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扶她去院子里,庭前的花开了,宋袆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一些便道:“合欢,你去取点糕点来,我有些饿了。”
听宋袆这么说,合欢心里高兴。往日小姐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事实上性子活泼。大少爷死后,她便一直病恹恹的,也不吃什么东西。医生说身上的毒素已经是散了,可是身体还是没有好转。今天难得她想吃东西了,合欢承应着就去了,没叫旁人去拿,只是亲自去做,生怕再出了什么意外。
那个浑身都带着刺的少年就是在合欢刚离开没多久闯进来的,仆人在他身后跟着喊,阻止,都没能拦住他的脚步。歪在贵妃榻上的宋袆一回头就看到了他那么盛气凌人的站在自己面前,仆人连滚带爬的扑到他身前道:“二少爷,将军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扰小姐。您还是……”
那少年对着仆人就是踢了一脚,那个小厮也没敢叫疼,只是赶紧翻身了还跪在那里。宋袆却先皱了眉头:“仆人尽忠职守,你做主人却赏罚不明,怨我就冲我来,与旁人无关。”
那少年正是王恬,宋袆认得他,王悦口中那个爱舞刀弄枪,其实棋下的很好的弟弟。宋袆久病后苍白的脸衬着火红的衣裙显得更加纤弱,但是表情冷淡的让这个脾气火爆的少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直将她拖起。宋袆很痛,但是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表情,这是他的弟弟,任谁都不能怨她,只有他的弟弟,怨起来,自己心中却是没有不甘的。王恬带着锋利的刀,转眼就架上了宋袆的脖子,恶狠狠道:“我杀了你,王家就清净了。”
仆人一见吓得脸都白了,摸爬着往门外跑,王家的这个小魔王,除了将军和他父亲,没人制得住,他若是通报晚了,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一家子也是活不了了。
宋袆一只手被他扯着,高高的吊起,身子却因为无力委顿与地,听他这么恶毒的抛下话来,居然突然展开了一个笑,一下子脱去了清冷变为艳丽,甚至让王恬都一个晃神。宋袆竟支起了一点自己的身子扬起脖子说:“那就快点动手,一会那仆人叫人来了,你可是不划算的。”刀在脖子上,许久都没划下去,那本来一脸煞气的少年居然有孩子的哭声问她:“你可曾喜欢过他一点,他死了,你就一点也不难过?他日日念着你,你明明都已经是伯父的妾了,何苦还招惹他?他马上就要结婚了,马上就要离开了……”
“所以叫你……快些杀了我。”宋袆无力的抬起头:“我就下去陪他。”
刀扔下了,少年也松了手,看着瘫在地上喘气的宋袆,抹了一把自己的泪,又像是没事人一样,从怀里掏了半天,然后扔了一个物件在她面前:“这是他本来打算娶妻后走了,让我给你的。现在也是走了,我还是给你。”
宋袆摸索着,拿到那个物件先是眼眶红了,接着便倒在地上哭,王悦死后她第一次这样大声的哭出来,哭的心肠都要碎了一样,甚至士兵闯进来带走了王恬她都无动于衷,自顾自得哭着,手里的东西愈发握的紧,恨不得揉进心里去。那还是某个下棋的午后,王悦将最后一颗棋子收进棋盒,宋袆突然来了兴致问他将来和妻子的定情信物要用什么?王悦先是沉默,后来才缓缓的说:“妻子也不一定就是最爱的人,但是我已经有了最爱的人,信物是要给她的。”
宋袆记得当时自己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酸酸的味道,但更多的还是对卫氏女儿的同情:“可是,既然决定要结婚了,就要对妻子忠诚,不然这样不负责任的男人,被喜欢上了也不会觉得高兴。”
王悦依旧是笑得温柔,也不恼,只说:“你说得对,所以我没同卫家解约,便是知道她会恼。她也是我求不得的人物,想来是我们这世遇上的太过顺利,所以才没有可能的;也兴许是我太迟了。但是喜欢这样的事,不管是不是合时宜,它就自顾自的来了,一来就赶不走,戒不掉。徒然的成了个死结。所以我学了很久,结了个同心结,想着送给她。是我的心思,打了个结,她就是那结,怎么也从命里抹不掉了。”
宋袆有些好奇他的深情,那时便问过:“以王家的权势,还有你可望而不可得的女子吗?一开始的时候为何不订下她,要到今天伤心呢?”
王悦当时的眸子错开了她的注视:“我遇上她遇的太晚,她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也已经喜欢上了别的人。我说了恐怕她徒增烦恼,倒不如走了再告诉她,不然放在心里一辈子都不安生。”
“是谁,是谁?”宋袆的好奇心也被引了起来:“是谁家的女孩,哪家的夫人这么让你着迷?”
王悦只是摩挲着棋盘的棱角,眼睛也不看她道:“我娶妻分出去住,走了后,你见谁挂着个红色的同心结,带了玛瑙珊瑚珠子的,就是了。”
宋袆握着那物件,哭的几乎晕了过去。她自以为聪慧异常,却没想到在这王氏宅子里,她能见到的女人多么有限,她见不到其他的妾室,除了王悦的长辈们,唯一一个已经嫁给别人的女人只有她自己。然而在那时,她的迟钝,她的麻木,她的没有反应看在王悦的眼中是不是代表着毫无余地,决绝的拒绝?他说她是别人的女人了,他说她喜欢上了别的人,他说你看谁有个红色的同心结,带了玛瑙珊瑚珠子的就是了。他走了,叫他最疼的弟弟给她送来信物,他说他最爱的人,是他生命里的一个结,怎么也抹不掉。宋袆哭到最后,没有力气了,恍然觉着合欢匆忙的来,惊吓的将她抱回房,看她握着什么东西,哭的只剩下出气却没了进气,忙让人叫了医生来。医生诊脉说是悲恸过度伤了心脉,没有一年半载的日子调不过来。
合欢好不容易给她灌下了药,安顿她躺下,想从她手里拿出那个结来,却被她死命的扣着,力道大得快攥出血来,合欢也不敢强来,只好给她盖了被子,看她闭上眼睡了,自己在旁边照拂着,都大半夜了,却在迷糊中突然听她说:“为何你当日不说清……你若……说了……又怎知,怎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