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又近了。我在门前站定,一股幽幽的味道传来,是寺庙烧的檀香。看来这里便是摆放神主牌位的祠堂了。我籍着昏暗的烛光,倒也把里面看了个清楚。里面竟然坐满了人!
祠堂里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只是摆满了椅子,背对着大门,这些人都安静地坐在那,正对着一张大长桌子。桌子上摆满了神主牌,呈阶梯状,两旁各点着一只白色蜡烛,香炉上方烟雾弥漫。整个祠堂显得较为突兀的就是劳伯了,他站在面对神主牌正前方坐下的男子左手边,半弓着身子,本来就驮的背愈显佝偻。
那么睡梦间听到的说话声便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喽。
探了探头,我想看得更仔细些,搭在门上的手一时忘了收回来,顺势把门一推。
“嘎吱——”虚掩着的门一下子大开。
被发现了,我尴尬地立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小时候家里人虽然宠我,可我妈妈也没少教我教养方面的事,现在竟然偷窥别人家的隐私当场被抓。我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感到万分羞愧。而劳伯,在听到响声后抬头,定定地看着我,那浑浊地双眼里满是平静,没有任何愤怒或意外的迹象。
我张了张口,道歉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被劳伯制止了,他挥了挥手,后退了几步,移至放置神主牌的桌子的边上,不再看我,语气中充满恭敬:“既然来了,就和主人见见吧!”
是让我和魏氏宗祠的先祖们亲自道歉吗?好像也有道理。毕竟我们在宗祠借住一晚算是该谢一谢魏氏先祖们,而且我现在打扰了他们的内部宗室会议,因为我的到来让他们的会议终止,现在他们都坐在那一言不发,我是该郑重地道歉一番的。我依言过去,强压住内心的不安。
啊!!!!!!
待我看清刚刚背对我的这些人,忍不住寒毛倒立,一颗心几乎跳出来。这哪里是什么族内会议,他们根本就不是人!确切的说,应该是不是活人。他们每个人虽然都有不同的姿态,但无一例外都脸色惨白,清一色呆滞的表情,根本不是活人所应该拥有的。再看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服饰各异,什么唐装、中山装、满人的服饰也有。刚刚我一直自以为劳伯低着头是在低声说着什么。我望向一边立着的劳伯,视线停留在他的左手上。
“你应该很好奇!”劳伯冲我一笑,脸上的皱纹都快全挤在一起了。他举了举手上的灰布,缓步上前,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工作,小心地托起面对神主牌正前方坐下的男子的左手,来回地轻轻擦拭,神情庄重,像是艺术家对待他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你——”我想说些什么来壮壮胆,缓解一下这诡异的气氛,才发现自己竟然失声了。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看向这间房子里面的唯一一个活人。
是大厅里的那壶水!看劳伯一副老神在在样子,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根本就是有预谋的。从我住的房间里就可以看出,从把房间打扫干净到被褥、洗漱用的水都为我们准备好的细心程度看,没理由劳伯会忘了桌上的茶壶。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我没猜错,这些坐在椅子上的人应该都是死人,身上的衣服应该是死后他们的子孙帮他们换上的。不过现在可不是惊奇他们是如何把尸体保护地这么持久的时候。他们看着再恐怖也是一群死人,没有什么威胁性。我唯一要面对的劳伯。如果他想对我不利,刚才的水里面应该就可以让我死好几回了,至少把我控制住不是问题。而且他的脚程那么慢,一有什么不对我扭头就跑也不见得他能拦得住。这样想着,我逐渐平静下来。我倒要看看,他这么处心积虑引诱我来,到底想做什么。
看我神色几经变换后恢复正常,劳伯眼里闪过惊讶,但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马上释然了。
“现在你看到的就是我们崔家历代以来的列祖列宗。你看这皮肤,是不是还很有弹性?”劳伯直起身子,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强压下那股恶心,我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劳伯却只是用他那难听的嗓音又重复了刚刚说过的话,“既然来了,就和主人见见吧!”
我的目光转向大桌子,紫檀木的神主牌上刻写的墨笔我根本一个都不认识。但想也知道是什么内容。按照有种迷信说法是人死后,尽管骨灰是代表人的肉身存留与世界的唯一物质,但死者的灵魂中的一个却依附于这块灵牌之上,作为逝者灵魂离开肉体之后的安魂之所,是故人魂魄的归依之处,代表着故人的灵魂,受代代子孙敬拜。为了表示对主人的尊重,我上前,站正,对着这一大堆神主牌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欲拜下。
可惜头还没低下就被阻止了。劳伯似笑非笑:“他们可受不起您这么一拜。”
什么意思?我愕然抬起头,还没来得及从劳伯口中得到答案,目光便被吸引。桌子最上方的那那块最大的神主牌正面空空如也,没有一个字。
没理由啊,这么一大个祠堂放在那,足见其重视程度,没理由连老祖宗的名号也不知道(牌位上是绝对不能直呼死者名讳的)。既然不知道,何必又摆在最高处,完全可以免去啊。
“如果人没死,自然就不用什么牌位了。”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扭头一个,是欧阳诸葛,慵懒地斜靠在门边,显然已经来了多时,我刚才的反应都落在他眼里了。
“你怎么可能还没睡着?”劳伯的声音骤然提高了八度,沙哑之外还带着尖利,很是刺耳,就如同我们拿长指甲在黑板上刮下所发出来的。离他最近我忍不住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