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冷先生早已离开陵州,返回梅家坞多日。他走前放出各色真假虚实的消息,又布下严密的阵法,以防七孤对白炎进行再次暗杀。冷先生走后第十日,陵州茶楼便迎来了梅家坞坞主的胞妹,梅清。而梅家坞,却也不知是否出了什么事情,以至于白炎整日异常忙碌,事务似乎处理不尽。
又是多日不见,我想白炎他大概除却按时闭门运功疗伤,便是与梅家坞众人在书房议事吧,想来自己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也不好就这样在这里白吃白喝,于是申时三刻,我捧了些茶点,往书房送去。想着端茶送水,略进绵力。
“冷叔叔的人已经从西面突围。”梅清的声音清脆悦耳。
“梅大哥怎么说?”白炎语带疑问。
“是谁?”不待我敲门,折扇门便向内拉开,妲妲窜了出来,围在我脚边转来转去。
“文姑娘?”夕阳的淡彩笼上梅清白皙的脸庞,勾勒出漂亮的线条。
“我……”我怕她以为我来听墙角,低头看着茶点想要解释,她却不待我说完便接过我手中的东西,冲我会心一笑便让了进来。
“文姑娘,你是梅家坞的客人,这些事情怎么好劳你亲自张罗。”梅清对我笑道。她是一番好意吧,可是“客人”两个字生生蛰疼了我的耳朵。原来我对于他们而言,一直只是客人么……我望了望坐在一旁的白炎,他仿佛完全没有注意我和梅清的对话,只是低头看着桌上的地图。
“梅姐姐,我整日无事,也不知能为大家做点什么……”我有些悻悻地低了头。
“这次怕是梅家坞连累了你,否则你也不必整日窝在这茶楼里,不能出门。”梅清语气中带着些歉意。
“七孤是在针对梅家坞?”我听她这么说,不由问道。
“除了七孤,还有漕帮。”梅清对我说着,同时偏着头与白炎一道盯着的地图,目光似乎胶着到了一处,她忽然伸出右手指了指,“不若从此处奇袭,再由小羽带人从背后合围?”
白炎的眸中闪过流光溢彩,赞许地笑道:“知我者,清儿也。”
“我只是在说我的意见而已。”梅清的食指在地图上圈着,颦眉道:“想来冷叔叔在这里早就埋伏好了。七孤那边可有什么线索么?”
我听不清小白答了什么,他们所说的一切都是我所不懂的,插不进分毫。他们的距离那么近,不论是位置、心理还是其他。命运为什么要这样与我开玩笑?这一路下来,我本以为,小白已带我走入了他的世界,感受着与以往岁月所不同一切。可到头来,不论小白与我一起经历过什么,梅清她一早就在那里,而我原来只是一个看客么?
“歆儿?”一只大手在我眼前挥了挥,“你怎么了?愣什么神?”白炎对我说。
“小白……”我颇有些郁闷地看着他,他现在终于发现我进来这个屋子了么?“你的伤怎么样了?”
白炎挑了挑眉,一副原来你在担心这个的模样,笑道:“无碍,有清儿在一旁帮忙,恢复的很快。”
“梅姐姐会医术?”我奇道。多么不甘心,难道连医道这点他们也是相通的?
“冷叔叔曾经指点过一二,不过略通。”梅清本说的云淡风轻,却又似想起了什么,正色对我道,“说起子晰的伤,还要多谢文姑娘你。”
她谢我?她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在谢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我不由得叹了气,梅姐姐应该就是小白曾经说的心上人了吧……
“不用这么客气吧,大家都是自己人。”白炎见我不说话,温声对梅清道。
“文姑娘好歹救了你,谢一句总是担得起的。”梅清眉峰轻抬。
白炎轻叹一声,摇了摇折扇,“只一句谢,多没诚意,不如请去梅家坞好吃好喝供起来?”
梅清扑哧一笑,点头道:“我正有此意,但这供起来所需的花销要从你的月钱里面扣。”
我几乎看不下去,起身就要告辞,妲妲却快我一步跳出了书房。梅清低呼一声,也不见雪狐回头,我急急地说:“梅姐姐,我去帮你追回来。”
梅清在我身后说了什么,我顾不上听,就随着那白绒绒的一团跑去了院中。它好似和我捉迷藏一般在后院东闪西串,眼见就要跳出月门,我不及踏出,身形却忽然一滞,不想自己竟然被人从身后硬生生架住双臂!我心下大惊,七孤这么快就破了冷先生的阵法跑进来了么?!呼救中只见一袭碧影从左侧疾闪而出,一把蝉翼剑逼得那人连忙松开了我,专心与她缠斗。
虽是毫发未伤,我仍是吓得退到一旁,白炎这时方才走近,未置一词地伸手将我扶起。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青一蓝两道影子,在秋日的银杏下动若惊鸿。那不是……?
“是你?”那蓝影语中带着惊喜。
“韩兄,别伤着她。”白炎对着那蓝影道。
“你太小看她了,咄咄逼人的是她。”韩朔答道,手下却丝毫未停。
梅清一个急退,闪回白炎身边,淡淡地看着立在金色银杏树下的韩朔,几片扇叶如春日里娇艳的迎春,缓缓飘下,落在他的肩头,又被风扬起,朝着地面扑去。
“韩大哥!”我高兴地跑过去,“你刚刚故意吓唬我呐!”
韩朔对我飒然一笑,“你还是这么……处变不惊。”
我抽了抽嘴角,这是夸我么……
原来,韩朔是应白炎之约而来,今日甫进院门就见我莽莽撞撞往外冲,他只是想顺手将我拉回院中,却被我一顿呼喊把事情搞大了。而那雪狐,梅清有一支玉笛,只须轻轻一吹便可唤回,果真是我太过鲁莽,先是不听梅清把话说完就急着跑出来追妲妲,之后又将韩朔误当成了七孤,可是他直接叫住我不就好了,干嘛从背后拉我……
“叫你你能听见么?”白炎在一旁见我腹诽不已,不由笑道,“清儿就该直接把你给按住,她在你后面说了那么多,你可一句都没听进去。”
清儿清儿,你就知道清儿。我撇了撇嘴,不愿理他。白炎却转身对韩朔道:“韩兄,这是梅家坞梅朗的妹妹,唤作梅清。”
又对梅清道:“清儿,这是我的刎颈之交,并称风火连朔的韩朔韩大哥。”
韩朔抱了抱拳,却道:“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白炎奇道。
“认识还打架?”我也奇道。说罢又挨了白炎一抽扇子,“你干嘛!”
“打架还不是因为你,何况现在不是谈打架的时候。”白炎摇了摇头。
“刚刚梅清多有冒犯,还望韩少侠海涵。”梅清神色不变,对韩朔拱了拱手。
韩朔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道:“梅姑娘,你的书。”
“这是……”梅清愣了一愣,接过韩朔递来的书册,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
“那日漕帮将书册漫天打散,韩某虽非故意将此书砸向姑娘,”韩朔微顿,似是想起什么,笑道,“沧江之水怎么载得动这许多智谋与韬略。”他见我和白炎一脸莫名其妙,方道:“前几****在沧江之畔曾与梅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那日被漕帮突袭,多亏韩少侠相助。”梅清对白炎道。
白炎笑着拱了拱手,韩朔于此不以为意,只对梅清道:“兵法心得,大是智慧,如此付诸东流,岂不可惜?”
白炎微微挑眉,道:“清儿,这就是你亲笔所写,说要拿给我看的《蠡枢》?”
“若不是漕帮……”梅清顿了一顿,洒然笑道,“我还以为它早随沧江东流入海……韩少侠既有缘捡到,不知可有心收下?”
韩朔并未拒绝,白炎也未阻止,若此书是梅清所写,并且十分珍视……我心中微不可察地为此轻快了起来,梅姐姐的知音看来不止小白一人嘛,而且小白也没有什么异议,那么梅姐姐和小白便不是我想的那样了?一定是我误会了。我不由的在一旁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