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其实是个机灵的,平时也细致,于是就一五一十的讲了要紧的。
这崔姑爷,倒是个正人君子,也勤奋好学。只是有一事奇怪。那就是他喜欢夜间出去,开始没人注意到,好像是近来才有的爱好。不过也没人在意,只是以为是他读书累了,出去走走,他白天也不出门的。
可有一次他向丫鬟们打听这府上有什么狐鬼花妖的怪谈。当时,银钩为了自家小姐不愿意他知道四夫人的鬼谈,但是小丫鬟佳荷,倩荷嘴快,早讲了。春水知道主人的心思,观察崔岚的反应,却见他听说四夫人是个狰狞可怕的杀人女鬼后,再不感兴趣,问是否有些其他的,得当没有的答案时,很是失望。后问起府上有无奇花异株之类。
雁尘虽然奇怪,也没什么不妥。本来,雁尘那帮子朋友,多的是任性妄为乃至奇思异想的,公侯之门的少爷偏喜研究打卦风水的,武林世家的公子刻苦攻读考中进士的,还有什么研究八卦机关的,突发奇想要出家为僧的,所以夜间游览花园,突然喜欢狐鬼花妖的艳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后来云小侯听说了,怀疑崔岚也是个怪谈爱好者,只是这不是什么正经的事务,所以一开始没好意思表现出来。
江雁尘并没有把这当做什么问题,也就过去了。甚至连沈夫人也没回禀,男孩子的心总是那么粗。不过他们那些心思细腻的侍女们也只是当做谈资罢了,她们的阅历还不能感觉其中潜在的东西。
很久以后的一个围炉的雪日,江雁尘回想起来,如果当时回禀江老爷和夫人,他们能否意识到什么。
清晨,雁尘在蝉声中醒来,拉开水墨文字的轻罗纱帐,虽然还是早上,阳光透过冰绡的窗纱已经亮的晃眼,连湖面吹来的风都带着溽热。雁尘心想这到了中午还不知的怎么热呢,不知道小棠哪里会不会好点。所以梳洗完毕,就起身倒白蔻院去了,吩咐早饭也到那边去吃。
云扶棠怕热,这几天都搬到楼上的卧榻上去睡的。
聆雪楼确实巧心思,楼上的窗扇都是活的,冬天时上上就可以御寒,夏天则可取下来,这样就成了半阁半栏的格局,四面无窗,只是悬挂着湘妃竹帘。精细的竹帘把盛夏的阳光分割成细密的光影,而楼外山风水汽却直吹入室,所以即使外头热的像着了火一样,这里也独成一片清凉的天地。
两人的早点也是在楼上摆的,就摆在正对瀑布的窗前。
云扶棠酷甜,所以早点全是甜点,连粥都是甜的,而且连小菜也不用,就是配着点心吃。江雁尘可是不爱吃甜,一眼看到桌上一色白瓷细碟,摆着八宝核桃酪、海棠酥、五色松糕、百果蜂糕、桂花菱粉糕、紫薯酪、金丝酥、蜂巢香芋角八色甜点,没什么兴趣,只是随便捡了块不太甜的吃了。
看着窗外的叠瀑,水冲在岩石上,成了白色的水花,好似曼妙的少女飞起的纱裙。这时候,就听见楼下报说步摇姑娘来了,原来步摇从小跟着雁尘,不但对雁尘的食性了解,也知道云小侯的习惯,早点必然全部是甜的,怕是雁尘不喜欢吃的,就送了雁尘的早点过来。
江雁尘看她这么热的天走了这么远居然没有什么汗,不由奇怪。
步摇:“我没走大路,让暮青带着我从林子里和山洞子里过来的,一点也不热。这些山洞子原来都是路呢,里头可凉快呢。”
江雁尘想起唤茶说的听雨楼就是要从山洞里过的,就和云扶棠说起来。天性最好猎奇的云扶棠哪里还坐的住,非要马上去。
步摇赶紧拦住:“云侯爷还是这么风风火火的,好歹也吃了早饭再去啊,小婢大老远的送过来了。再说,公子说的要带路的唤茶,一早就到崔姑爷那边帮着春水她们赶针线去了,也得叫过来再去啊。”
雁尘不急,慢慢的用早餐:“三姐姐的大事,针线上头做不过来,你们也是的帮着赶赶。”
云扶棠听了就说:“你家三姑娘的事差的还多么?雁尘你也别闲晃了,去帮着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啊?现在首先要紧的是准备所宅子,这个我父亲正办着呢,他手下的管事们对扬州比我熟的,正好办这事,要知道现在专有人拿那凶宅什么的地方骗人,我又不了解,实话说我没禁忌,可是到底是三姐姐的婚房啊,怎么也得图个大吉大利的。别的没什么了,家具器物,就是帐子帘幕什么的三姐姐的嫁妆都全着,二姐姐那份子用不到了,都贴给了三姐姐,怎么也够了。就是多给几个家人,我母亲正挑着。缺的就是三姑爷的衣服了,这不家里的丫鬟婆子都赶着呢,外头店里也订了货。”
等用完早饭,又闲聊了一会儿,唤茶来了。倒是唤茶对青黛院那边的小路山道很是熟悉,对这边还真不熟。幸亏刚才和步摇一起来的小厮暮青认路。暮青是江家的扬州宅子的管家的儿子,从小就在这儿长大,何况他家的职责就是看管这个大宅,对这大宅最是了解。
果然在暮青的带领下,他们几乎没走太阳地,或是林间小路,或是从山洞穿山而过,就是山谷峡地处没什么大的乔木,略晒了一点,但是毕竟还有山石的遮蔽。
最妙是这些山洞隧道。这些山毕竟是假山,不太大的,所以山洞的隧道也不很长,最妙是安排有许多通风的孔隙,或是在山石间有缝隙,或是在山壁上有孔洞,还有间或在洞顶露出一块天了。路面平整,边上还有排水的窄渠,就是下雨也不会积水。又因为有通风透光的孔隙,所以里面并不太暗,完全能看清路,也没有阴霉的味道。假山是重峦叠嶂,所以洞洞或直接相通,或由山路小桥连接,形成一条阴凉的通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