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在沿岸都是峭壁的山路上颠簸着。
路的两旁有点险峻,但是拉着马车的两匹马儿依然稳步“嘀嗒嘀嗒”地前行着。
黑布围绕的马车被撩起一角的帘子,清晨的微光映入车厢中,露出王小小巴掌的小脸打着呵欠。
里面传来苏珂懒洋洋的声音,“是不是六十年没睡觉,看到朝阳的感觉很好?”
王小小不忿地回了他一句:“是不是两年和磨叽下五子棋,见到第三个人的感觉很好?”
苏珂毫不在意摊摊手,说道:“磨叽比你反应还快。”
磨叽在旁得意地扫了一下头,似乎是在应和苏珂的话。
王小小正要反唇相讥,在外驾着马车的一把冷冷的声音响起:“公子,我们还有三天马上到蓉城、”
王小小无由来的觉得背后一阵寒意升起,面色有点阴晴不定。
这个人在她出关的那一天起就出现在东藏山上,与他们冷静地保持着距离,但又不亢不卑地听着苏珂的命令。
王小小甚至在他身上感受着隐隐的敌意。
苏珂对这个人的出现一句都没有多说,只说这是一个报恩的奴仆。
她透过门帘,看着那双执鞭的白皙双手指节发白,指节修长,说不出的秀美。
这么一个秀气的人,怎么会像苏珂的跟班呢?
苏珂看出王小小一直埋在心里的疑惑,却又不做解释。
只是把王小小招呼过来,收敛神色,开口说道:“小小,你知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情不?”
王小小微一愕然,摇头静待苏珂说下去。
苏珂脸色有点阴沉,“郑英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虞国冒起了一位神秘的将军,和郑国在边境打了好几场战事。”
王小小,也是一阵变色,“那结局?”
“郑国提出和亲。”苏珂沉静的脸容上也隐隐有点松动,“隋月公主,将会嫁给靖亲王世子,秦西河。”
“什么?!”王小小神色大变,“靖亲王世子叫秦西河?”
苏珂也被王小小的反应吓了一跳,忙问道:“你见过?”
王小小眼底有种森冷的恨意,冷笑一声,自嘲地说道:“怎么会忘记,追杀我们的不就是他了?”
苏珂一听,眉头微皱,半响才把手覆在王小小手上,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要偿还的。”
王小小一愣,不太自然地从苏珂掌心抽离出手,略有尴尬地问道:“然后怎样了?”
“他以在守孝期间拒绝迎娶。只不过死去的人不过是靖亲王的一个侧妃,秦西河自己行了孝礼。奉为母亲。“
王小小不禁咂舌,这郑英王竟然无能到这个地步,连一个世子都能反对他的意见。
她心中有种酸甜不是的感觉。
“小小,你就是郑国一个重要的博弈棋子。”
王小小眉一挑,有点疑惑地看着苏珂。
苏珂继续解释说道:“为什么郑英王这么多年都不下手,偏偏这个时候对林家和弥生门的剿杀却在他眼皮底下进行着。”王小小沉吟,这是她想了不止想过一遍问题。这么多年都能平静地或者,为什么突然间就被灭门了呢?
苏珂继续说道:“郑英王只不过是借你平衡郑国内的势力。靖亲王在朝中势力甚大,储君昏庸无能,郑英王这一把你身份亮出来,自然是给靖亲王压力了。”
王小小愠怒:“这不是说女的不能做君主吗?”
苏珂笑言:“谁说让你做,让你回来参政拖着,拖到储君长大呗。郑王提起你,可是说你办农业甚有头脑,革命得好,可从未说你有天子之资。”
王小小不假思索地怒道:“老娘可没说要参合他们的事情!”
苏珂乐道:“以前说不参合,现在能吗,从结界走出来,你是弥生门的老大,能不管吗?”
王小小沉默下来,苏珂低头默默说着:“两年前的事情,郑英王没把你找回去,秦西河杀不了你,不,或者说是,郑英王根本没打算要把你找回去。你只是引出秦西河的力量,让郑王消灭一部分。”
苏珂眼角瞥向王小小的反应,怕自己的话太重,没想到王小小反而面色如常了。
冷静地问道:“但是最后我竟然没死成,而现在要急着回去,只怕是郑英王已经扛不住了。也看出我能保命的人,还是有半分可取之处。“
苏珂一愣,反而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说道:“对了一半,错了一半,依我看,他看中的更是你是弥生门的身份。为天下立君主,本是你们的本职。“
王小小嘴角扯出一个冷笑:“这世上可有这么多人,说反面就反面,说合作就合作。难道他就不怕,弥生么根本不会选择他这个儿子吗?”
苏珂微一颔首,道:“他还真是不怕,他既然求得弥生门,必然就有打算换君主。但是弥生门却可以保住他的性命。”
苏珂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扯开说道:“这是第二场博弈,小小,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完全占据第一地位。”
王小小眼中微光闪过,重重地点了点头,
苏珂喃喃道:“只怕虞国这次敢做出这样大的动静,绝对不是只有一张底牌这样简单。”
说罢回头看看王小小,与她四目相接,两人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艰难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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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阳宫内的宫殿分为中轴和两翼。
在西宫的一个角落坐落着不大的合院。
这里是奉天殿,平素除了打扫送饭的地方,根本没什么婆子会来到这个地方。
当然,因为这里是处置被废的宫人的地方。对于贵人们来说,真是不详至极。
一个穿着麻布宫服的老嬷嬷手挽着饭篮,稳步地沿着宫墙走进奉天殿。
她的步子稳健,表情麻木,似乎已经是对于这一流程熟悉得很。
奉天殿的大门有人守着,但一看老嬷嬷,也不多拦,她顺利地进了殿内。
殿内分了多间偏房,没见偏房门都紧锁着,老嬷嬷走在中央的大路,直接走去后殿,不理会偶尔传出的几声哭声。
现在虽然是十月,但是阳光明媚的日子还不算很冷,奉天殿内出奇的冷。
后殿内居然是门面打开,一点都不像其他偏殿一样紧锁。
正对大门的一床襌香木床上软软地躺着一个人,虽然裹着一张被子,但是玲珑的身材还是惹人侧目。
她毫不介意地直接躺在床上。眉眼中狐媚的神色让人为之一颤。
老嬷嬷丝毫不理会女子这种撩人的姿势。
只是把饭篮搁在地上,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她就要回来,必可保太子性命。”
女子把埋在被子里的面露出来,赫然是英贵妃,只是她现在浪荡放肆,丝毫不觉得进入了这冷宫磨练了她半分心智,只显得越挫越勇。
她微一颔首,迟疑道地把自己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散落,映得脸庞更加娇俏。
双手递给老嬷嬷,恭敬道:“我虽然被打入冷宫,但也非言而无信的人,老嬷嬷只要拿着这发簪去找徐嬷嬷,必可事成。“
老嬷嬷也不作什么表示,接过簪子,便往外走。
“嬷嬷,”英贵妃把她叫住,老嬷嬷定住脚步,等她说话。
英贵妃沉默半响,说道:“以后不须给我送饭,保住皇儿的性命即可。”
老嬷嬷默一点头,转身远去。
英贵妃眼中有些泪光,这辈子除了远离他,堕入泥尘,还有什么办法可以保他平安呢?
天色渐暗。
明阳城头顶的天空布满阴霾。
有人说过,乱世出,天象变。
也许这些征兆都是对于未来的一种沉重的预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