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有几日不见毓灵了,忍不住往崇灵宫走一趟,去探望探望那鬼精灵的小丫头,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正午时刻,毓灵却不在。身边常随着的丫头说是往别的公主、郡主那里玩去了,我也不在意,慢慢的踱回闲若馆。
今儿奕漓也没有进宫来,不知是昨儿玩的晚了疲惫了还是忙正事去了。我想了想,昨儿沐王府的郡主送来的新鲜玫瑰刚洗晾好,便吩咐连翘去做好了玫瑰饼,樱宁提着食盒跟随我身后,送去给奕清。
奕清不知是起的早,还是一夜没睡,正侧坐在书房里看信笺,见我来了,忙的放下手中的纸张,迎上来。
“你来了,”奕清满脸的笑意,“来,坐。”
想要开口道安,又总觉得“奕清”两个字,实难叫出口,索性不说话了,等水鹤接过了食盒,便想要转身告退。
奕清也不介意,边笑着打开了食盒,边以一种狡猾的腔调说道,“明儿是五五端阳节呢,我要吃粽子。”
当我晏谨是什么人了,是你御膳房里的厨娘么,我心底里生气,撇撇嘴角,拂袖而去。奕清没有阻拦,只是在我身后得意的笑。“别忘了哦。”
第二日,又是午时,心底的愠气还未消除,却还是吩咐连翘下去包了粽子,带了一脸的愠怒巴巴的送过去。
本是想若是他还在书房,我便放下了粽子就走,连他的脸都不要看到,没想到他竟笑眯眯的坐在正堂等我,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泄,掩了掩脸上的神色,装作是平静的样子,生怕被他取笑。
“就是这个样子。”奕清突然忍俊不禁。
“什么样子?”我不禁好奇的问道,话出了口又是后悔,还是被他引得开了口,怎么定性越来越不好了呢。
“一个朋友养的一只小巴狗,每每的惹气了饿几天,再拿了条风干火腿放在它面前,看它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活活就是你现在的样子。”奕清笑得前仰后合。
真真的不是好人呢,出口的话又刻薄又没有遮拦,丝毫不顾及什么体统。
我被他的话气的胸口堵了一下,怒气冲了上来,双颊涨红,凤目圆睁,恨不得眼里飞出一把把凌厉的刀。
又是想要拂袖而去,却被他拉住了手,我忙的将手往回缩,奕清也自知失礼了,忙起身道歉。
“你坐吧,我有正事跟你说呢。”奕清整了整神色,又是一脸认真的浩然正气。
奕清絮絮的与我说了这些天来他查案忙的公事。
直至今日,案子已是水落石出。那李大人私下里的走私生意不知是被谁走漏了风声,太子原要彻查此事的,李大人心里害怕,也不知是谁出了那样一个馊主意,教他一招叫做“釜底抽薪”。生意既然已是断了再没有重开的道理,与其卖掉货船落不下多少银钱反而要为此提心吊胆生恐落人把柄,倒不如开到那河湖中央,来一个“毁尸灭迹”。这事刚传进太子耳朵里,太子还来不及清理门户,便被梅青影给揭发了,还是上达天听。
若是不除去这一块腐肉,怕是整条胳臂都会被拖累罢,太子爷也是心狠手辣,跟随在身边十几载的老人了,说是斩草除根便是一丝不留。有人说见到李大人在太子府门口被人生生的棍棒赶了出来,在这种时刻,太子不仅没有拉李大人一把,反倒是落井下石,还检举了他名下有赌坊的事情。
在本朝,朝廷命官私自营运乃是极大的罪过,太子为了撇清关系,不惜加重了李大人的罪名,现如今,李大人已是强弩之末。圣上念在他为朝廷贡献了十几年,且是太子原本的师傅的份上,免了他满门抄斩的罪责,最终处以极刑,推出午门斩首。
“太子爷,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呢。”奕清冷冷的笑了。
太子爷也没占得什么便宜,此事圣上已是龙颜大怒,又斥责太子为什么早不检举,岂非是护短,太子爷被辩驳的哑口无言,虽是挣扎了几句,终还是损伤了颜面。
听着奕清说的话,我顿时觉出这宫中人心不古世态炎凉,什么情谊什么忠心,没有利用的价值了,就会被扔掉呢。
“不过此事,太子爷终究还是元气大伤,一时之间,想必太子和皇后正在寻找新的人选代替李大人的位置罢,他们暂时没空顾及我们呢。”奕清笑了,淡淡的笑,“倒是多亏了梅青影这个疯子。”
奕清也管梅青影叫疯子,我记得毓灵也是这么称呼他的。我低垂了眼帘,并不答话。
奕清见我闷闷的,回想一下自己方才的话,怕是哪里形容的言语过激了些,毕竟我还是女儿家,本是不该参与男人们之间的这些争斗的黑暗的。觉出自己的失言,奕清略略有些不安。
“水鹤,把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奕清轻咳了一声,吩咐身边的水鹤。
水鹤托着一个梨花木雕花的妆奁盒上来,轻轻地放在我身旁的桌上,又速步退了回去。奕清伸手将妆奁盒打开,艾叶的清香便溢满了房屋。
“今儿,是端阳节呢。昨儿我跟奕漓出了门,见寻常百姓家都买了这个回去给女儿家辟邪,奕漓兴致来了,要买一个送给乐瑶,就也顺便买了一个送你。”奕清有些拘谨的笑着,全然没有了方才说起案件时运筹帷幄的样子。“是很便宜的东西,图个吉利,带与不带的随你,拿与不拿也随你。”
梨花木雕花妆奁盒里铺满了清香的艾叶,艾叶之上,端放着一个百宝群花的豆娘。
我记得很久前读过的《清嘉录》里有写道,“(五月五日)市人以金银丝制为繁缨、钟、铃诸状,骑人于虎,极精细,缀小钗,贯为串,或有用铜丝金箔者,供妇女插鬓。又互相献赉,名曰健人。”
健人又叫豆娘,好像是府里的老嬷嬷这么与说我过的,难得奕清有这份心,我端笑着收了,昨日心里的气瞬间烟消云散。
你真的是很会收买人心呢,奕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