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身。抬头间却是见到初雪噙着不明所以的笑,凉凉看着他:“可是,你赢的了么。”
“尽力而为。”
“困兽犹斗。”
目光瞥了瞥初雪,怔了怔,而后轻轻笑道:“此时不过猜测,到了时候胜负自知。”
韩浪好不容易把目光从场上收回,却见到左婵正郁郁出神,眼睛偶尔在场中转着,在寻找着谁。
握了她的手,轻轻道:“我们……”话还未落,左婵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抓紧韩浪的衣袖,越攥越紧,韩浪抬头看向她,她睁大了眼,蓦然转过头去。发觉异样,韩浪顺着左婵的目光看去,只是一个方才从后山处来的弟子正附在易岳仁耳旁说着什么。
那个弟子……怎么了么?韩浪不解,左婵的脸色却越发的白,眼中越发的急切惊惶。凝神听去,隐约听见有“时先生”的称呼出现。
时先生……他凝神听都听见了,以左婵过人的耳力,必然不会听不见。
拉拉左婵,笑得温柔,黑眸却深不见底:“我们去寻他。”
先生……左婵咬了咬唇,点点头:“嗯。”
黑眸越加深黯,唇边轻轻一扯,却是如何也扯不出笑意,拉了她,便向着前来弟子来的地方走去。
似乎感到两人的离开,云瀚招了招手,一道人影向着韩浪两人追去,远远地跟在身后。
一轮比过,绮缨重新站进了场中,扬着下巴对着连傲勾了勾手。连傲一笑,跳进场中:“流苑女侠邀请,怎能不来。”摸了摸下巴的胡茬,嘿嘿笑着,却没有一丝淫邪,反倒觉得憨厚。
绮缨轻笑:“连大侠抬举。”抱了拳,不等霍焰开口,长剑已然出鞘。
“天都、栖霞似乎都不欲争这武林盟主。”轻勾着唇角,望着胡子花白的天都掌门与栖霞住持,“四长老就是吃软不吃硬。”
无欲哈哈一笑,摸了摸胡子,一派安然:“那俩人根本就是老顽固,那四个家伙不去招惹是明智。”
“嗯嗯嗯!放弃了这俩老顽固倒是射了不少大雕。”有些稚嫩的声音从树上传来。无欲揉揉眉心,弯腰捶了捶背,抓起一团雪朝着树上的少年扔去:“臭小子!非礼勿听!”
少年“噗嗤”笑出声,眼眸闪闪烁烁:“哈哈哈!老和尚,你怎么跟这位谷主姐姐非礼了?”
水寒挑眉,瞥了瞥少年:“是你要射我家的雕?”
少年一扬头,拍拍胸脯:“就是本大侠我!”
水寒眼睛转了转,滴了几滴茶水到手中,眼中一寒,手指连弹,一颗颗冰珠朝着树上的少年弹去。
吓得少年在树上左跳右跳,躲着连连向着他面门打来的冰珠。
水寒只淡淡看着树上边扯着被树枝勾住的弓箭边蹦来跳去的少年,道:“怎么样?”
少年愤愤看着水寒,指指人群中准备离开的李箫昀:“什么怎么样,人都要走了,你怎么监视。”
水寒扬眉,手指轻轻敲着桌沿,转头轻轻笑着:“那你还不去?”
少年一愣,瞪大了眼:“喂,凭什么……”
“嗯?”
水寒眼中骤起冰寒,少年一缩,咬牙恨恨道:“我去!”
无欲的笑声响起,水寒头也不回,只是静静看着场上,已然决出胜负。
绮缨胜。
人群喧嚣,显然不曾注意到这边的几人,轻轻舒了口气,看着人群外怔怔出神的初雪。到他们了么。
面无表情拿了茶壶,放在中央,看向无欲时轻轻笑道:“不如猜猜,初雪在第几招能赢。”
“为何不会是初雪输?”无欲向后靠了靠,却发现没有椅背,坐直了身子,捋捋胡须,好整以暇的看着水寒。
水寒怔了怔,皱了皱眉:“初雪,不会输。”
无欲挑了挑眉,倒是不再说。谁赢谁输,比了便知晓了,何必此时来争。不过……“若是初雪在二十招内不能胜了覃渊,这半壶茶,都是我的。”
初雪……跟覃渊,初雪会输么?从来不曾想过这样的问题。初雪在这两年日日与她一起,她知道初雪的每一招每一式,甚至每一招有多大的力道都清清楚楚。而覃渊……知晓这些的,该是水碧吧。心里总是有些闷闷,水寒半晌回过神,愣愣道:“好。”
韩浪一脸沉默的在前头走着,不言一句,让习惯了他总是呶呶不休的左婵有了些不自在。总觉得这个总是温柔总是缺心眼的人生气了。被拉扯着拐过了一个弯,他转过头来,脸上是春水般的微笑,左婵却依旧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一样的微笑,却终是少了些什么。
韩浪拍拍左婵,柔声道:“等我会儿。”
不解,却还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韩浪笑着“哼”了声,从背后的剑鞘上取下缠在那剑鞘上的绳子,眼底的深黯却未曾变。原本该是件有趣的事,要好好玩玩,只是现在,实在没了那工夫。
来人拐了个角,不见了韩浪两人的身影,脚步略微迟疑,终是向前再探去。“这人呢?跟丢了,回去可有得受。”四处转了转,都没有见到两人,皱了皱眉,向前跟进了些。
听清跟踪的人的嘟囔,立在一旁的左婵失笑,郁积的心总算是开了些。
又向前走了好几步,依旧是不见两人的身影。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原处又寻了几遍,仍是未见人影,前面的一排脚印也是戛然而止,没有再向前。那两人,究竟是到哪里去了?正疑惑间,猛然一到长影向他挥来,一旁的树簌簌作响,尚未反应过来便感到一股拉里将自己向上拉去。一瞬间的猛力,让他一阵头昏眼花,腹中似翻江倒海,停住后回过神来自己已被倒吊在树上。
树枝上跳下一个人影,拍拍手上的积雪,目光深邃,时常笑着的韩浪一脸冰冷,盯了他一会,确认他不会挣脱绳索,便转头拉着左婵离开,留他一人在空中挥舞着四肢。
一直绷着脸,却听见身后有着低低的笑声,困惑的转头,却见左婵笑着道:“一直以为你就是个谦谦君子的模样,却不料也是这般的顽劣性子,这几年可闷坏我了。”同样的顽劣,两人竟是相敬如宾待了这么几年。
韩浪轻笑:“回去我们便一同顽劣,闹得庄中鸡犬不宁。”话音在下一瞬顿住,自嘲的笑笑。
微风轻轻扬起他垂下的发丝,有了些凌乱。第一次觉得韩浪其实也会难过也会生气,看着也会有莫名的心疼。紧紧握住他的手,左婵凝望着他:“不管如何,找到先生,要到了答案,我一定跟你回去。”
愣了愣,看着左婵眼中的恳切。“先找人。”不再回答,放开她,径自向前走去。
看着从手中抽出的手,左婵急急上前拉住他:“韩浪,我说真的。”
眼眸动了动,紧紧阖上:“我知道。”
这样的冷漠,与当年的先生,真像。低下了头,声音闷闷:“你别这样……”
阖上的眼眸蓦然睁开,扫了她一眼,转头深深吸了口气,快步向前走去。
冷冽的目光让她一颤,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韩浪。他不是从来都是笑着对她说着这样说着那样么?即使她一个人闷着不说话他也只是会在一旁静静的笑着看着她,静静地守在她身旁,从没有过这样的冷冽和……杀伐。这样的韩浪让她心惊。
“韩浪!”左婵跺了跺脚,死死咬着下唇。这样的韩浪,为何偏偏是与当年的先生一模一样。先生这样,韩浪也这样,这到底是怎么了?
韩浪顿住了身,猛然转过头来,怒火跳跃在黑眸中,咬牙低吼:“你想我怎样?你想寻他,天山我便也陪你来了。做丈夫做到我这般妻子想着另一个人我也帮着她寻,天下能有几人!我别这样我还能怎样?”恨恨转身,也不管她在雪地中咬着唇,双眸委屈地望着他。
左婵迟疑了许久,才又跟上去,只是低着头,远远掉在身后。雪地上被这一前一后两人又踩出几串脚印,身后的树却簌然落下阵阵雪,素衣男子一跃,从树上翩然落到雪地上,望着离开的两人,眉头紧紧锁起,深叹了口气,向着北苑走去。
人群喧闹,让出两条道来通向场中央。武林盟主的比武倒是没什么,这凌虚之争能够见到倒真的是此生有幸。转过头,两人却在场外便已经对峙着。
一白一灰,一个是闯荡江湖数年的侠客,一个是突然出现的争夺者。一个是易水山庄大小姐的旧情人,一个是易水山庄大小姐推出的人。
“这场架,会不会有个赌注便是那倾国倾城的易水寒?”静轩坊主摇了摇折扇,“啪”一声拍在手上收拢,“否则这两人这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做什么。”呵呵笑着,却是看向不远处石桌旁的水寒。
水寒握着茶盅的手顿住,看向那个与覃渊对视许久的白衣男子,翻滚的情绪在望向那袭她再熟悉不过的白色衣裳时安定下来,眼眸变得澄澈而柔和,微微笑着:“我信他。”
覃渊看着眼前这个脱尘出世的男子,眼眸黯然。不染世俗的气质,难怪水寒会与他一起。手向着场中一摆,轻轻笑道:“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