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道观风云
叶冲说道：“既如此，那王前辈，我们立即下山吧，你体内的丹毒还应早治……”话音未落，观外突然传来周尽山的喝声：“兀那道士，都给我站……啊……”便见围墙上方两道人影掠来……
王西棚眼明手快，大喝一声，飞窜上前，半跃空中，一手一个把那两人挡了下来，轻轻地放在地下，却见两个全身颤抖的人在地上摇摇欲坠，不是周尽山和王汉是谁？他两个是刚才叶冲发表长篇大论时，柳兰舟用眼色把他们悄悄派出去的，只想要是观内有危险，也好接应或者去报信求援的，想不到竟然给人扔进来了。要不是王西棚及时出手，他们非摔个半死不可。
众人面面相觑，便听门口一阵笑声，便见五个穿着簇新红色道袍的道士鱼贯进了来。为首的是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得道高士”，他大约五十五六，微微有点发胖，脸圆圆的尽是肉，当然纹理应是打横的，不过是红光满面，看来应是营养过剩的那种。肉肉实在多了点儿，稍矮一点的人便能看到他脸上那两个硕大的鼻孔，稍为留心，那鼻毛也清晰可见。
他肥肉在颤动着，走将进来，他对叶冲等眼皮也没梢一眼，只是直奔王西棚，嗬嗬笑道：“恭喜埋云道兄，可是仙丹炼就了？”他嘴里恭喜连连，鼻子却不停地耸动着，鼻毛也在颤来抖去。倒像条狗一样，
叶冲见这老道士骄横之极，心中不愤，就轻声问窜到身边的王重阳道：“重阳，这牛鼻子是什么人？”王重阳低声道：“他是神霄门的无虚道人。也就是前山云霄观的观主，就是他逼着我爹炼丹的。他后面那五人却是云霄观的四位护法。”
叶冲又低声问道：“他们比你的武功怎么样？”王重阳嗯了一声道：“都很厉害，那无虚跟我爹差不多，但那四个我就打他们不过了。”叶冲心里的打个突：看来这五头牛可不能小视哟。同时他心里暗叹：“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得多了？就是穿越过来，动不动就遇着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那种。奶奶的，最衰老子没把枪炮发明出来，不然一上来就把这几头牛轰了，烤他们的牛肉，也不用看那臭脸。”他深为无虚那旁若无人的神态愤愤不平，但征询了王重阳的意见后，决定还是再做回孙子。
叶冲知道那宋徽宗昏君对这些牛鼻子现在是宠信有加，自己轻易是不能去惹他们的。惹着他们，那可是讨不了好。冲突起来，以这些牛鼻子的德性，肯定会失手打死、打伤几位厢兵，而且恐怕还会成为为民除害的英雄，去戴大红花而没人敢追究。
叶冲深感头痛。童贯可是清楚地交待过他，要他别去惹这批牛鼻子的。他平时也约略了解过，现在的大宋最兴旺的教派便是龙虎山张天师的上清派，以及活动在汴京附近的神霄派，现在上清派的掌教的天师叫什么张继先，而这神霄派的现任掌教是什么冲虚真人王文卿。这人可是牛得很，不单把上代掌门也是他的师弟，那牛气冲天而且历史留名的林灵素逼得不能在朝庭立足，而且现在还不知所踪，据说是死了。他继位后更得徽宗宠幸，出入宫庭如自己后院，总之就是在朝中无人敢惹的人物，就是牛如童贯、高俅之流也得对他退避三舍，也就怪不得他这些门人师弟、徒弟那么牛逼哄哄的罗。
王西棚脸色难看，嚅嗫地道：“无虚师兄，这丹是……是……可……可……”无虚喝道：“埋云，你怎么回事，吞吞吐吐的，没个痛快。嗯，可是你舍不得拿出来？”他脸色立即阴了下来，冷冷地道：“埋云，你要知道你平日炼丹所需，以及你家人用度，可都是云霄宫供给的，事到临头还想反悔，你可要知道后果是什么？”他出言威胁。王西棚就一言不发，只是苦瓜着脸。
林朝英却开口道：“无虚师伯，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小道观，是林师伯给我爹和娘居住，再说平日也从来不见你们有什么接济……”无虚冷哼道：“小娃儿你懂什么？那林灵素可是本门叛徒，你娘可是他的表亲，要不是教主宽洪大量，早就追究你们的叛乱之罪了。非但如此，教主还没把你们从这里赶出去，让你们有个栖身之地，如此厚恩，小娃儿你不单不知感激，居然还敢以言犯上！你现在可还是神霄派的人，再敢妖言惑众，可别怪本座执行门规。”
王西棚连忙阻住还是愤愤不平的林朝英，陪着笑道：“小孩子不知高低，还望师兄莫怪莫怪……”无虚冷冷地道：“你明白就好！本门的宽容你可是知道的，一没追究你们叛乱的从罪，二还供你居所，三还让你在山中自由采料。如此之事，古今罕见。埋云，你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嘿嘿……”他干笑了几声。
王西棚又是苦起脸来，这事还真让他头疼：不交仙丹不行，但这仙丹又是有毒的，万一……事情更难收拾，一时之间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
叶冲见这无虚骄横自大，咄咄逼人，心里早就不耐烦。只是顾忌着这些牛儿势力牛逼，关键还是武功太高，动起手来自己必定吃亏。所以一直站在一旁哑忍。但看着无虚的鼻孔不停地对着空中排放着废气，实在忍无可忍，他咬起牙，心思一转，便有了计较。
他悄悄地退进殿中，却见王泰居然缩在殿中一角，嗯，这小子倒是滑溜，那么快就躲藏起来了？他刚要开口，王泰见却悄声道：“哥，那道士认识我，我……”叶冲心下释然，想道：“这些牛鼻子出入皆是富贵之家门，认识你倒是一点也不奇怪。”他心知王泰不想家人知道整天出来和自己厮混，躲了起来，情有可原，便点点头低声道：“你就在这儿躲着，别出来。”
叶冲径自走向案台，那金丹还放案上，他见旁边有一块脏布，便把金丹一股脑儿倒到脏布上包裹起来，提着出了殿。那无虚等人自然看到他的动作，无虚喝道：“无量寿佛，兀那军汉，你在干什么？”说着脚步却朝他移来。
叶冲双手握紧那包裹，笑道：“道长却慢，千万不要吓到我，万一我的手抖一抖，那什么丹便是碎了。嗯，对了，碎了的丹，效果应该还是一样的吧？”无虚一愣，瞪起了眼睛，他心中发苦，暗怪自己刚才罗嗦什么，直接进去抢了丹就是了，想不到竟然给这个小军官抢了先。他本是奇怪这队厢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现在看来，肯定是也在打这仙丹的主意了。
他咬着牙威胁道：“兀那军汉，你可知道道爷是什么人吗？”叶冲心道：“这牛鼻子还真没风度，那什么教主之流的怎么会委派他做什么观主？简直是岂有此理。”但一想北宋末的道士混蛋那可是历史留名的，汴京城最后好像也就是毁在一个叫什么郭京的道士手里，这肥道士混蛋一点也不足为奇。
这时王重阳林朝英以及周尽山等六大“高手”全部朝他聚集过来，叶冲的胆气稍壮，便笑道：“这位肥道长，你的身份我还真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只不过我接到某人举报，听说这里有人制造假药，作为大宋的公务员，职责所在，我只能率人来抄这窝点了。现在人赃并获，我正要押解他们回去受审。道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大宋法规可由不得你来破坏，还请不要阻止我执法哟。”
无虚心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公务员？执法？执你奶奶的，你还不是要抢这仙丹？”这无虚可是教主王文卿的亲弟弟，名叫王文斌，武功倒是挺高强的，就是头脑有点简单，态度有点粗暴。王文卿让他主持云霄观，原本是想历炼他的品性的，只不过除了炼出骄横之气势外，再无所得。今天竟然给这不入流的厢军小军官威胁，这口气如何忍得，他牛眼一瞪，便想动手。
叶冲双手一紧道：“这位道爷，这个假仙丹可含有剧毒，不如现在就毁掉它，以免为祸人间如何？”无虚气为之滞，急道：“不可……且慢，有事好商量。”叶冲笑道：“要商量可以，不过请道长后退个十步八步如何？万一你吓着了我，把这有毒的仙丹压碎了，证据损毁，说不得公堂之上无法交差。”无虚还真听话，闻言立即和四大护法退出几步，几乎到了观门口了。
叶冲笑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也不会太害怕了。嗯，我说无虚老道，这个证物我得带回去，逞交公堂，也好治治他们造假药的罪，以彰我大宋的王法，道长以为如何？”无虚心道：“放屁！你这臭小子和他们眉来眼去的，治个屁罪呀？再说这事儿可是捕快的事情，哪能轮到你这些厢兵来管。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当你家道爷是傻的吗？明明就是打这仙丹的主意嘛。”无虚心里愤愤，但仙丹在人家手里，万一真的碎了，还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可不能赌啊。他恨恨地道：“你想怎样？”
叶冲笑道：“我也不想怎么样。我从小就下定了决心要做一个清正廉明的大宋官吏，现在正好逮着这个机会，当然得把赃物往上缴罗，说不定上官一高兴便升了在下的官，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耶。”无虚心道：“怪不得这小子拚着老命去抢仙丹，原来是用来讨好上官，以求功名的。嗯，这小子还算有眼光，若是真的用这仙丹去贿赂，那功名可是手到擒来的事了。也好，这小子既然想升官发财，事情就好办了……”
他便和颜悦色地道：“小兄弟，有志气，道爷最欣赏的便是你这种人！这样吧，你把仙丹交给我，道爷在朝中还是挺有人脉的，这升官发财的事，就交给道爷好了。”他看叶冲好像不为所动，又说道：“你现在是厢军指挥使是吧，道爷跟你去说说，包你能升到都虞侯之位……不……就是禁军副指挥使也不是难事。怎么样？”他又挺起了胸突起了肚，他这条件开的确不低，他只道叶冲必然哈巴着过来跪着献丹。只是等了半天，眼球朝下就是看不着地下有人影，心中愤怒，只想：“这王八蛋难道还想做禁军都虞侯、指挥使不成？那可是皇上亲自任命的，谁也别想去插手。他奶奶的，这王八蛋真是贪得无厌！”他心里暗骂不休。
叶冲看了看天色，太阳已到了正中，应该是军营午饭时间了，那些兄弟不见了自己，应该会来寻找的吧？而自己一行人来到这里，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极容易寻找，只是不知道是谁前来？要是张放高宠之流的，哪可是糟糕了。但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了，还是拖延时间再说。
他嗯了一声道：“厢军指挥使和禁军指挥使好像是差不多儿的，还是副的，岂不是降了职？不干不干！我还是做个包青天算了。”无虚愕然：“这浑小子，不会连厢军指挥使和禁军副指挥使的品序也不知道吧？还说是降了？岂有此理！他现在是不入流的小小厢军指挥使，那禁军副指挥使可是堂堂的正七品武将，这臭小子闻错仙丹味了，这样都搞不清？”无虚简直就想上前扇他两耳光，可是顾忌着他手中的仙丹，却又不敢用强。他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好不容易才顺过气来，恨恨地道：“难道你还想做禁军指挥使，都虞侯不成？”
叶冲闻言笑道：“好啊！我早就想做个禁军都虞侯了。如果能用这有毒的仙丹去换个禁军都虞侯做做，这包青天我也不做了。”这赤裸裸的言语，只令无虚气闷于胸，只想：“做你奶奶的，等道爷拿了仙丹，道爷就让你去阎王那里做差役去。哼，如今之计，待道爷先稳住他，拿了仙丹……嘿嘿……”他心中杀机大起。
而此时叶冲却转头和柳兰舟热烈讨论起禁军都虞侯的待遇了，一板一眼，有声有色，那无虚简直就插不上话。柳兰舟似乎也明白了叶冲的用意，叶冲问一句，他回答的竟然就是一大箩筐，摇着头晃着脑，有盐有醋，味道实足。
他们足足讨论了大半个时辰，还是意犹未足。无虚实在忍无可忍，喝道：“你们说完没有？”叶冲头也不回，右手捏紧脏布，左手对他摇了摇道：“等等，我得问清楚是做都虞侯好，还是做包青天妙，无虚道长少安勿躁，这柳先生可是这方面的行家，我得好好请教请教。柳兄，你继续说……”
柳兰舟便又开始摇头晃脑了，口沫乱飞，又是半柱香功夫，叶冲可没心机听他罗嗦，只是看着他的嘴在动，头在摇，甚至开始替他的脖子担心了，能不能撑住他脑袋如此折腾？
无虚在观门口踱来踱去，心中更是焦躁，眼光时不时射出数道毒芒，只在柳兰舟的脖子上掠来掠去，柳兰舟自然觉察，只觉全身毛骨悚然，口里喷着唾沫，心里却是万分委屈：“臭牛鼻子，人家要拖时间，拿我撤什么气？”但箭已在弦上，不能不发，话已到嘴边不能不讲，本朝的讲完，他只能往上推，五代十国，刚要开讲唐朝的课程，无虚忍无可忍，暴喝道：“臭小子，还讲个屁呀……道爷问你，你到底给不给！”他双睛尽赤，脚步也往前挪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