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舔着屋墙,烧烤着大地。太子在屋前镇定地看了下,快步走到马房,念奴恍恍然跟了过去。太子抽出腰中佩剑,对着自己的马刺了下去。马一声长嘶,挣扎了几下,倒了下去。
太子回身拽着念奴就往大道上跑。念奴面色苍白,一条臂膀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血,她没有一点力气,身子很沉,头也很沉。
她瘫倒在前进的路上。太子蹲在她的一旁,一只手掐紧她的下巴,手指骨节由于过于用力而有些发白。
血不断从她的身体里流出来,湿透了她的层层罗裙,染透了他的衣襟。
他只说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罗兮在林中淡淡地看着,到了此时,她已经没什么不满意的了。迈了凌波玉足,一双桃花眼中挤了两滴眼泪,便用扇子掩了粉妆玉琢的面,施施然走了开。
念奴的伤势再不处理可能整个胳膊就保不住了。太子心中焦急,回到宫廷,父亲正在寻她,岂不是太危险了?谁又能料到就不曾出没的狼群会袭击这个古宅呢?
谁又知道这丫头竟然这么大本事,把自己弄昏睡过去?
太子无计可施,只得把昏死过去的女子带入京都。在天微明的时候投宿了一家客栈,吩咐小二去找了医馆大夫来。
念奴已经人事不知,身上一层又一层地渗着细密的汗水。
她梦见自己穿着灰色的裙子在开满野花的原野上奔跑,她的身旁跟着一只白色的小兔子。原野那边是一片古老的森林,森林的尽头,是波涛汹涌的海,她就是在那里,遇见那个肩膀上纹着龙纹的男人的。
他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他叫她野妖精,他想杀了她。
可是他却让她怀了自己的孩子。
她在梦里都想哭出来的事情。
醒来后,身边都是柔软的锦罗,玉水鼎里燃着袅袅的香。她想动弹,可是半边臂膀都不是自己了一般动弹不得。她看到白色的纱布层层包裹着的自己的手,心想,以后便是不能弹琴了吧。
忽然有人挑了帘子进了来。她的视线不清楚,看着什么都是混混沌沌的,只觉得那是个穿着淡雅衫子的男人,她揉了揉眼睛。
“你太狠了,在梦里哭了七天七夜,怎么有心情醒了?睡死过去好了。我早该把你扔在宅子里喂了狼。”
那男子虽然说话不大客气,但是嗓音温厚,很有特点,念奴认出来那是太子。
她又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楚,心里忖度可能是刚起来,一会儿就好了:“水……”
他长身站起,念奴听到他拿起茶碗的声音,用力睁大眼睛,所有的事情还是蒙在一片白色的光芒之下。
他扶了她起来,把水递到她没受伤的手里:“自己喝吧。”
念奴目光空洞地看着他,缓缓举起茶碗,啜饮了了一小口。
“怎么不喝了?”
“烫……”
太子长这么大,估计是第一次服侍人,也没多想,接了茶碗,对着杯子轻轻吹了几口气。然后凑到念奴口边,一点点地喂她。
念奴喝了点,别开了头:“太子,我看不见了。”
太子面不改色:“丫头你别多想,你睡得时间长了的事情,一会儿就好了。一觉睡醒的人都这样。”
念奴摇摇头,期期艾艾地说:“不是的,我刚才还好点的,现在彻底看不见了。一点也看不见了,我瞎了。”
“怎么可能!狼咬的是你的胳膊,医生说没什么大事的,你看看你,别吓唬自己。”
念奴伸出手触摸着太子的脸,又触摸着四周,没有血色的唇扯出了一个微笑:“你看,我没有骗你。”
暮春季节,朱帘细雨,玉树微凉。
兮妃坐在皇榻边,为已经垂垂老矣的陛下调着凉药。一银勺的药,换来几声咳嗽。
一壶药喝了下去,陛下又困了。兮妃怕他真的睡去,伏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二皇子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