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华从后门送我,我们还拥抱了一下,叶师爷跟着我父亲三十多年了,天华与我同岁,自小一块玩,不管我做什么,他总跟在我后边,现在离开他还真有点舍不得,不过对未来的江湖生涯我充满了希望,倒也觉得不算什么。我还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我在江湖上混好了,就一定回来看他。
告别了天华,我从后门溜出去,十六岁的我豪情万丈的准备逃婚去闯荡江湖,却不想刚出后门,就看见一个瘟神抱着胸挂着**一样的笑看着,又是那个倒霉的小四。
他上次被我打得还不长教训,笑嘻嘻的看着我:花香菜,你想上哪里去啊?
都怪我不听天华的话,他替我查过皇历说今天不宜出行,我急着走不想听他的,非要今天走,果然就被这人堵在了这里。
我结结巴巴的说:我出来看风景。
小四笑:看风景也用背这么大个包?
我说:谁规定看风景就不带包了?
他说:带包不奇怪,奇怪的是你包里肯定装了一千两银票,那还是你偷了我的玉佩去当的。
我更结巴了:谁偷你玉佩了,你不要诬赖好人了。
他鼻子叱了一下:早就听说花家九童自小喜欢跟市井无赖混在一起,学了一身偷的本事后沾沾自喜逢人便偷,被花大人发怒要剁她的小手,她才戒了说不再偷了。不想却又偷了人家一把短剑,还偷了人家玉佩,跑到人家开的当铺去当?当就当吧,价值二十万两银子的玉佩竟然被这个小笨蛋当了一千两银子?
我,我,我已经结巴得说不出来话了,那人更得意,凑到我面前说:我说香菜,你不是准备逃婚的吧?
我吓一蹦的跳了起来:谁说的?我出来看风景的。
他说:那你现在看好了么?
我说:好了。
他说:那你是不是准备回去睡觉呢?
我连忙说:嗯嗯嗯,我准备回去睡觉了,你大半夜不睡觉呆我家后门口搞啥子?
他说:看风景啊。
我不理他,骂骂咧咧的抱着包回去了。
第二天天华见我还在,大吃一惊,我把那事说了,天华若有所悟:原来咱们当的那家当铺是他开的,怪不得。
我当然不死心,继续寻找机会往外逃。
第二天,又被这小四堵在了后门口。
第三天,刚翻上墙便看见他在下边等我。
第四天,我从菜园子出去,这瘟神依然在等我。
第五天,我想到了一个绝好的主意,这个谁也想不出来有这么一个可以出去的地方。
当我屈下身价,十分努力的从后府的细小狗洞里钻出来的时候,爬得哼哼直叫的我就看见了一双靴子立在我眼前,抬头一看,那个像是一万年没有笑过的冰山竟然挂着一脸的笑意抱胸在等着我。
我顿时叫起来:你们有完没完,小四今天咋没来又换了你?
他照旧笑得那么可恶:四弟今天和安大人有事商议,特地让我来这里等你的。
我,我,栽下头,双手捶地。
第五章5
我真不明白,我的未婚夫从来没有盯我,这两个小子却跟我杠上了。就这样,一直到大婚来临,我也没有逃成功,每次看着那两个小子得意的样子,我就想扑上去将他们掐死,而他们似乎也以逗我为乐。
逃婚没逃成功,婚期渐渐逼近,一直到我披上凤冠霞帔也没有放弃逃出去,那天我被几个姐姐硬逼着穿上了红妆,待他们出去后,我便丢下凤冠,拿着我的包包冲了出去,不想却被爹和大哥逮了个正着。爹将我逮回来,关上门,叹了口气说:你别以为你这一个月干的事没有人知道,如今外边满是宾客你能逃到哪里去?
我抱着爹的胳膊晃着:我不想嫁啊,听说他们家都不是好人,你也知道的。
爹说:是的,现在安大人是变了投靠了太师,但是这晨风这孩子还是好的,你嫁给他我也放心了,他断然不会欺负你的。
马上就要出阁了,爹和大哥突然来了,我知道他们自然是有事而来,而且他们那副表情是那样的凝重。爹问我:你知道你们夫子为什么被抓起来吗?
虽然他们说请夫子去有事请教,三五天就放,但是一个月了也没有消息,我心里早都觉得不对劲儿了。爹说是王太师独霸朝事,夫子和江南一批学者写檄文批他,得罪了他,所以他抓起夫子想杀一儆百,夫子没有回来的希望了。
我问:那抓夫子也得有个理由吧,他们凭什么无缘无故就这样抓人?
爹叹了口气:他们当然有理由,理由就是你夫子编过的一辑史书,说的是上个朝代的事情,他们说你夫子有反本朝的意思。
我嚯的从椅子上坐起来:那爹你……
我知道夫子编这本书的时候,缺少资金,是爹出的钱。
爹苦笑一下不吭声,大哥接着说:所以说,这只是早晚的事,这次皇上派了钦差和两个皇子下来就是来查这件事的,参与编辑这本书的人全部都被抓了起来,我想不久也会查到咱们家。而爹是江南几大知府的领头人,太师一直想笼络爹,若爹不服从,那就只有被太师杀了以儆效尤。爹同意你嫁给安家也是为了这一步做打算。
我心里很难受,跪了下来:爹,你要我做什么?
爹摸着我的头说:我知道这样让你很为难,以后也不好过,但是为难也比失去性命的好。你听爹的话,嫁给安家,至少可以保一条命。**自古就有,重则诛九族,轻则全家充军。咱们家也没有什么希望了,我现在只希望赶紧把你的婚事给办了,安家为了不受牵连,自然会保你一条命。
我说:姓安的不知道马上咱们家要出事了吗?为什么他还与咱们家联姻,不怕受到牵联?
爹说:恐怕这事连他也不知道,也被蒙着,像这样的人,迟早也会轮到他的。
在我以往十六岁的生涯里,从来没有说到过这么沉重的话题,我不敢想像现在喜气洋洋的一个知府大院现在已经充满了危机。
我说若家里有事,我一定不独活,要死一起死。爹说我知道你就会这么想,但是花家不能绝后,我说那要走也是哥哥们走。爹神色一暗,我一想也是,若是哥哥们有一个逃脱能逃到哪里去呢?对于那些赶尽杀绝的人,不管他们逃到哪里去,都会被抓回来杀掉。
爹说:我与你的几个哥哥们想出了一个办法,让你大哥的儿子小溪给你端金盘,你带着他回京城,也算是咱们花家留了一条根,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为我们花家保住这条命脉。
我突然很想哭,一家老老少少近百口人,爹竟然万不得已到了这一步,做了这种最坏的打算,若真的出事了,只有我和小侄儿两人勉强能苟且偷生?
事关重大,我知道我不答应也不行,若不是真正的情况紧急,爹不会在我出阁的时候跟我交待这些,我只好含泪答应了。
待爹爹们出去,打扮成散财童子的小溪便捧着金盘进来了。金盘里放着大大小小的金锭和银锭,是我用来进了新门打赏用的。这是风俗。
八个哥哥姐姐早都各自成了家,分府出去住了,侄儿侄女一堆,只有小溪这孩子自小聪明,又调皮,跟我特别对胃口。爹说在几十个孩子里面,小溪虽然调皮,但是也是最聪明的,留他一个后,以后一定有机会报仇。
我想到以后事出后,我嫁到安家的命运还有小溪的命运,不由得心里难过。
天华进来说,听说安晨风已经骑着高头大马从城西过来接亲了,我仿佛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渐行渐近。打发着小溪跟天华出去玩后,我一个人站在窗前发愁。突然发现窗外的花园栏杆后边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还没有等我叫出声,一个人便蹿了进来捂住了我的嘴,将我掳到屋里关上了窗子。
我用力将他掀开,才发现是小四。他笑嘻嘻的盯着我:新娘子?今天这么老实?我觉得今天是个大好机会啊,所有的人都在忙着婚事,哪有时间管你,你应该很好溜走的啊?
是的,原来我的确很想跑,但是现在我知道自己责任重大,就算大门开着让我跑,我敢不会了。但是我怎么会和他说?白了他一眼,我坐在那里不吭声。
他见我神情不对,也不再嘻皮笑脸:你不是很想逃么?我带你逃走吧?
我白他一眼:你今天良心发现?想帮助我逃走?
他照旧一副**样儿:哪里,我只是突然发现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我舍不得你嫁给安兄了,想拐你去私奔。
这家伙,竟然敢在结婚当天拐自己朋友的新娘私奔。饶是我平时再脸皮厚,竟然也脸红了。他哈哈大笑:天,你竟然会脸红?
我不理他,他便过来拉我:时间不多了,赶紧走吧。
我挣扎:你干什么,不会真的想和我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