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中的中山,前一刻还烈日当空,转眼瞬间就倾盆如注换了人间,雨雾洗刷着在这座城市生活的人类日久不断产生的污垢,然后顺着支持人类发展的最完美发明——下水道井口流去,像无数条条无头无尾的长蛇。夏日的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就在李澈水因为电闪雷鸣的轰隆声而醒来到清醒这短短的时间,不甘示弱的太阳就冒出了头。在厕所逗留三分钟的李澈水没有感受到因为暴雨而带来的丝毫清凉,这让回到阁楼的他也没有继续在床上翻滚的心思,将自己被汗水浸湿的衣服扔到桶里,他就准备出门去安抚自己早就开始折腾的五脏庙。
这个时间明显不是晚饭进行的时候,尽管时间不适宜,但是小饭店的老板依旧热情的招待着此刻这唯一的顾客,里面的油水真的很充足,完全和这份牛河的价格不成正比,让李澈水想起之前想起之前仅限于聊天中传说的地沟油,于是他吃的是一个小心翼翼,希望通过尽量减少进入口中的含油量,来减轻内心控制不住的恶心感,生活告诉过他,如果不能避免伤害,那么就将伤害减到最轻,这也是为数不多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正当李澈水皱着眉头和自己面前的干炒牛河做着艰苦的斗争,电话不切适宜的响里起来,看着那熟悉的名字,李澈水忙不迭是的接通电话,道:“下午好,文哥,有事?”
这是他一贯养成的风格,上头地位相当的人物之间偶尔通过电话的闲谈,一般不会只是为了之间的联络,偶尔也有加强感情的原因,但是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文哥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自己也不是一个非缺少不可的人才,只有自己向文哥表忠心,没有文哥对自己的嘘寒问暖,李澈水清楚的明白,一般能够让文哥主动联系自己的时候,就是需要自己的时候,自己没有什么本事解决问题,自己也只有通过间接的暴力来摧毁问题。
“阿水,你在哪里?现在到场子附近来大概需要几分钟?”对面的文哥明显压抑不住自己的怒火。
“刚吃完饭,正准备回场子,就在转角不远处的全记。”李澈水没有说自己才刚开始动筷子,这样不会给自己在老板面前的形象加分,反而难免会让老板对他生成一丝不满。当老大对你期望不高的时候,你把事情做的很漂亮,自然会给自己增色不少,但是当老板明显在需要你去做一件事情,你反而推三阻四或者让老板觉得你敷衍应付,那样在让老板失望的同时会觉得你这个人不堪重用。李澈水对于度的把握不算差。
“你马上到场子前面的这个拐角处来。”
“恩。”李澈水感觉好像有一些比较让文哥恼火的事情发生,可能事情不是很严重,但是能够让文哥对自己用上命令的口气,只能说明这件事情还不值得文哥出手,但是他又不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去,这种情况下,就是属于用到下面小弟去处理的事情。
没有理会因为顾客付了双倍价钱,市侩的老板对着李澈水离开后的背影千恩万谢的行为,李澈水急急忙忙的向着场子赶过去,不是因为他大方到不把五元钱放在眼里,而是不想浪费老板居然说去门口给他兑换零钱这点时间,此刻浪费时间不是在浪费他的生命,而是在浪费他的前途,李澈水可不想拿自己的前途来作为赌注,仅仅是为了获得每天收入的百分之一。换成一个有脑子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甚至连这个想法都不会有。
文哥站在路边,身后外观豪华的奔驰车就大咧咧的堵在一辆摩托车前面,李澈水并不是当初那个才到大城市的土包子,就算他再无知,在黄毛每天喋喋不休的熏陶以及每晚都能够见到的各种款式的车辆的情况下,他的知识其实已经足够支撑他分清几款比较高档而且在广东这个省会相对来说比较普遍的豪华车辆,奔驰的标记又非常简单,最主要的是,这是自己当初第一眼见到就羡慕不已的东西。这让李澈水心里一突。
文哥此时正面对一个类似泼妇的女人,送不远处就能看他那已经铁青的脸色,李澈水估计这个肆无忌惮的女人估计已经挑战文哥极限很多次了,见到对方抵挡不住她的牙尖嘴利,她就开始拿着别人的容忍当做自己不要脸的资本,更加开始变本加厉起来,这让已经走到她跟前能够听清那一长串粗言秽语的李澈水都有些忍不住皱起眉头。
话说李澈水好歹也是修炼过不少年的孽障,以前守墓的时候,那些在父母坟墓为了那一点可怜的家产,兄弟姐妹之间相互诅咒乃至最后拳脚相加的事件也见过不少,如果让他和这个刁妇一样面对面的对骂,估计他能够换着不同花样的词和这个女人对上几个小时都不会有一点重复,不过,此时他可没这个闲情逸致,文哥让他过来,不是为了考验他的口才,而是需要见证他的动手能力。
“啪。”冲上前几步,一个凌厉而又响亮的耳光直接的甩到这个女人的脸上。李澈水没有丝毫的犹豫,用实际的行动表现了自己所处的立场。
被一个出乎意料的耳光打到懵了的女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李澈水,前后巨大的落差让她心里产生一种恐惧,不过很快就短暂的恢复了之前泼妇般性格,可是她可不敢对着李澈水撒泼,而是转向对着依旧骑在自己摩托车上的老公蛮横起来。
“你这没良心的,我为了你被人打了,你就这样看着?”
“文哥,什么事?”没有理会那个男人懦弱的眼神已经那个女人故意转开撒泼对方的行为,李澈水转过头来低声询问。
“你来的还算及时,”文哥给了李澈水一个赞赏的眼神,轻声道,“刚刚这个男人故意将车在我面前来回摇晃,等到我恼火的时候,他女人反而说是我们开车将水溅到她男人裤子上,要不是你,我还真不好办,老板不喜欢我亲自动手,所以我总不能像以前年轻时候一样对着人家喊打喊杀吧?”文哥的笑容有一点苦涩,似乎因为感觉到自己已经到了烈士暮年并且已不再壮志不已。
见李澈水没有理会自己对老公的撕扯,那个女人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她指着李澈水凄厉的道:“你小子敢打我,你等着,我这就报警抓你。”
“如果你再不把你的手指收回去,我可以保证,在我进警察局之前,你会先进医院。”李澈水慢条斯理的说道,平静的语气和威胁的词语完全相反。
可惜这个女人没有挑战李澈水敢不敢将语言化为行动的事实,刚刚那一个毫不讲理的耳光让她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不是之前对自己百般忍耐的那个,其实她对两者的认知出现相当大的反差,如果不是李澈水,估计等到文哥爆发的时候,就不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的问题。
“刚刚下过雨,难免会有些积水,”李澈水毕竟没有恃强凌弱的习惯,他决定将这件事情慢慢和这个女人扯清楚,这个世界有道理,自然是要先讲道理,如果讲不清道理,那就不讲理。“不过这不是你不要命的让自己老公将摩托车在别人车前乱晃,想死的话,半夜自己绑着手往歧江河里一跳,保证第二天就能够浮起来。”
“你将水溅到我老公身上还有理了是吧?你还打人?你凭什么打人啊?”捂着自己发红的脸,女人决定依靠自己的语言来找一个说法,就是不知道事后她会不会对自己的老公彻底失望,然后在家里关上门来场全武行。
“打你,是要告诉你,饭能吃,话不能乱说,”李澈水眯起双眼,掩饰住内心的杀气,“如果你在蛮搅合,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蛮横。你可以在周围打听下我的为人,告诉你,我叫李澈水。”
女人蹲在路边哭的是一个凄惨,那强行压抑的呜咽让文哥心里难免动了一丝恻隐之私,他皱着眉头对李澈水低声道:“这里你处理一下,我和老板在场子里等你,门钥匙先给我。”
李澈水证实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他于是恭恭敬敬的从裤兜里掏出钥匙递给文哥,不动声色的看了车里的身影,道:“文哥,你放心一百个,我很快就处理完这件事情。”
李澈水当然理解文哥的意思,既然老板都在场子里等着自己,自己当然不能跟着这个女人去警察局喝茶,估计警察也没那么多闲情逸志来管这场治安事件都算不上的斗殴事件,无非就是让李澈水道个歉,最多陪点医药费,然后不了了之,即使是这样,李澈水也没有这个时间来消磨。
看着正在低声安慰自己老婆的那个男人,李澈水叹口气,有些告诫着道:“你是一个好男人,听我一句劝,南方水很深,尤其是经济好的的地方,说不定你随便遇到一个人,都有着百万身价,做人,能忍则忍,不能忍,还是要忍,我可不想你女人遇到其他狠辣的角色,那样就不是一个耳光那么简单了。”
感觉自己有些啰嗦的李澈水没有和这个男人讨论在这里生存下去的欲望,看他那苍老的面孔,很明显,之前可能存在的不屈的性格已经被社会的冷漠和磨难给打磨的毫无锐气,只是这个衣着简单却显得明艳的女人,估计是不远万里来看自己这个在城市里讨生活的男人,然后好回去给乡亲吹嘘自己的男人有多了不起,在自己老公骑着摩托车带她出门兜风,让她觉得自己老公相对来说就是一个高大的人物,所以没有收敛起自己为了不受人欺负习惯性的泼妇语言,而如今难得夫妻见面的温馨就让李澈水一个耳光给打醒了,这顿时让她平时隐藏起来的软弱在自己丈夫面前表现的淋漓尽致。
“老婆,别哭了,这些人,我们得罪不起。”不知道如何安慰自己女人,木讷的男人只知道用那粗糙的手掌搂住她,希望这样能给她安慰。
被自己男人搂住的安全感,让女人止住了抽涕,她迷离的泪眼看着这个三十多岁就已经如同四十几一样面容的男人,才发现,原来自己记忆中的他,已经显得如此陌生,断断续续的道:“老公,你平时经常受这样的委屈?我们回家,尽管日子会过得苦点,起码能够活的开心。”
“胡说什么,”男人笑着摸摸女人的头,道:“回去哪有在这里挣钱多,到时儿子的学费怎么办?难道我要一辈子让你穿几年前的旧衣服?今天你受委屈,要怪,就怪你男人没用。”
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男人,不让他看到自己忍不住流出的泪水,强作欢笑道:“我的男人怎么会没用?都要怪我撒泼,你是一个能够养家糊口的男人,在这个家里是最有用的……”
已经转身离开的李澈水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发生的一幕,即使他知道,无非也就是多些感慨,已经习惯了人下不是人,人上方为人的他,那颗之前填满激情的心,早就在一直的卑微中消磨殆尽,也许等到以后,他才能够找回当初的壮志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