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临水的曲廊,尽头处显见的是两个分岔口,两个方向各是两个分开的小院,只有中门,直入后就是姨娘们的厢房。地方布置的甚为巧妙,长廊距离不远不近,可是要步行还是要费番功夫的。
且说柳姨娘的院里,吩咐完后下人们自去忙了,累极的柳姨娘整个人依在一张软榻上,娇喘连连
“香脂,给我倒杯龙井,香秀,你扇大点啊!”
一行人从进房后就没有休息,两个贴身的丫头早就忙活上了,柳姨娘说话的时候,香脂刚把准备工作做完,临到往紫砂壶里注水;而香秀,手中拿着把湘妃扇,巧劲儿的摇着。许是交代妥当了,一个矮胖的婆子走了进来,柳姨娘起身
“李妈,我都等半天了,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被换做李妈的是柳姨娘依为心腹的老人了,从姨娘进府后跟到了今天,是以车队一进府她就忙活着,到了现在才露面。
“姨娘容我喘口气儿,放心,什么都搁在婆子的肚里,只有姨娘想知道的,没有婆子打听不出来的!”
香脂闻言扑哧一笑
“李妈,你那肥肚里弯弯绕绕的,可别拿一些无用的小事儿烦主子!姨娘,香脂去少爷和小姐房里看看!”
柳姨娘点头,香秀放慢了动作,只听李妈开口说道
“姨娘,婆子可费了老大的功夫,这满府的人七零八落的,有些都打发到别院和庄子里去了。婆子相熟的倒有一个,唤作林妈妈的,现在做了内管事,倒也能说得上话!”
柳姨娘身子前倾,香秀忙给李妈续了杯水,李妈一饮而尽,接着才说道
“夫人也算是九死一生,给咱们老爷添了个七小姐,听说是生产的时候难产伤了身子,到现在也没好,一直在床上休养着,现在呀,这府里的大小事物全都把在四小姐手里!”
“真有这事儿?”
柳姨娘喜色溢于言表,她连连念道
“这就好、这就好,看来我的下步棋有着落了。菩萨保佑,既然是四小姐那里,倒也不枉我做了那么多的功夫!”
“姨娘真是有先见之明,这下子好了,既是四小姐管家,姨娘总算是能放心了!”
柳姨娘见李妈不做声,试探的问道
“怎么,可是还有下情?李妈,是不是当中还有我不知道的?”
李妈长吁了一口气说道
“姨娘,咱们还是要小心为上,我问过了,这回接咱们回府不是夫人的主意,是四小姐传老爷的话行的事!”
柳姨娘沉默了,李妈接着又说道
“夫人,还有件事,你猜猜咱们这位七小姐取得什么名儿?”
柳姨娘嗤笑出声
“管她什么狗啊猫啊的,但有一条,四丫头那是独一份儿,我就不相信了,已经破了例了,老爷也发过话了,难不成他还能越过祖宗去?哼,只怕到时候宗族里又有闲话了,毕竟现在的这位比不得死了的那个,老爷要是真的还闹一出儿,那我就撕破脸闹腾去,看看她姓庄的怎么收场!”
柳姨娘的这番话大有缘故,盛家的下一代正好在“颐”字辈,除了个四小姐盛樨惠,旁的名儿里都是含有一个“颐”字的,是以柳姨娘才敢这样说。
“唉,姨娘,你倒是说对了,老爷是按着规矩取了名,嘿嘿,只是这七小姐的名字那是大有来历!姨娘,为了这事儿,老爷还遣李管家回了一趟”
柳姨娘的脸色珍重起来,李妈不敢再卖关子,只听她说道
“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手段,老爷居然给七小姐取了个名儿叫爱颐。婆子就不明白了,咱们六小姐和七少爷多招人疼啊,这样的名儿用在个奶娃身上,也不怕折寿!”
她嘴里说的痛快,可是声音还是放低了,最后一句基本上含混不清;饶是如此,柳姨娘听完后袖子一挥,上好的紫砂壶摔落在地上,立马吓得香秀和李妈两个人噤声不言。
“哼,我就说呢,先说什么属相相冲,又说什么高僧有警示,独个儿搬到了这座院子,幸好老爷忙着公务,她既说了独自待产,我们做姐妹的也就没说什么。可是现在,这算怎么回事?难不成就她一个人会生,还是说就她的儿女都是宝,那我可怜的静颐和昇颐呢,又算什么?”
不得不说,李朴臣当初的一番话还是很有道理的,盛爱颐——这名初听倒也罢了,可是禁不住细琢磨,再加上庄夫人明白着说封口,可是这天下间,往往是越严禁的消息传得越快,更何况,庄夫人还是有意为之,只怕到了这会儿,有心知道的人都得到了同样的消息。
在自己的院里,柳姨娘并非是没有收敛,她身边的香脂守在远门口,只有有人就能瞧见。柳姨娘发了回邪火,倒也没丧失理智,只听她喝道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收拾等人看笑话啊?哼,我估摸着,我那位好姐姐怕是要来寻我了,李妈,你去催催,看看少爷和小姐换好衣服了没,香秀,把我新做的那件倡衣拿来,唤人进来,我要好好的梳洗打扮打扮,我倒要看看,咱们这新添的七小姐长的什么模样,还有咱们的夫人,是不是连坐月子都跟旁人不同!”
听到她的话,下人们忙活起来,隐隐约约的,香脂的声音传来
“香脂见过刘姨娘!给刘姨娘请安了!”
“免了、免了,我只当妹妹一向是个急性子,今儿个怎么赶在我后面了?倒是也心急了,妹妹,姐姐来看你了!”
柳姨娘闻言瘪瘪嘴,香秀压低了声音
“姨娘可真神,刚说到刘姨娘,姨娘就赶着来了!”
“你当她是个好的?哼,我这个好姐姐,少了我谁给她当枪使啊?香秀,去把我那套赤金的首饰取出来,对,还有带宝石的耳环,让你去就去,怎么说也是老爷赏给我的,这时候儿用着刚好!”
说话间,刘姨娘已到了门口,柳姨娘隔着铜镜,只看到一个身着淡蓝的人影,耳边同时听到
“妹妹,可出大事了,姐姐得信后就想着通知你,看来,姐姐来的正是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