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国庆节刚结束的那段时间,陆同游回来上课时和小年又亲了起来。他极力的推荐小年去文学社面试,要是进不了,再回来参加书法社的活动也不迟。书法社不需要面试和笔试,只需要有兴趣就可以参加,目的重在培养,而不在择优。难怪大家挤破头的想进文学社。原来,人就这样一种贱。
唐小年听楼雨洁的话,说自己的文学水平太浅——他觉得是文学社更浅,要回家自己看书。又说学文学这东西不一定要进文学社,就像读书不一定要来学校一样。陆同游哑口无言,说:“你觉悟太高,但再高也没本事不上厕所就方便。”
唐小年回家看书,唐父自然高兴,对于小年所有要求不算过分的都会答允。正好小年在这时已经了然金钱的重要性,要父亲给自己提薪,说学习上要用。唐父满口都是答应,后来一想,又补了一句,说:“但是不能给太多,反而影响你的学习。”小年双“才”均受,高兴得亲了唐父一口,又去亲唐母。唐父受宠若惊,当下就把上次买汉堡剩余下来的钱全给了小年。唐母嫁了一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少得这样的香艳,羞愤的骂小年,说:“哪里学来的,没大没小。”忘了自己在看韩剧时那种要被人强吻的冲动,仿佛被这一吻吸得一干二净。女人老了反而更容易害羞。
文学社正式纳新,楼雨洁没悬念的入伙,回来问小年报名参加书法社的事。小年说:“报了名,也听了讲座,要我们周二和周四下午第四节课准时参加活动。”
楼雨洁替他高兴,说:“很好,等你练好了字,明年再进文学社也来得及。”
章丽婷正好从旁边经过,斜着眼看小年和楼雨洁,不说一句话的又从边上绕过去。然后回过头看了楼雨洁一眼,说:“上课了,还不走。”
唐小年看不顺眼,又不敢不走,跟在楼雨洁后面骂章丽婷是“小妖婆”,而且是个爱管闲事的小妖婆。到班上后,看见陆同游朝自己匆匆跑来,嘴唇不停的打架——自吻。唐小年看他样子像是在生气,自己坐在后面,一定会殃及池鱼,问:“进了没有?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进去。”
陆同游瓮声瓮气的说:“知道了还问,自问自答很有意思。不是进不了,是不想进。”
唐小年没当老师的天赋,出题难不到人,问:“怎么回事?”
陆同游趁老师没来,转过来说:“他们说我字难看,难看又怎么啦,字难看就不让进文学社,小年,你说这有道理吗?”
小年替他生气——因为他的字也不好看;更因为他坐在陆同游后面,享受了陆同游生下来的所有气。而他的后面却没有人,没便宜可占,说:“是没道理,不过,你可以跟他们理论啊。”
说这,陆同游更生气,恨不得跳起来拍桌子,他咬牙说:“理论个屁,他们说字没练好,还学什么文,还说历史上哪个大学者的字像你这样。更可气的是他们说我out了。”
唐小年听完,老师刚好进来,他敲桌子提醒,陆同游才愤愤的转回去。他想那个文学社的人说话厉害,有艺术成分,用“大学者的字”跟陆同游作比对,比得陆同游似人非人,体无完肤。
陆同游偷偷回头问:“你进啦?”
小年得意的说:“不想进,可是进了。”他拿自己和陆同游比较,可没想周全,连同书法社和文学社也一起比了。
陆同游嗤之以鼻,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本事进个文学社试试。”
唐小年被戳到痛处,说:“不就一个文学社,更没什么大不了,我还没想过要去参加。”
陆同游说:“想参加就能进,你以为是书法社啊。”
唐小年为书法社抱不平,同样是社团,怎么待遇相差这么大,这世界太不公平了。说:“书法社怎么啦,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原因而进不了文学社的。”
陆同游被揭开伤疤,痛恨的要把这块伤疤送给把它揭开的人,说:“那又怎样,我的字别人看不起它,我自己看得起,不像有的人,明知到自己的字难看,却还要去贬低它,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字,那不是更悲哀。”
唐小年见陆同游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自己没有再话说,只好认输。就是因为陆同游的屁话有那么一丁点道理,就把他要入书法社的决议动摇了。他用笔头戳了戳陆同游,说:“你说的有点道理,可是我答应小洁要去书法社练字,你说怎么办。”
陆同游转过来,惊诧的问:“怎么你还跟她在一起,哎!她——我不知道怎么说,我问你,她对你好吗?”
唐小年一下子迷糊了,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啊?她对我很好啊。”
陆同游感叹,说:“恐怕不是真心的。”
唐小年执迷不悟,说:“什么真心不真心,她对我真的很好,不信就算了。”他想到陆同游前几天还是自己的情敌,他说的话不可信。
陆同游忙说:“信,信,我相信你,可是——你们两个有在谈恋爱吧!”
唐小年听出来陆同游话中的嫉妒,说:“什么叫谈恋爱,没有,绝对没有。”说完哈哈的笑。
陆同游阴沉着脸,回头看一眼老师,说“我也说你门没再谈,因为你的样子不像在谈恋爱的人。你知道吗?其实谈恋爱好比抽烟,刚刚抽的时候没有烟瘾,但是比有烟瘾的人更想抽烟。”
唐小年既没抽过烟,又没谈过恋爱,对这么深奥的哲理生不出敬佩感,说:“我还没抽过烟,没感觉。”
陆同游损人损到底,说:“那我可要建议你学一学,你听说过‘吸烟就等于是慢性自杀’这个广告语吧。其实你换一个角度想,也就只有吸烟,才会让你有机会把握自己的生命。”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时间生命这些词语,就能让小年联想到朱自清的《匆匆》,可他真正的用力一握手掌,却没有“渐渐空虚”的感觉,现在他又有点佩服陆同游,忍不住问:“你知道什么是恋爱吗?”
陆同游惊奇的看小年,像在看一只熊猫,说:“你不会是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小年不好意思的点头,不敢说话。这样,陆同游反而有点羡慕,说:“想你这样的男孩子,现在已经绝种了,没想到你这么——嗯,这么单纯。”他嫌“单纯”这两个字太恶心,特别是用来形容在男孩子身上。
唐小年说:“我是很单纯,你现在才发现。”
“去你的.”陆同游想要亲近小年,说:”那我怎么敢对你说那些,谈恋爱可不是单纯的事。”
“没事,我就是再也不想单纯了,所以才要知道这些。”小年把单纯现实化得可以爱要不要。
“那好,我告诉你,其实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你首先必须要让对方知道你想跟她恋爱,如果她答应了,那恋爱关系才算成立。有的人想恋又不敢恋,那就成了‘单恋’,这种情况还有个学名叫‘一个人的柏拉图’。说的通俗点就是‘单相思’。这样就不能算是恋爱了。”
唐小年经陆同游这么一说,对恋爱有了初识,继续问:“那要怎么办才能让对方知道你喜欢她呢?”
“这好办,你可以直接表白或者间接表白。直接表白就是你当面提出来;间接表白就多了去了,比如叫第三个人转告、或者写情书、打电话给她都可以算坐间接表白。”
“啊!我知道情书。”小年在金千寻那里见过情书,虽然还背了一封,但还是不知道怎么写。
“见过啊,是不是谁给你——哦,那就好办了,现在的男孩子太俗,写不出好的情书,只好当面表白。你知道吗,现在的女孩子更俗,即使你写出一封好情书,她是不会欣赏的。不仅是看不懂,还要怪你卖弄,所以想写情书,那要看对方。
“小洁才不会俗呢。”
“啊!你真的要给她写啊,我早就知道了。”陆同游引蛇出洞,看那条蛇正是自己想到的,但还是被咬了一口。
唐小年不好意思,说:“不是,我没想过要写情书。”他仿佛是陆同游肚子里的蛔虫,想什么都隐瞒不了。陆同游说:“我知道,如果想写,一定只给她写。对不对?”
唐小年自问也对,佩服的说:“算你猜对了。”
放学后楼雨洁要小年先回家,自己要去参加文学社副社长的竞选。小年想等她一起回家,但是害怕唐父的责问,只好一个人先走。路上,他想自己一个人真没意思,像落单的大雁,骑车也不顺畅,在闯红灯时被交警捉住。
那交警问他是哪个学校的学生,他不敢说是市源中学的,怕给学校丢脸,说了另一所学校。那交警很年轻,脸上再怎么挤,也挤不出皱纹,说:“我给你讲个故事。”
小年问:“什么?好啊,我最喜欢听故事了。”
交警说:“有个中国人出国旅行,去了美国,可是他不会英语,在上一次厕所时,错上了女厕所,被人捉住的时候,他不讲普通话,一个劲的用日本话说‘对不起’。”
唐小年听完大笑不止,说:“这个人真聪明。”
那交警说:“你也不笨啊。”然后指着小年戴在胸口处的校牌。
唐小年奸计败露,忙说:“警察叔叔,请你相信我,我是第一次,真是第一次,上帝可以为我作证,你别把我抓回去啊。”那交警看他面相不恶,点头说:“这是最后一次啦。”他忙踩着车离开,在路上想到,原来“凡事不过三”是这样来的:第一次和最后一次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不能原谅的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之间发生的不知道还有的几次。
唐小年刚回家,没赶上呼吸家里的第一口空气,唐父就从厨房里走出来,说:“中午吃面,方便面。”说着转头回厨房。
小年知道家里肯定有不方便的事,才会想到要吃方便面。他知道父亲已是家私全无,不然又可以敲一顿汉堡做午餐。放下书包,问:“妈妈她人呢?”
唐父在厨房里回答:“她上你干爹家去了,你干爷爷早上刚刚走了,他去帮忙料理些事。”
小年想起金千寻是有一个爷爷住院,今天却死了。他给金局长做干儿子,和这个干爷爷却没半点关系,听到死因也没生出半点伤心难过。但是估计,金局长哪天走了,他也不会伤心的。说:“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唐父在厨房里没听到小年的话,出来时,手上多了两碗面,给了小年一碗,自己草草吃,似乎急着出门。小年见父亲没心听自己的话,也不再问了。唐父吃完准备离开,刚要带上门,还是回过头含糊的对小年说:“打电话给你姐,问候一下,号码压在电话下面。”说完就关上门。
小年“噗噜噜”吃了一半,没了胃口,拿回厨房推到桌子中间,出来准备给金千寻打电话,想起上次在她们家接电话时的尴尬,马上没了去抓电话听说筒的心情。又想起《围城》里有这样两句话:“一个人的声音往往在电话里变得认不出来,变得难听”和“教育愈普遍,而写信的人愈少。”断然而决,放弃打电话而去写信。
他有了这打算,匆匆回房间,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信笺纸和笔。边写边想:
姐姐
展信佳!
没想到我会给你写信吧!说实话,连我自己也没想到。就是想到你,就给你写了啊!顺便问一下,姐姐有想我吗?
小年自认为这开头写得好,用思念来分散悲伤,殊不知这世间的悲伤多数源于思念。
听到干爷爷去世的的消息,我很是难过,但我一想到你会难过时,我就对自己说:小年,你不能难过,不然姐姐会更难过伤心。你要在姐姐伤心的时候安慰她。这样,我就不难过了,因为难过的时候,我就想到你。那么,你难过的时候也可以想想我,想到我就不难过了。
这一段是重点中心,小年索性一刀切腹,来个长痛不如短痛,同时自己还主动分担一部分痛苦,来减少金千寻的痛苦,最最妙的是开出一副药,药引子就是自己,要让金千寻喝上一口,立刻药到病除。
这样是不是不那么难过了。呵呵!
希望姐姐能永远开心,快乐。
结尾短得象兔子的尾巴,但又可以深刻得像东非大裂谷。他想这信一到金千寻手上,就会让她忘记伤心,那么自己不就功德无量了。越想越开心,越开心越要看开心得源动力。可是一看到开心得源动力,心真的开了——裂开了。这字真的太难看,他看一眼自己的字,脸要红上一阵,拿出新的纸在抄一遍,不行,又在抄一遍。一本信笺纸只剩一张,没办法,只好写一个字就停下来看一眼前面那个字。严严谨谨的写完后,摊开来再看一眼,还行,有点像正规军的样子。迟钝的装上信封,下午上课路上高邮局里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