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绫觉得,想要保持两人的合作关系,她最好不要对巫谢的情况多加过问,但一直以来两人私交甚密,有时候纱绫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哪儿是合理的界限。她想了想,还是问:“刚才,巫彭还说,你不肯透露实情……那么,到时候你准备如何瞒过去的?”
“巫盼一直在巫彭面前闹腾,已经足够让巫彭心烦一阵了。不过,说不定过两天他就会派人盯着我了,所以以后你不要轻易过来。我希望能在巫彭来追问我之前,就把露宗给拆了,至少……要让他们失去权力。”
“我知道了……他们现在倚重于你,确实不会轻易动手。可是眼下我们的调查却毫无突破,真的来得及吗?”
“既然你决定接近连映,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巫谢侧过脑袋,目光在窗外停留了一会儿,又道,“然而在那里,就没有人能帮到你了……自己小心。那个令牌,可否还给我?若是你去宫里,最好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
纱绫怔了怔,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话。“归还”二字一处,她便全然呆住了。她隐约感觉到,与连映接触是一个过于鲁莽的决定,但她没有想到,后果居然这么快便显现了。她一言不发,从衣襟里摸出铁牌,面无表情地把它拍在桌面上。
轻轻一声脆响,连纱绫自己都被下了一跳。她抬起目光,便看到巫谢同样一脸淡然。她觉得四肢忽然凉了下去,但失落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她咬了咬嘴唇,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能够回去,那么……能把它带上吗?”
她没有等待答案,而是起身离开。
两天后,连映便给了答复。他诚恳且热切地欢迎观家三小姐去宫中居住,还不厌其烦地将皇家的排场给说了一遍。可惜纱绫只能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嗤之以鼻。
万事既定,纱绫自己当然也不能偷懒。学校是没法去了,但学习却不能拉下。
除了几件简洁的衣物,纱绫带上了大量的书籍,其中当然还夹带了几本魔法教程。纱绫知道在影法师面前,自己尚未入门的雕虫小技只能称作是个笑话,但学点理论知识,多少还是能当作傍身之技的吧。
离开观家府邸那天清晨,纱绫站在门外,静待连映派来的车辆。她看着庭院里刚刚崭露头角的白色花朵,忽然觉得此情此景是那样熟悉。但命运总是如此循返往复,她知道伤感无用,便停下了思绪,自园中摘下一朵盛放的花,别在了胸前。
夫人一早便离开了,大概是因为厂里事务繁多,也或许只是借口回避罢了。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纱绫坐进车中,看着窗外景色退去,最终只是暗暗叹了口气。
宫里还是如以前一样排场豪华。宫殿是有着几百年历史的珍贵遗产,规模不大,但结构精致。宫殿内外每年都会翻修,所以至今依然光鲜。大门上的雕饰刷上了金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纱绫眯着眼睛,跟随侍从穿过大门,过了一会儿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么做不够雅观,只好讪讪地眨了眨眼睛,直视前方。
她穿过如茵绿草,踏入了宫殿的侧门。这条路线与她上次来访时并不相同,走廊比之前的更为开阔,地面上铺上了地摊,皆是层次丰富质地柔软的精品。走廊两侧倒没有浮夸的装饰,但几幅画,估计也是价值不菲的文物。
纱绫不知道维持这样一座豪华的宅院,需要多少人力与资金,但想必不是小数目。
虽然王室的存在是历史的遗留,其价值不能轻易否定,但这样巨大的消耗,是否真的有必要呢?
恍惚间,引路的侍从停下了脚步,回头道:“这里是为小姐准备的房间,就请小姐稍作休息,之后会有人来请小姐与殿下会面,请您暂时不要离开。”
纱绫答应了,侍从便低头退到一边。纱绫不习惯这样过分的礼节,反而变得惶恐起来。
过了一会儿,果然又有侍者来敲门。纱绫知道该来的迟早要来,便理了理头发,打开了房门。
如先前一样,他们又穿过了层层走廊,才到达了目的地。
“您来啦……”还未踏进房门,纱绫便听到一声略带笑意的低叹——是影法师的声音。
侍者的脚步一顿,竟然猛地停了下来,小心翼翼地回头,战战兢兢地说道:“小姐,就在此处,请进吧。告退。”
还未等纱绫答话,她就退到了旁边。纱绫无可奈何,只好一个人走了进去。
层层叠的的纱帐后面,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影法师端坐着,反倒是连映闲散地坐在一侧,毫不在意地冲纱绫点了点头。
“几日不见,观小姐容姿更胜以往。观小姐愿意前来,真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客套完毕后,影法师开门见山,“实际上,我们已经得知,观铃小姐也借露宗之手,在你身上留下了药引。既然您选择让步,我们当然也不会亏待您。我已经制作了解药,您服下即可化解观铃小姐的控制。实际上,由于药物成分不完全,她的那种雕虫小技,不过是让您多做几个怪梦而已,不必太过介怀。”
纱绫取过侍者送上来的小瓶子,略加端详,便放到了一边的小几上。心道影法师果然深藏不露,就连老师也无法破解的药方,他竟然轻易交出了解药——无论这解药是真是假,这其中的傲气,便足够让人惶恐了。况且他又掌握操控影子之术,眼下看来,似乎没有人能出其右。不过,说来也好笑,月之国明明是一个禁止魔法的国度,可魔法却被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们滥用,反倒是普通人遭受蒙蔽,不明所以。
“多谢影先生,那么,可有我能够效劳之处?”公平交易,纱绫知道,既然自己收下了这瓶药水,那么必须付出代价。
然而影法师笑道:“观小姐见外了,您是殿下的朋友,何必道谢呢。”
接着他们又客套了一番,纱绫便被拉着去吃了午饭。
好不容易到了夜间,她才总算获得了独处的时间。
巫谢替她开了门。他们客气地道别,约好了联络方式。
走出大门之后,纱绫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忍住没有回头。
从巫谢那儿回来之后,纱绫便去找夫人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或许我可以搬到宫里去居住,这样一方面能够暂时应付连映的要求,一方面也是获取情报的良机;而这样一来,观家也不会同皇室建立实质上的联系。”
“那么,谁来保证你的安全呢?”
“夫人不要小觑了观家势力对他们的威慑力,观铃现在同连昭和露宗勾结,若是没有我们的支持,连映该如何同他们抗衡。”
“可是若真有什么事,你该如何自保?”
“这就得仰赖夫人的帮助了,我也知道想要到打入宫中并非易事,因此这只是我的一个请求,而我自己亦会想办法生存下去,绝不会让……东仪遇险。”这番话里混乱的关系让纱绫很是别扭,她好不容易把句子说完整,就看到夫人点头道:“眼下确实不能再拖了,那么我明日就答复连映,你也尽快准备吧。现在月之国与银河之国关系紧张,皇室虽然不直接参与政事,但既然连昭他们有心干政,想必宫里现在也乱成一团了,所以你举手投足都要小心。”
“多谢夫人!”纱绫见夫人答应了,不由暗中欣喜。但未来难料,现在,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