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我竟然能冷血到这个程度,把我妈给逼成精神崩溃。
但是,没有办法,现在我心里只有萧昱,他的神智已经开始不清,失血太多了,必须尽快送他去医院。
“萧昱,你忍忍,我马上就送你去医院,马上!”我奔回到他身边,用衣服将手机上的血渍擦去,打电话给赫斯基,为了防止妈妈再去弄些什么钝器利器来伤害萧昱,有意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他的,一边不断的拍打着他脸。
我真怕,他这一睡就永远睡过去了。
他虽然以前干过特警,但是刚才我妈的那一刀他根本就没有防备。就是我,都没有算到我妈会疯到这个程度。这一刀,妈妈肯定是卯足了劲往他肚子上插,打定了主意要他的命。
“林越,我再问一遍,跟不跟我走!”
身后妈妈嘶吼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我仰头眨着眼里的水花,她怎么就不能至少等萧昱进手术室再来逼我呢?
“我不会跟你走的。”
我搂着萧昱,轻轻拍着他的脸,眼睛眨啊眨,眨出了不少水,对着他笑,平静的对着妈说。
我说过,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就不会轻易退缩,除非他不要我。
“越……”失血过多,萧昱涣散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往日神采,不知道是不是太感动了,居然鬼使神差的吃力喊了一个单字。
唔,似乎他在这之前只喊过一次。
“林越,你可以和他在一起,但前提是我……死……了!”
我的心砰然一跳,望着萧昱涣散眼神中的那一抹痛色忽然明白了是他是为什么而流露出这样的眼神,直到他痛苦的闭上眼,我的身后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混乱之声,我觉得天……塌了。
“妈!”
我回过头,楼上早已没有了她的影子,这立刻让我心中的害怕放大了一千倍。不可能,不可能,不会的,她不会的!
我追到楼梯口,正好遇见她从楼梯的最后三个台阶滚落,满是血污的头部再次狠狠砸在大理石地板上。
我只觉得心口被揪的好痛好痛,那刚才只是眨着的眼泪此刻就像是绝提的洪水“澎”的一下全都从缺口涌了出来,当看到地板上渐渐盛起一滩鲜红血渍,我立刻有了一种呕吐的冲动,整个人都摊了下去。
“妈,妈!”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逼死她,她这样的决绝让我无法接受,当我从楼上冲下,半路栽倒滚下到她面前时,她脑后的那摊血已经泛滥的像是要淹没了全世界,下一刻就要将我溺死一样的昭示着我的不孝与胡闹。
“妈,你醒醒!醒醒!我不是要逼死你的,我只是想要守护住自己的幸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用你的生命来换取自己的幸福!妈,你醒醒,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的,你醒醒,醒醒好不好……妈,妈……”
“回……”突然她的身体抽搐一下,喉咙挤出一个微弱的声音。
“妈,你说什么,你别丢下我,别丢下我,妈,我求你了,求你了……”
“跟……跟我……回上海,上海……”妈妈一直磕破皮淌着血的手突然一把拽住我的手,努力睁着眼睛,拼着命说出她那执着的信念。即便是到现在,她也依旧没有放弃带我走的决心。
“妈,你别逼我,别逼我,我不能离开他,我不能,不能……”
“那你就逼……逼死我……逼死我……”
说完,她努力抬起头,随后撤了力气,将自己的头狠狠朝大理石地板上砸去。
“妈!”我尖叫,吓得立刻抱住了她,将自己的手枕在她与地板之间,痛苦的仰头哭着。
她就是在逼我,用她的命在逼我!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越……”萧昱此时已经爬到了楼梯口,依着栏杆,朝我摇头,他喊不出的字我却可以通过他蠕动的唇形明白的一清二楚,尤其是那双祈求的深情眼眸,我怎么能不懂,怎么能不懂!
他在求我,求我不要走,丢下他男人的自尊在求我。
他和我都无比清楚,如果我真的走了,这或许就会是一辈子的擦身而过,再也回不到从前。
如果我和他再重绪前缘,妈妈肯定还是会刚烈的用自己的命来威胁我,我就是再爱萧昱,不可能真的做到对自己的母亲以性命相逼不闻不问。而且,妈妈并不是只是会说说的女人,下一次她依然会像这一次一样,以行动来表明她的决心,哪怕这冲动真会要了她的命,她也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用这种决绝方式逼我。
“老公……”
我坐在地板上,裙子上沾的是萧昱和妈妈的血,手上的是命在旦夕却还在要我放弃萧昱的妈妈,而楼上那个血都快流干却还爬着过来求我别走的是拿我当命根子的老公,这一刻,我前所未有的感到活着真是一件人生最痛苦之事。
为什么,我两个最亲的亲人反目成仇玉石俱焚现在都是性命难保,而我却好好的活着,要我来做出二选一的抉择,为什么,为什么!
“回上海,上海……”
“越……”
“回……”
“越……”
“啊!”
我捂上自己的耳朵,厉声尖叫,想要用自己的尖叫声将这嘈杂揪我心的呼喊给挡在耳外。我要被逼疯了,真要被逼疯了……
手术室的灯纷纷亮起,将他们送进手术室后,我靠着墙壁滑坐在地,双手抱膝,将自己深深埋入膝盖之中。
如果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出事,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我不敢想象,不敢想象,光是想象那可怕的可能也让我喘不过气来。如果,如果两个都不能活下来呢,我是不是也该去死,陪他们一起再到阴间纠缠?
手术室的门不知为何突然打开,赫斯基立刻上前,与主治医生交谈几句,随后在我跟前蹲下。
“夫人,您母亲拒绝动手术。”
我抬起头,泪痕犹在,冷笑。
何必,她这又是何必?难道就真的非得把自己逼死她才高兴吗?
“那你就强行给她做,她都快死了还有什么力气拒绝!”我站起身,一把拉过那医生,朝他发疯。
可是,我忘了,在美国,人权第一,就是妈妈都毕竟濒临断气,只要她能做出拒绝的摇头,他们这些尊重人权的医生就不会强行动手术,要尊重病人意志,没有人能够代表病人做决定。
当第二个护士从里面出来说母亲生命垂危,必须尽快说服她动手术时,我笑了。
她赢了。
这场用她的生命做注的赌局,她赢了。
我做不到逼死了她后,再和萧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的过日子,做不到。那个人,毕竟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曾经她承受了多少的闲言碎语吃了多少我所不能想象的苦和委屈才把我生下养大,她用她的心血将我浇灌培养成才,在我身上倾注了她的全部生命,这二十多年是为了我而活着。这样的她,我怎么能真的只是为了自己那伦理不依的爱情而逼死她呢?如果真逼死了她,我又和杀死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区别?
还好,萧昱失血过多,送到医院时候就已经休克。如果,他也用他的生命来挽留我,那么我想,我只能撞墙一死了之了。因为,我无法承受自己亲手杀死他们任何一个的痛。
无论是萧昱还是妈妈,他们都是我最爱的人啊,最爱的人啊……
我站在手术台前,哭笑着望着她,“妈,你赢了,好好动手术吧。”
下一刻,她的眼角划过两行混合着血水的眼泪,闭上眼,安静下来。
是的,她赢了,赢了。
医生示意我可以离开了,可我只跨了一步就差点栽倒,这两条腿好像已经不是我的了。
“夫人……”赫斯基及时上前搀住我,眼露担忧。
他,是在为萧昱而担心吧,担心他的伤势,也担心他醒来后如果知道我的决定会崩溃吧。
“扶我去看看他,我想再陪陪他,陪陪他……”
曾经,我以为我和萧昱还有好久好久的地老天荒,想不到,如今就剩下了他这动手术的时间,残忍的我给了他这么点时间,在他最脆弱的时刻毅然决然的抛弃了他和他的感情。
这个世上,还有哪个比我更坏更狠的女人呢?我这样的女人就该下地狱,该下地狱。
萧昱被刺伤肝脏肝内动脉,造成大出血,再加上当时因为妈妈的阻扰,有所耽误,送到医院时候已经重度休克。这样的伤情若是在国内,八成是已经回天乏术了。不过幸运的是,主治医生正好是这一块的权威,再加上本身美国本身先进的医疗设施,经过六个小时的抢救,终于死里逃生捡回命,但是还是被转到了重症病房,还要再过48小时才能度过危险期。
相对来说,妈妈的伤情就轻了一些,颅内出血,动完手术危险期已过,是否留下后遗症现在还不清楚,但无论如何至少命是确定已经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