断。
而且找到了影子也没用！
这一刻，他在大厅中央看到了两人一闪而过的影子，下一刻，影子又在偏左的角落出现。唯一可以帮助他判断两人战斗移动方向的，是风！
风到哪里，影子就到哪里！
只要看到某个地方的尘埃突然之间席卷而起，或是窗帘突然抖动，便可知道王师兄与乌令，已经战斗到这个附近了。
可这又有什么用，他的眼睛根本就追不上他们的移动速度。就算眼睛跟得上，脖子也受不了，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上、一会儿下，就像在抽风一样，刚看了一会儿，他就感到脖子酸痛，干脆不看了——这，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人，能够理解的战斗！
等他不再追着两人的影子乱晃头以后，他发现了一个细节：师傅郑洪平、格斗联合会两位会长都没有把头摇来晃去，而是双眼微闭，好似在闭目养神。
不可能是在闭目养神！
他立即意识过来，再一看厅内其他人，不管是武盟弟子还是格斗联合会的人，都是双眼微闭，没有谁脑袋乱点，追着王源和乌令的身影乱晃！
他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战斗中，双方为了及时跟上对手，睁眼还说得通，毕竟大家都在等速移动，而且身体素质跟得上，相对移动就没有旁观者这样混乱。
但作为旁观者，又是两三百平方内的小范围移动，光是靠眼睛看，别说跟不跟得上，就是跟得上，也是受罪。
那他们是在用什么观察……
苏航渐渐收敛心情，也学着闭上眼，用心去体会。
各种杂音、混乱的影子渐渐从脑海中消失，逐渐地，无数细小的光点照亮了黑沉沉的空间，显现出一片灰蒙蒙的亮光。
在这灰蒙蒙的亮光之内，一个个朦胧的人形显现出来。
这是……灵气！
苏航闭着眼，恍然向四方望去，空间中那不计其数的细小光点，就是灵气！身边那些朦胧的人影，也同样是有灵气组成，是他们吸收天地灵气以后，在体内的残余，所形成的光影。
他闭目，用神识去感应。
周边的人影，有的亮光强烈，有的亮光暗淡，不一而足。
由此，便可以判断他们的修为高低不同！
苏航尝试了一下，他的神识可以识别出周围空间灵气的范围，大约是二十来米左右，再远，脑海中灵气所形成的光点便急剧暗淡，显然是他神识不够强大，还无法探测太远地方。
他找到大厅的方向，尽力将神识延伸出去，蓦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突然和他延伸出去的神识撞在一起。
无形无质的神识，却像是一辆飞速行驶的卡车，猛然撞得他神识霎时消散。
同时，一股巨大的冲击力，直冲他的大脑。
嗡！
一声巨大的嗡鸣声，在脑海中响起，苏航晃了几晃，不辨上下左右，脑一晕，脚一软，就瘫软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