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逐渐深浓,月光编织出一层迷离的网笼罩在院中。
握着的手有些依依不舍,朱见沛动了动唇,正想说点什么,一群小厮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瞅了朱见沛和璃楉一眼,随即走过去拍了拍朱见沛的肩,“阿九,不错嘛,来了没几天,就找到菜户了。”
另一人嘿嘿笑道:“刚好今日中秋,不如你俩对着月亮拜三拜,咱哥几个也做个见证,如何?”
璃楉羞的直跺脚,“你们休要胡说,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一个年长的太监出来解围了,“你们几个别瞎起哄了,大家赶紧散了,各自回房睡觉。”说完,又呵呵一笑,“不要打扰人家小俩口亲热嘛。”
众小厮纷纷附和,各自散去。
朱见沛满头雾水的望着璃楉,“菜户究竟是何意,之前阿丑也提到过,你却不让我问?”
璃楉的脸更红了,她踮起脚尖,凑到朱见沛耳旁低语了几句。朱见沛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竟有这种事!”
“其实大家不过是希望活着的时候有个照应,等死后,也有人俸个牌位,不是祸乱宫闱。”璃楉伸出食指向上指了指,“你不要告诉上面,行么?”
朱见沛笑了笑,“宫里与你无关的事,我都不想过问。”
璃楉心里甜滋滋的,像是有股蜜汁缓缓送入。她抬眸,月色正荡漾在朱见沛的眼中,明净而美好。
她哼着轻快的小调走进屋子。
屋内没有燃灯,窗子关着。微微的寒意弥漫在每个角落,璃楉不禁打了个冷战。
点点的月光透过窗纱流溢进来,交织在黑暗中。房内的一切都只显示出阴暗而模糊的轮廓。
房中央垂下一抹细长的影子,黯淡的光线投射在上面,反射出幽幽的青光。上方是悬空的,下面也是悬空的,影子就像飘浮在半空中一般。
夜风拂动着院中的树枝,簌簌作响,影子似乎也跟着缓缓摇晃。
璃楉第一感觉就是有鬼!她有些害怕,大声叫道:“梦葵,你在么?”
屋中无人回应,璃楉向后退了两步,摸摸索索的绕到一旁,到桌上找火折子。
烛火照亮了四周,也照亮了房中央的影。
那是梦葵!
她的脖子上缠绕着一根长长的白绫,白绫上端挂在横梁上,地上还倒着一张木杌。
她蓝色的凤尾裙微微颤动着,犹如鬼魅一般。
她垂着头,乌黑的长发遮住了半边脸。一阵冷风从窗棂吹入,黑发飘散开来,死灰般惨白的脸完全显露出来。她的嘴微张着,舌头半露在外,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从眼眶蹦出。
强烈的惊恐如激流般,瞬间蔓延璃楉的全身,她颤抖着跌坐在地上,凄厉的尖叫声不受控制的从喉咙爆发出来。
第一个冲入房的是朱见沛。他的眼睛朝房中迅速一扫,闪出抹大惊之色,而后飞奔过去,搂住了瑟瑟发抖的璃楉。
紧接着,一群小厮涌了进来,七手八脚的将梦葵抬了下来。
璃楉慢慢站起身,凝视着梦葵的脸庞,恐惧渐渐化为了悲伤。
停尸房中,仵作正在验尸,万喜和璃楉神情严肃的站在一旁。仵作初步认定梦葵是因为窒息而死。他的手移到死者的小腹,按了按,却是一惊。
“这个宫女有了身孕!”
“不可能!”璃楉错愕的瞪大了眼。
万喜蹙了下眉,“难道是害怕而自缢?”他扭头望了璃楉一眼,“这几****有没有异常之处。”璃楉思索片许,将那日甘管事到膳堂的情景讲诉了一番,并将赌庄之事告诉了万喜。
当日,万喜即令人到赌庄搜查,却扑了空,赌庄早已无影无踪,屋子里只有一群嚎叫的野兽。没有证据,锦衣卫也不能随便抓人,只能悻悻作罢。
晚上,梦葵的兄弟锦泓来收拾她的东西。因为悲伤,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动着,“我想去看看梦葵,可是他们不让。”
璃楉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查出孩子的父亲。梦葵是被他害了,才会自缢的。”
“梦葵不会自缢,她是被人杀害的!”锦泓几乎是在咆哮,脸色却无惊讶之色。
璃楉有些疑惑,“锦泓大哥,你早就知道梦葵怀孕了,那你也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有关系么?”
“如果你说梦葵是被人杀害的,凶手可能就是那个男人呢?”
锦泓额头青筋翻涌,“我怎会杀害梦葵!”
“你们......你们......”璃楉惊讶的张大嘴,不敢相信入耳之言,这可是乱伦啊!
锦泓自嘲一笑,将他和梦葵之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璃楉。
原来二人是继兄妹,并无血缘关系。因为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锦泓一直都很喜欢梦葵。而梦葵却一心想要出去见世面,后来便进了宫。锦泓为了能时刻见到梦葵,通过父亲的关系,谋到了宫中护卫一职。宫中的冷寂让梦葵转变了,她终于接受了锦泓的爱慕。为了掩人耳目,梦葵还假意与阿徐对食。
锦泓狠狠的扇了自己几个巴掌,“都是我不好,太不小心了。我告诉梦葵会去弄麝香,把孩子偷偷打掉,所以她不会自缢,绝对不会。”他咬了咬牙,“如今梦葵死了,我也不会苟活于世,我现在就去找锦衣卫说个明白。”说罢,他急急的往外奔,却被门口的朱见沛挡住了。
“你去了也于事无补,不如进来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杀害梦葵。”朱见沛拍了怕他的肩,走进屋来。
见锦泓随之走进来,朱见沛问道:“梦葵死前,你们有没见过面?”
锦泓点了点头,掏出一个丝绢来,“中秋的前一天是我值夜,梦葵来过,还交给我这个,让我一定保管好。”
朱见沛接过丝绢,见上面绣着一只九尾狐。璃楉飘了一眼,惊呼一声,“这个图案和甘管事手臂的刺青一模一样!”她想起那日半夜,梦葵一直在刺绣,也许绣的就是这只九尾狐。
朱见沛沉声道:“梦葵一定是发现了些什么,对方害怕她说出来,所以杀人灭口,在伪造成自缢现场。”思索良久,他眼中划过一抹神秘的光芒,“不如我们将计就计,让凶手自动现身。”
第二日,戏班里开始有谣言传出:梦葵发现了重要的秘密,被灭了口。但是,她早有防备,将这个秘密写了下来,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并且只把这个地方告诉了同房的璃楉。
午夜时分,整个西苑静籁无声。
璃楉行过几条小巷,越过玉河桥,走进一片偏僻的竹林。她不时的往回望着,似乎害怕有跟踪者。
她在竹林中逡巡了良久,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倏尔,她走到一棵粗大的翠竹旁,低呼一声,“终于找到你了!”
她蹲下身,开始挖了起来,她挖了很久,最后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盒。
这时,两道黑影从林中闪出,挡在了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