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奴骇然,如果阿K迟疑一步,没有投毒,没有在投毒后派出图雪屠城,就会是这样么。
而她像个孩子,不顾一切的反悔抵赖。要他收回这一步步棋子。
他没有一丝抵抗地投降,他不知这后果么?
还是不管输赢,他都不在乎。
她望着天空冰月,眸子里的光芒一点点暗下来。
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她低头的瞬间,错过了天空展开一双翅膀高高地飞翔而过的图雪。
好像天使一样的女子。怀中的人,是念奴正在恨爱的男子。
这是第一夜,军中梨花似雪般翻飞而过。
军帐中,卫斯正在筹划着第二日的攻城计划。连续几日,军纪废弛,他一早便指点着地图,用笔摸索着画出一条水道,派出探子去摸地形。这是他军人的直觉。
一定有密道。
“已经确定老七就是图夜了么?”
虽然已经知道,虽然图夜的画像就摆在桌子上,画中眉目端好的男子与阿K如出一辙。
探子忽然闯进帐中,他费力伸出一只手:“密道……被封住了。”
七位将军没有发问他是如何回来的。因为他脸上的表情正在逐渐凝固失去生气,他吐出一口气,最后,他的一身布衣竟也石化了。他跪在地面,将永远维持着这个冰冷的姿势。
齐飞摇了羽毛扇笑道:“看来大哥从密道进入的法子行不通。”
卫斯笔杆敲着桌角,对着地图发着呆。
这个城池,已经攻了几年了?他想出各种法子都无法击破。昨晚灵光一闪的密道,竟然也被图夜一并堵死。他每次都先他一步么?
如果给他一抦银勺,告诉他用那把银勺就可以挖破墙面的话,他将义无反顾地开始。
画中图夜的笑容亲切而又温柔。
破?怎么破城?
他抬起沉重的头颅,他的瞳仁上爬满了红色的血丝。
“图夜对灯儿,是真心的么?”
华无歌掀了面前的桌子,杯盏碎了一地。他拉开弓,箭尖指着卫斯。
卫斯视若无睹,继续压低着嗓音道:“你们觉得,老七对灯儿,是真心的么?”
军帐中有片刻的寂静。
忽然一根纤仄玉指掀起油腻的帐篷,念奴提灯出现在七雄面前。她白嫩的肌肤在这污浊的环境中更加楚楚动人。
看到她,卫斯的面容有片刻的衰老。
她颦眉回望了一圈。六位哥哥正襟坐在那里,没有了平时的亲昵,脸上是比帐中石化了的探子更加生冷的表情。她忽然感觉很难过。却不敢让他们看见自己失望的眼神。
她裣衽而拜,眼帘低垂,心事无人知。
她的声音细弱到无人可辨。
“大哥哥说了,灯儿自当尽力。”
是杀了他,还是怎样,大哥哥开口吧。
华无歌扶起拜倒在地的念奴:“灯儿,你不用做到这一步。”
念奴推开了他。仍立在那里,等待最后的答案。
卫斯的笔杆还在敲击着桌面。哒哒哒的声音。齐飞羽扇慢摇,露出讽刺的微笑,很显然,谁也不愿意第一个开口。
念奴有些不耐,看了看哥哥们的表情,发现这些自己曾经视为亲人的人此刻竟有种说不出的疏离冷漠。
“不管任何要求,但说无妨!”念奴的声音提高了一个阶梯。
回答她的依然是沉默。
“既然这样的话,”念奴绝望道,“那就念奴自己拿分寸好了。”
图雪扑倒在塔顶,收了羽翼。怀里,却死命护着那个男子。
他腹部的伤口蠕动着正在愈合,念奴看不到他苍白的脸,看不到他额角的汗,甚至提灯走过他们疗伤的树林时,对地上那他血肉中剜出的普通碎石视而不见。
只是夜间独自撩拨烛火,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静静听着帐外巡夜士兵的走动声,想着大概他不会来了吧。
几个侍女围了上来,用精致的丝帕为他擦去汗水,端来了上好的茶水。
他口中喃喃,仍是那唯一的词语:“灯儿。”
贞女塔顶刮过黑色的风。几名灰袍老者沿着陡峭的楼梯爬到塔顶。他们的脸光滑好像海底圣物,有灰色的斑纹,肿胀的鼻子立在灰袍外。
图雪祭出长剑。禁止他们的靠近。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其中一位刚开口,图雪就把剑转向他。
“杀了你又何妨?大王子与二王子会说什么么?”
“你这是对神的不敬!”
“不敬又如何!这天这地我都不在乎!”
“图雪……”图夜的声音飘忽不定。
图雪收了剑,跪在地上:“主人。”
“不要记仇了……过去的已经过去。”
你让我如何不在乎,我的姊姊,便是他们的圣女,他们手中的玩物,被他们生生折磨死的。
“图家家主真是贤才!不枉我们几位老儿来迎。”
图夜只是简单一句:“劳驾了。”
“家主,我们将奉命为你布下阵法,七夜之内,确保你安全无虞。”
图夜无言。
这是天地间极少见的神障。几位长老以乾坤为量,站在他的七侧。阵法复杂奇特,不能稍有疏忽,否则与此阵位息息相关的七老法力大折,影响城池的各个封印结界,整个城池的都将陷入危险之中。
为了护卫图夜,这一切都值得。
他很疲惫。身体一种被掏空了的空虚。唯一明亮而生机勃勃的是他的眼镜,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天空的冰月。
今夜没了我,你会知道么。
当天边泛出微微的曦光时,念奴睁开了眼睛。
帐中,是图雪站在那里,宽大的衣袍,灰色的脸上还沾着血迹。她手里紧紧握着一把石子。
“又来找死?”念奴坐起来,披了件外衫。
图雪只是向她伸出手,手心的石子一颗颗掉在地上。
念奴只道她是疯了。清水濯面,打开奁盒,轻轻巧巧绾了个发髻,折了养在水壶里的花,端端正正地插好。
再回头看时,那图雪还不走,她眉心一点朱砂好似火烧。
“有什么话,你说吧,我听着。”她好生无奈的样子,取了黛笔,为自己画着长长的眉。
图雪问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