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母子和云扶棠听说他死于子时,又在这偏僻之处,就怀疑是为了那个苇塘凌波的女子,但是又怎么说出来呢?崔岚自己的名声还在其次,但万一排查起来,别说几位小姐,就是那些闺中的丫鬟们的名节也会受损的。
所以只是推说不知道崔岚为何半夜不睡到这隐蔽的假山山谷里。江雁尘说:“我听丫鬟小厮们说起,崔公子喜欢打听妖鬼怪谈的,不会是为这吧。”江雁尘想在江老爷的寿宴上崔岚讲那个凌波女子的故事时,傅知府也在场,要是联系上了,反而显得自家有所隐瞒,反而不好。
沈夫人暗恨自己没重视那事,要是因此而起,真是懊悔。
现场看完了,尸体运走了。傅知府认为要询问一下崔岚身边的人和看一下崔岚的遗物。
“傅大人,如果不介意的话,在下引您去崔兄的住处。”江雁尘主动带路。
傅知府虽来过江家,但是都是在正厅,大凡天下正厅不管任何建筑格局,风格总是一样的——郑重。
如今才是在内院行走。一路观察,江府果然名不虚传,只觉风光无限好。沿途只见假山石堆错落,到处佳木葱茏,奇花闪灼。山边时见清溪蜿蜒,遇到直下的山石就形成叠瀑,水砸在碎石间,竟如泻雪一般,伴有水石碰撞的泠泠之声。途径的小桥,长廊,都再精致不过的。几处依山之榭,数间临水之轩,皆是幽情韵致俱佳。让人顿觉似在画境,直是醉在其中,
沿着十字青石的甬道进了葱郁的梅林,一座粉墙青瓦,梅树环抱的小院落出现在眼前,早有翠袖青裙的侍女打开院门,院外绿荫浓郁,门内几间雅舍,别致清幽之处,让人见之忘俗。
房舍分里外二进,外进作了是书斋。后面的小舍当作卧房。
书斋陈设古雅。书架上一迭迭的书籍,井井有序。有些书还夹着一条一条的象牙书签。桌上湖笔、端砚、宣纸、徽墨,四宝齐全。案上一只紫铜狻猊。桌椅架几皆纤尘不染。虽是盛夏,书斋内却清幽怡人。
傅知府看了这些夹了象牙签的书都是些应试的书籍,又看了其文字,也是些应试的文章之类。却从抽屉中找到一个诗本子,看来是他自己做的诗。傅知府看了前头几首都是几年前的,不过是些励志之类的诗,文笔也嫩;后面有些幽愤的诗,倒是情发肺腑;然后又是些怀古、写景之类;倒是最后却是情诗。
傅知府是个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看了这些就明白了些。因问:“江公子,本官有一事相询,只是有些冒犯,不知可否?”
江雁尘心说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吗。就笑道:“大人请问,雁尘知无不答。”
傅知府沉吟了一下才问:“崔公子可否给贵府三小姐传递过情诗?”
“情诗?没有吧,家母家规严谨,崔兄和家姐虽然订婚,但也没有任何私交。下人们不敢给传递这种东西。不是雁尘自夸自家人,家姐为人矜持,收到这种东西,就是未婚夫写的也会退还。难道傅大人找到崔公子的情诗了?应该是以前的吧,崔公子因为家道中落,所以以为我家会退婚,所以移情别恋也是可能的。”
傅知府没说话,把诗本子递给江雁尘,连云扶棠也凑过来看。上头著着写诗的时间,正是近日,看着前日所做,写着“入骨相思君知否”、“何得织就鸳鸯锦”等句,雁尘差点说出“死的好,免的我三姐嫁他!”
云扶棠怕他冲动,私下拉了他一把,又说:“这崔岚好生过分!江家不计较他一无所有,履行婚约,江三姑娘娴静淑德,还备下大笔嫁妆,赠送宅院。可是竟然自甘堕落,在岳家写这些个,不是让江姑娘难堪么。”
傅知秋和江雁尘都听出他是想多少掩盖一下崔岚婚前在岳家偷情一事。但是毕竟出来人命,案子要查就不得不揭开这一层。
江雁尘知道怎么也瞒不过,想了又想,终于说:“要有这种事他自然不能让我们家知道。傅大人要查案,江家自然全力配合,但要请傅大人给在下的受累的三姐留上些颜面,江家感激不尽。”
傅知秋答应了,他也同情江家小姐,就是念旧守约的江老爷他也是同情的,你不喜富厌贫,人家却爱风流。你一个贫寒书生,靠的岳家享用如此华屋美器,金冠绣服,骄婢侈童,你却在岳家偷情。见过无耻的,可这般斯文败类还是不多,幸亏不多。
虽然对崔岚厌恶至极,但是案子还得查,傅知秋素来秉公执法,不会让感情影响办案。
傅知秋想询问崔岚的仆从,江雁尘说:“鄙府的丫鬟小厮都在这儿,还有崔岚自己的童子。傅大人要不要他们到厅里回话。”
“就在这儿吧。这里也清净。”雁尘知道傅知府回护之意,也不愿别人知道崔岚的事,就不客套了。
不过问了所有仆人都说崔岚基本不出江府,有限两三次都是和江雁尘或韦家兄弟一起的。也没见他和谁亲厚,不过他确实喜欢夜晚自己出去在江家大宅中散步,不让人跟随。对于打听妖鬼怪谈,也不过一段时间,后来就不提了。
如今傅知秋和江雁尘、云扶棠渐渐拼凑起了大概过程,他先看见了一女子凌波而行,惊为天人的同时也认为非凡人,就问起妖鬼怪谈;后来江家解开了凌波水面、飘移山间的秘密,他反而心有所喜,梦中仙子原来可以成为人间爱侣——江三小姐被忘到脑后;然后不知怎么两人开始来往,是情止于礼,还是恋奸情热就不得而知了。
这也和他的诗文对的上,先是遥慕仙人,再是梦中情人,最后是情意绵绵。看的江雁尘牙根痒痒。
所以等到晚上,银钩对着小姐妹们骂“男人都是王八蛋!你有何等的贤德,什么样的才华,多多的银子,甚至盘亮条顺的都没用,他们就是要偷!什么三媒六聘,看见个能偷的,就都忘到脑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