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陆子言和欧阳梓正在饭厅吃早饭,黄管家急匆匆的赶来。欧阳梓见他脸色难看,眼神复杂的变了变,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黄管家欲言又止,欧阳梓摆摆手道:“我们上楼说。”起身又转头低声对陆子言道:“子言去请宋元过来。”
陆子言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欧阳梓点点头道:“就说来看看我的脚伤。”
宋元很快跟着陆子言到了房间,他是一个习惯晚睡晚起的人,欧阳梓自然是知道,所以陆子言请他的时候,他知道定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跟着陆子言进了房间,房内坐在沙发上的黄管家见到宋元立马站了起来脸色复杂,欧阳梓道:“黄管家子言是我夫人,你有什么事情就和黄少爷说吧。”
陆子言看向欧阳梓,黄少爷?是宋元?
欧阳梓点点头道:“其实宋元是黄老爷唯一的儿子,不过此事知道的没有几个。”
黄管家紧张的对宋元道:“少爷,老爷出事了。”宋元脸一白道:“怎么了。”
黄管家道:“老爷一直习惯早起,所以我每天都是四点半叫老爷起床,可是今天我去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反应,我就感到不对,找了家丁把门撬开,发现,发现老爷不见了。”
宋元看着他,想了想道:“那当时房内是什么情景?”
黄管家掏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冷汗,回忆着:“被子是睡过的样子,床脚的鞋子还在,我认得,是昨日老爷穿的,房间也是从里面拴上的,可是后面的窗子虚掩着。”
欧阳梓看了眼宋元道:“看来黄老爷是在睡梦中被人劫持的。”宋元一脸沉思,刚刚还睡眼惺忪的样子,现在已经全然清醒了。
黄管家咬牙道:“谁这么大胆子敢在黄府内劫人,不想活了?”
宋元抬眼,眼中一闪而过的精明,淡淡道:“应该是说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黄府不比其他地方,爹一直很小心,家里的卫兵不少,能没有动静的劫了人,相信家里必有内应,而且这个内应还职位不低。”
欧阳梓同意的点点头,黄管家道:“这件事情,我已经把知道的几个丫鬟和家丁看守了起来,防止他们乱嚼舌根。”
宋元恩了一声道:“黄管家一向做事小心,这件事情做得很好。”
“少爷,那要怎么找回老爷?今天晚上就是寿宴,到时老爷不在肯定瞒不住的,您知道,肯定要大乱的。”
宋元对欧阳梓难得正色道:“这次看来又要麻烦欧阳兄了。”欧阳梓淡笑着道:“你和我还客气什么,这次来上海主要的不就是让你恢复身份吗,来人劫了你爹,无非是为了取代你爹的位子,有这份胆色和实力的就那几个人,而且他们不一定知道你的存在,所以没有向你下手。”
宋元点点头道:“看来爹以前将我寄养在养父家里真是为我着想,我还一直埋怨他,当真是不孝。”
黄管家哽咽道:“少爷,您明白老爷的心思他定然是高兴万分。我们一定会安全的找回老爷的。”
三个人就一起商量着接下来该这么办,陆子言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也不多话,帮他们泡了茶,静静的在一旁。
现在是乱世,兵权就是一切,在上海亦是如此。黄老爷前半生是戎马生涯,手中得力的手下无数,所谓养虎为患,他们各个本事好,自然互不相容,在三十年前,黄老爷落根在上海后,他们勾心斗角,各自培植势力,可是有黄老爷在,还能收敛几分,但是黄老爷却也没有办法除去他们,只能让他们平衡着互相牵制,黄老爷一直知道他们各个都想取代自己,坐上头把交椅,所以把自己唯一的儿子放在了锦城一位信得过的世交家中,防止他们加害他。
据黄管家说的,黄老爷军中最有实力的有三人,分别为张若钦,曹军,凤顺才。张若钦工于心计凡事不出头,最会做好人。曹军自称一代奸雄曹操的后人总是耀武扬威,爱惹事,但是他有一位得力的夫人君如梅,就是君如兰的姐姐。凤顺才在军中威望最高,饱读诗书,军功最为显赫,有些恃才傲物。
“劫走爹的他们最为可疑,但是这次来祝寿的鱼龙混杂,就算不是他们派的的人和他们想必也脱不了干系。”宋元分析道。
欧阳梓对黄管家道:“黄管家,你回去之后该准备寿宴的东西照常准备,不要让人看出了端倪,我立刻派人去打听情况。”
黄管家道:“好的,那我还要做什么?”宋元想了想说道:“就当爹还在府内,不要慌张。”
黄管家走后,欧阳梓立马唤了老严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老严点点头出了门。宋元一直坐在沙发上默默的抽着烟,陆子言第一次见他抽烟有些奇怪,欧阳梓解释道:“宋兄心里有事的时候就会抽烟考虑问题,我们这次务必在傍晚前找到黄老爷,否则宋兄这二十几年的隐忍都白费了。”
陆子言想了下,有些欲言又止,欧阳梓见她的样子,疑惑的问她想说什么,陆子言道:“或许我能帮上忙。”
欧阳梓一口否决道:“这事不能告诉他,我不相信他。”陆子言脸色微变,口气转淡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说要去找他。”
欧阳梓急道:“对不起,子言,我不是那个意思。”陆子言摇摇头道:“没事,我只是想带你去找一个叫朱三的人,或许他知道一些事情。”
“朱三,上海滩的百晓生?可是没人知道他在哪里。”欧阳梓道。
陆子言道:“我知道他在哪里。”
“我和你们一起去。”宋元站起身淡淡的说道。
陆子言和他们立马动身去找了朱三,在路上说了她和朱三的事情,原来世人皆有不知真正的朱三其实早就不在了,现在的这个是他的女儿名叫朱燕子,不过是继承父业,收人钱财为人打听消息,据说上海滩四处都有其眼线。
朱燕子曾经在父亲死后遭人暗算一直逃到了行北大营,被当时刚回国的陆子言所救,但是她不愿意欠人人情,说以后若是有求于她,她定然是义不容辞。
所谓大隐隐于市,朱燕子因为太多人想要向她买消息,也太多人想杀她灭口,所以行踪隐秘之极。陆子言带着他们来到了万国园。
刚进门,一股混杂着各种气味的胭脂香就扑面而至,宋元皱眉道:“这朱燕子在这妓院里?”陆子言看了看四周道:“根据她告诉我的,应该不会错。”欧阳梓问道:“那要怎么找她?”
陆子言看到一个老鸨模样的女人花枝招展的走了过来,眼睛在欧阳梓和宋元身上乌溜溜的转了几圈咧嘴道:“哟,两位爷,是找哪位姑娘啊。”
陆子言道:“他们特地来找金凤凰的。”
老鸨见到陆子言笑容立马垮了下来,漫不经心道:“哦?那几位是打哪儿来?”
陆子言道:“京城。”
老鸨瞧着陆子言道:“来上海做什么?”
陆子言道:“买布。”
“买什么布?”
“一匹白布,两匹红布,三匹蓝布。”
老鸨笑容又回了脸上,说道:“原来是陆小姐,老奴可是等了您四年了,您终于来了,我家小姐老是惦着您的恩情睡不好觉,这下可好了,来,随我来。”
三个人跟着老鸨穿过花厅一直上了三楼,地下的嘈杂立马小了许多,门口站了两个保镖模样的人,见到老鸨点了点头,开了门。
“小姐,您看,您盼了四年的陆小姐来了。”
立马里面传出来了一声脆响:“是吗?”马上人便到了眼前。陆子言以前救她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人,一头乌亮卷发披在一边雪白的肩上,露肩的桃红色旗袍,披了白色的狐裘,一双美目弯弯的看着她,哪有以前的影子。
“陆姐姐,你终于来找我了。”朱燕子亲昵的拉了陆子言的手坐下,抬头看了看站着的欧阳梓和宋元调皮道:“你们两个到楼下去找几个美女吧,我请客。”
欧阳梓看了看宋元变化的脸色,笑道:“这恐怕不妥吧,你陆姐姐会吃醋的。”
朱燕子一愣问陆子言道:“他是谁?”
陆子言道:“他是我丈夫。”
“什么?那杜大哥。。。。。。”朱燕子立马收了话,转说道:“那你们二位自便,对了,陆姐姐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定是有急事才找我的,说吧,有什么我能帮的上的?”
陆子言也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问道:“我想请你帮我查查昨晚黄老爷家可有什么事情发生?”朱燕子道:“黄老爷?上海滩大名鼎鼎的黄伯仁?“
陆子言点点头道:“是,要越快越好。”
朱燕子笑着道:“放心,给我一个小时,我立马调眼线问话。”
一个小时,似乎很漫长,朱燕子在走了五十几分钟后回到了房间。
陆子言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朱燕子道:“别急,听我说,这事有些棘手。”宋元一听就坐不住了,脸色凝重道:“如何?”
朱燕子坐下道:“你们是要来打听黄老爷的去向的吧?”
陆子言给她倒了一杯茶,说道:“是。我们必须在傍晚前找到他,否则就要大乱了。”
朱燕子看着陆子言陈恳道:“陆姐姐,如果能帮你我定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是此事,恐怕我亦是无能为力,我刚刚接到一封信,关于昨晚在黄府的事情我若是透露一二,恐怕我和我的伙计们难以见到明天的日出。”
“什么?”欧阳梓和陆子言对望一眼,来人竟然知道他们要来找朱燕子吗?
“看来我们被监视了。”宋元道。
陆子言点点头,对朱燕子道:“连累你了。”
朱燕子一脸愧疚,但是仍旧凑近她道:“我只能告诉你,吉人自有天相。”
三人从万国园出来都有些气馁,陆子言把朱燕子告诉她的话说了一遍,欧阳梓也猜不透其中的深意。
回到酒店时,在大厅见到了一个卫兵,恭敬的请欧阳梓道:“我们老爷有请欧阳司令。”欧阳梓奇怪道:“你们老爷是?”
卫兵道:“张军长。”
几人对望一眼,张若钦?
欧阳梓单独去见了张若钦,陆子言和宋元进了房间,宋元脸色一直阴郁,才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点了起来,眉头紧皱。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欧阳梓回到房间,对宋元道:“看来事态严重了,张若钦刚刚来问我
是否知道黄老爷的下落,他显然已经知道了。”
宋元沉声道:“他有说如何得知的吗?”
欧阳梓冷哼一声道:“这只老狐狸,套不出一点话,但是有一点很肯定,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黄老爷失踪的事情。”
陆子言接口道:“他想自己找到黄老爷,不是想立功就是别有居心。”
宋元点点头。
这是房间门铃响起,陆子言走过去开门,原来是老严。
宋元道:“怎么样,有什么消息?”
老严脸色有些难看,说道:“曹军一直在府内未有出府,听说他因为刚纳了妾正和夫人叫板呢,凤顺才一大早去了文心苑练了一个小时的书法,之后回家没有外出。张若钦上午就来这里见了大少爷,之后跟着他的人就回报说,他直接回了家。”
欧阳梓听了老严的话,在房内来回慢慢的走着,沉思道:“这样看来只有张若钦知道黄老爷失踪之事,不过若是他所为为什么不装作不知道,反而叫我们起疑,而且他又怎么会来问我,我和黄老爷的交情在外人看来也不是很深的。”
陆子言想了下道:“或许他在黄府有内应,出了事情,黄管家就跑来这里找你,他定然会认为你是知道一二的。”
欧阳梓点头道:“这事情还真是难办,就怕敌不动,我们没有任何线索。”
到了傍晚时分,仍是没有一点消息。
陆子言和欧阳梓换上了盛装,不管如何宴会还是要去的。为了以防万一,欧阳梓拿了一把枪递给她,说道:“宋元的事情不到有十分的把握,我们是不会透露的,宁愿他一辈子当医生宋元也不能白白送了性命。”
陆子言接过枪放入随身的手袋内,有些担忧道:“宋元如果这么想就好了,恐怕他会不甘心,而且若是黄老爷有个意外,他怎么能放下这个仇恨。”
欧阳梓笑了笑,但是声音却是有些惆怅:“宋元从小和我们一起长大,我即使不愿卷入这里的纷争,但是他的事情我也不能不顾。”
陆子言抬眼,笑着道:“我明白,不管如何,我们尽力吧。”
宋元已经换好了衣服,虽然是华服在身,但是却是愁眉不展,脸上写满的心事。欧阳梓拍拍他的肩道:“把脸上的表情收起来,不要让人起疑了。”
宋元点点头,苦笑道:“欧阳兄,连累你了,今晚肯定凶险万分。”
欧阳梓道:“你还和我客气什么,若是换成是我,我相信你也会为我赴汤蹈火的。”
两人相视一笑,不再说什么,但是这种情谊却让陆子言不禁侧目,本来以为欧阳梓是一个惯于敷衍的人,原来他的笑脸中包含了很多的真挚,所以真心待他相信他的人亦是不少。
坐着汽车,他们到了黄府。门口有人进去通传,马上黄管家出来,见了他们,镇定的说道:“欧阳少爷,欧阳夫人,宋公子你们来了,里边请。”
欧阳梓点点头道:“今天寿宴一切还顺利吗?”
黄管家别有深意的笑了笑道:“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老爷到时出现主持大局。”
几人跟着黄管家穿过花园,不一会儿就到了宴会举办的大厅,里面已经有了许多人,但是因为这个大厅本就是为了举办聚会而设,比寻常的大厅要大上几倍,一眼望去还是仍是比较空旷,陆子言扫了一圈,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心里有些发凉。
杜纮坐在最里面的沙发上正和一个穿着黄色军装的人谈着什么,旁边照例站了张副官。欧阳梓低声道:“旁边那个人是曹军。”
陆子言刚想说什么,欧阳梓径直牵了她的手往里面而去,沈玉堂和陈祥也在,看到他们两个,沈玉堂别过了头,陆子言看到陈祥嘴角微微的笑着,向欧阳梓举了举酒杯,欧阳梓淡笑着点点头。
令陆子言头疼的是还有几个人,和杜纮父亲是至交,当年帮助杜纮继承父业,出了很大的力,自然认得陆子言,此时他们看着陆子言的眼神也是颇为古怪,另她十分担心,欧阳梓见她脸色白了几分,便猜到了什么,凑近她低声道:“放心,那些人都是滑的像是泥鳅,不会说些下不了台的话。”
陆子言点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还是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