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庙的一切似乎都静止了,风停了,阳光晦暗了,而只有鬼婆那怪异的桀桀笑声在不断回荡。
慕寒下意识地低头一转,避开鬼婆猛抓过来的骷髅大手。
“小子,不错呀,居然还能避开。”鬼婆长笑一声,身形停滞不动,手臂却突然拉长,那截白骨手掌迅速暴涨,化成一只大手悬在半空屈指一抓,顿时,全力奔跑的慕寒就再也无法动弹。
慕寒只是感觉头上压力倍增,宛若千尺巨浪拍头而下,随后便觉得空气越压越紧,又好似化成无形的流水,流散开来,在猛然一缩之间,将他束缚起来。
“鬼婆,你到底想干什么?”慕寒咬牙忍住身上的痛楚,兀的大吼一声。
慕寒虽然才十四岁,但心智已经成熟得不像一个是一个少年会具有的。这些年来,他对鬼婆所说的话都持着怀疑态度,之所以会一直照做,只不过是在赌罢了。
而现在,慕寒体寒已经被消去,他可以正常去打拳习武,甚至体内流动的温热气流会带给他一股强大的神秘力量,但遗憾的是要马上丧命在鬼婆手里。
慕寒不知道,自己打的这个赌是赢了还是输了。
若是在以前,在自己还浸泡在不能练武的绝望之中时,慕寒觉得死于非命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才刚刚有了希望,才刚刚在自己坚持的道路上迈出一步,却立刻要命归黄泉,任谁也不会甘心。
慕寒自然不甘心。
看着被自己束缚地不能动弹并缓缓飘进的慕寒,鬼婆眼中贪婪之色越发狂热,她甚至都不去注意肩胛上大片大片涌出的血液,只是一味抖动着满脸的皱纹,然后哈哈大笑:“小子,看来我鬼婆并没有算错。你吃了我这么多剧毒的神药,体内厉害的护体结界终于破了,那件至宝也终于要出现了。”
“什么护体结界?什么至宝?我到底是谁?”慕寒痛苦地挤出话语,心里越发糊涂。鬼婆处心积虑,用数年的光阴来欺骗自己,若她真的是想要拿到某样东西,那只能说明,那样东西有着绝对重要的价值,而拥有这所谓至宝的自己,又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呢?
自从懂事之后,慕寒就一直在想自己的父母是谁,自己又该有着怎样的身份,而直到身处险境的现在,他才确定自己绝非普通人,绝非阿涛爷爷口中所说的,因为父母的贫穷而被无辜遗弃。
慕寒正试图思考更多的东西之时,突然一阵强大的寒意的从体内袭来。这股寒意才奔袭而出,沉寂在腹部的温热气流就缓缓导出,化为几处细流,一一将寒意化为虚无。
“是时候了。”
鬼婆因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两只白骨手掌左右挥舞,然后念咒一抓。慕寒就突然感觉那几股温顺的温热气流开始变得狂暴起来,在体内狂奔乱撞,随后不断壮大,似乎要将自己整个身体都撑破。
慕寒满脸通红,痛苦得不断呻吟出声,而热流还在呈漩涡式壮大,变得愈加狂暴起来。
就在慕寒觉得自己下一秒要炸开之时,胸腔位置似乎有一个东西慢慢浮现出来,贴在胸前,一阵奇异的冰凉之感散到四肢百骸。这个东西不断抖动,汲取着胀大的温热气流。
“什么东西?”慕寒缓缓转头,便在宽松的破旧袍子缝隙中看到了这样一个物件。
是一条精致的银白色小剑长链!
这银白色长链雕琢精细,纤细的链条上印刻着无数精美的雕纹,在长链之下,挂着一把同样精致的小剑,薄薄的无锋剑刃,镶嵌着宝石的小小剑柄。若这真是一把普通的佩戴品,那也必定价钱不凡。但这条小剑长链可以隐藏在人身体之内,又岂会是平凡之物。
“难道就是这个东西!”鬼婆狂喜地尖叫一声,当下不由分说,伸出骷髅手掌就朝这枚小剑长链抓来。
小剑长链慢慢悬浮而起,散发出一层柔和的光芒,似乎要竭力避开鬼婆的抓摄。然而这样的努力归于徒劳,瞬息之后,小剑长链就落入鬼婆之手。
“这个东西,虽然有些破损,但也绝对不可多得。”
鬼婆五指一曲,似乎要强行把挂在慕寒脖子上的小剑长链给扯下来。
“妖孽伏诛!”但在此时,一声清朗的厉喝如滚滚惊雷从上空传来,慕寒被震得气血翻腾,头脑晕眩。而一直陷入狂喜的鬼婆也不由惊慌起来。
一道白色身影如电般从上空闪烁而来,人未至,那把长剑已经当先飞至,强盛的剑光凌厉无比,宛如要将虚空撕碎开来。
鬼婆手掌一伸,一直黑烟滚滚的硕大掌印便挡了上去,然后趁着这一瞬间的机会,准备飞离而去。只是鬼婆尚未动身,便发现一直光芒黯淡的小剑长链发生了变化。
那一层柔和无比的光芒散成一条条细长的亮线,紧紧朝鬼婆身上盘曲而去。这亮线虽然细,却柔韧无比,鬼婆真气全出,也无法将其震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半空中道道剑气强势斩下。
死亡的气息!
“无数恶兽要将这里踏为肉泥,你……”
鬼婆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就痛苦地发现一截剑刃已经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无数紧随而来的剑光更是把这残躯斩成了马蜂窝。
死前的那句话并没有说出口,但她看向慕寒的眼神中,除了强烈的不甘之外,便是浓浓的愤怒和恨意。
在鬼婆倒下的那一刻,小剑长链隐去了所有的光芒,并缓缓潜入慕寒的身体,消失不见。所以,从始至终,飞掠而来的白衣人都没有发现这小剑长链的存在。
血,如雨般纷纷而落的血,在“噗通”的尸体倒地声中,化成地面上一块块褐红色的难看疤痕。
“自己算是安全了吧!”
慕寒脑海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他朝后退了几步,不再去看那倒在血泊中的枯槁躯体,在深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逐渐冷静下来之后,才缓缓抬头,看着走进的白衣人。
唇红齿白,精致俊朗的脸庞,在腰部位置有几条细细的血印,大概在先前和鬼婆的斗法中受了点轻伤。此时白衣人正皱着眉,神色中有些懊恼,“这妖孽居然还敢遁回来害人,还好来得及时,小兄弟你没事吧?”
慕寒摇了摇头,继而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你难道是神仙?”
白衣人微微愣了愣,紧接着摇头,他看着远方天际,脸色一变,道:“小兄弟是哪个村庄的?还是赶快跟随村中长辈一起逃命吧。这无数恶兽越奔越近,我手头还有师门交派下来的任务,不能再久留了。”
说罢,白衣人便御剑而起,瞬息飞出了慕寒的视线。
劫后余生,慕容幡然想起奔袭而来的无数恶兽,当下也不在山上逗留,急切朝村中跑去。
在黝黑山脉上,慕寒并没有耽误什么时间,回到村中,还有一些村民没有收拾完毕,不知该舍弃些什么,村庄如先前那般混乱。
慕寒奔到家门口,正好碰见拎着包裹从房间内出来的阿涛爷爷。
“小寒,你跑哪里去了,都担心死爷爷了。”阿涛爷爷长长松了一口气,并没有忍心去责怪慕寒。
他已经把一切收拾好了,而事实上两人根本没有什么东西可收拾,粮食和简陋的家具无法带走,能收拾的也就是几件破旧的衣服罢了。老人把几件衣物放在一大块灰色方布上,接着再塞进一些干粮,然后扎成一个包裹,便成了他们逃亡的行李。
从小在这里长大,慕寒对小庙村还是有一些感情的,而对于在这生活了数十年的老人来说,意义就更加重大了,现在说逃就逃,而且是刻不容缓地逃,实在这让老人有些缓不过起来。
慕寒不由分说把包裹拿了过来,搀扶着阿涛爷爷向外走去。刚走出土坯房几步就碰见陈天勇和一脸怒气的陈天晓。
“天晓,回来!”看着想从身边溜走的陈天晓,陈天勇手脚麻利地抓住了他,把他束缚在身边,免得两个小孩在逃亡过程中惹是生非。
慕寒对着挣脱不掉的陈天晓瞪了一眼,气得陈天晓哇哇直叫,然后不再去理会他,虽然在此过程中挨了阿涛爷爷一个敲,但他心里还是乐呵不已。
只是一想到自己是在逃亡,慕寒的心情好歹会受到一些影响,他转身向后方看去,脸色不得不变。
远方天际,尘烟弥漫,万兽奔腾掀起的尘埃将苍穹染成一片暗色,就如一条半透明的灰色纱巾将一小半天空遮了起来。看到如此景象,慕寒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万兽奔腾、一路横扫肆虐的惊天动地,好在从那片漫天的烟尘来看,兽群离这村庄还有一大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