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回到家,亦瑶见我抱了一大束的韭菜花很是诧异,我说是想吃韭菜饺子了,让她们改日帮我做,亦琼说二哥已经回府了,让我回来便去找他。我换过衣服便去了二哥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缕缕琴音传来,一入内便看见凉亭下两人,素色长袍,负手而立的是二哥,一旁端坐抚琴的是前几日见的裕王府的三郡主,慕宛筠。
待琴声停了,我笑着唤醒两人:“二哥,怎的郡主来了也不早点告诉我?”
慕宛筠闻声起身,笑的温柔:“白菁,几日不见了”
“是啊”我笑着对二哥挤眼睛:“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慕宛筠微红了脸低下头,二哥笑着哂我:“还说呢,去哪混了,现在才回来?”
“去虚隐那儿了”我状似随意道,掠过他走向慕宛筠,眼角还是瞟到他神情一怔,些许不自在的回神。
“宛筠的琴弹的真好,直听得我三月不知肉味了”我笑着和宛筠寒暄,她的眼神却总不经意的停在二哥身上。
“菁儿过奖了”她笑的委婉:“我比菁儿略长一些,就随你二哥一起唤你一声菁儿可好”
“当然好啦”我笑的天真无邪:“其实我最喜欢人家唤我小菁儿的”
二哥的身子不出所料又僵了一下,趁宛筠不注意瞪了我一眼,我权当看不到和宛筠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爹爹晚上有应酬,我便热情的留宛筠吃饭,饭后二哥送她回府。回到房间时见亦瑶已经把那捧韭菜花插进花瓶放在书间,整个房间都弥散着韭菜的香味,浓郁的有些呛人,便命人丢了,换上熏香,拿了本书静静看着。
半个时辰后,一个身影急匆匆的冲进房间,在我跟前站到,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怎么了?”半晌后我才抬头,装作刚看到他的样子。
他气呼呼的拉张椅子坐到我对面:“你去找虚隐干吗?”
我把注意力放回书本上:“没干吗啊!”
“没干吗是干吗?”他一把扯开我的书:“老实回答”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是吧,我知道”我诚恳的点头:“我只是去看看他最近过的怎么样而已”
他脸色讪讪道:“那他最近怎么样?”
“不知道”我摇头。
“不知道?”他又沉不住气了:“你不是去了吗,怎么不知道?”
“我是去了,可他不在啊”我眨巴眨巴大眼睛,异常单纯的望着他。
他深吸几口气,试图平心静气道:“那他去哪了?”
“不知道”我依旧摇头。
他一下子又窜起来:“怎么又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啊,以往虚隐外出不都是告诉你的吗?”我答的理所当然,起身伸伸懒腰,朝里间走去:“两个大人整天像个孩子似地闹脾气,我都替你们害臊”
“你…”二哥气的一跺脚走了。
晚上躺在床上,我才追悔莫及,本想着让他带我去见见慕瑾瑜的呢,这下子肯定没影了。房中还隐隐有着一丝韭菜香,想到那双漆黑的眼眸,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们虽为兄弟,性格相貌差别都挺大的,想必感情也不会太好,皇家一族,历来就没有所谓的亲情吧。
我在府中呆了两日,亦瑶也没打听出大皇子要参加哪个宴会,我才明了,八卦这种东西,从来都是用到方恨少。
再去和慕瑾远论了两次道,他也没再拉我去别处,往往都是问我一些关于书中语句的理解,我也斟酌着告诉他自己的看法,两人随意聊聊倒也不觉得烦闷,他也没有皇子高高在上的威严傲气,和当初撞倒我的人差别甚大。论道时,话虽不多却字字珠玑,颇让我有相见恨晚之感。
这一次我估摸着虚隐应该已经回来了,我也不用去了,省的不知怎么和他说二哥。二哥这几日,日日都约着慕宛筠游山玩水,赏花吟诗,似是真要培养感情,先不说感情培养的怎么样,这风声传出,只怕二哥到时就是不想娶也得娶了,我几次找了机会想提醒他,他都完全不理会,反而愈加变本加厉了。
一日,二哥出府后,我偷偷的跟着,果然见他去裕王府接了慕宛筠,然后两人前往玉琼湖赏景,玉琼湖是京城的一处名湖,其名声不亚于杭州的西湖,据说很多鸳鸯眷侣便是在此一见钟情继而私定终身,是以每年初春便有很多男女来此,名为赏景,实则寻情。
我隔着层层新发芽的柳枝远远的瞧见二哥和慕宛筠走进一个精致的亭中,亭中本已坐了几人,见到二人起身寒暄一番,我注意到一个背对着我的坐着的男子,一身白袍,墨发用一支白玉簪整齐的挽着,身姿淡逸纤雅,不禁多看了一会,待他侧着头和旁边的人说话,我才恍然认出,竟是慕瑾瑜,他不是不喜出游的吗,怎么此刻在此?
“真的是你?”身后猛地一声响,吓得我一个转身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一股龙诞香混合着男子的阳刚之气直冲鼻尖,我慌忙后退,一抬眼便看见那一双花瓣似微微上翘的眼眸,黑漆漆的含着丝笑意。
“怎么是你啊?”我拍着胸脯缓缓气:“吓到我了”
“你上次怎么失约了?”他问道。
“嗯?”我诧异:“虚隐还没回来吗?”
他摇摇头:“我昨日方去过,还没有”
我心里算算,虚隐这次走了有半个月了,而且似乎没有回来的迹象,再看看二哥最近的表现,两人真的闹僵了不成。
“你在想什么?”他居然伸手敲了敲我额头:“怎么老是爱出神?”
“有吗?”我揉揉额角,还真有些疼呢,我是比寻常的女子皮粗肉厚些,可也不能坦然受他这种习武之人的指力啊。
他弯下腰看着我:“疼了?”
“没有,还好,我哪有那么孱弱”我笑着放下手,却不妨他抬手覆上额角,轻轻揉着:“我下手有些重了”
他指尖微微有些粗糙,我刚想朝后退,他已经放下手,笑道:“下次注意”
“啊?还有下次”我抗议。
“呵呵”他笑得愈发灿烂,就着身高优势拍拍我的头顶。我恍惚觉得自己是条小宠物,这种感觉很不爽。
“走吧”他招呼一声便向前走去。我急忙跟上:“去哪里啊?”
“我有一些友人在前面,一起过去吧”他指着凉亭方向。我一愣,这么一去不就穿帮了,二哥倒没什么,可还有个慕宛筠,我虽易了妆,可见过的人是不难认出的。
“不了,不了”我停下脚步,笑道:“我今日还有些事,改日吧,改日一起论道”
“你有何事?”他亦回过头来问道。
我没想到他会追问,一时想不出借口:“那个…家里…家里…有些事”
“只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很快的”不由分说就拉过我的手大步朝亭子走去。我挣脱不开,一抬头已经到了亭外,亭中的人也齐齐望过来,纷纷站起身向慕瑾远行礼,慕宛筠也福一福身:“表哥”
“嗯”慕瑾远把我拖入亭中才松开手,冲慕瑾瑜点点头:“大哥”
慕瑾瑜微微颔首,向我淡淡一笑:“公子请坐”
“多谢大殿下”我对二哥的讶然视而不见,冲那几人拱手行了礼,坐到亭中一角,听他们侃侃而谈。
无意对上慕宛筠的视线,她冲我了然一笑,我也回她一笑,果然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再看向二哥,他虽看似专注的和那些人谈笑着,目光也时时看向慕宛筠,可心思明显飘离,我想他的心此刻应该很乱吧,人们常说关心则乱,而他关心的到底是谁?
我故作镇定的没有把视线胶在慕瑾瑜身上,可他仿佛有巨大的吸引力,连不看他时都觉得是在看他,我第一次如此忐忑不安,心跳的声音大的我觉得随时会跳出来。他比慕瑾远还少语,只在别人问到时说上两句,每个字都在我耳边打个圈,到心里又绕个弯,缠缠绕绕,挥之不去。我一直觉得虚隐很有仙风道骨的风姿,可现在看着慕瑾瑜,却觉得他更似个仙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结束时,二哥送慕宛筠回去,我和慕瑾远约定下次论道的时间便回家了。刚换完衣服出来就看见二哥已经坐在椅子上,目光直直的盯着我。
出乎我意料,他开口问我的是怎么认识慕瑾远的,我便把虚隐托我的说了一遍。他冷着脸告诉我以后别再见他了,我诧异问他为何,他只是气哼哼的说照他说的做便是,无需多问。我实在觉得他的怒气发的无理取闹,和他吵了两句就不欢而散。下面连着几日竟连面都见不到了,我直觉他和虚隐一定有大问题,不像以前的小打小闹了,于是便日日都去相山,想等着虚隐回来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