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学校里,见面是迟早的事,但是如果知道会是在这种时候、这个地方,我想我就是憋死也不会来上厕所的。
当我终于从厕间出来,竟然从镜子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是周玲玲。她的出现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转念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她正在补妆,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我看到她的同时,她也看到了我。四目相对,一时无话。
“Hi,好久不见,真巧。”我试图打破尴尬别扭的沉寂,可是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一嘴巴子,我这说的是什么啊。
“你笑什么?!很好笑吗?!”一声怒吼,让我僵在原地,举着的右手还来不及收回,她扯了包转头就走。
“玲玲,我没……啊!”我想追去解释,可是为什么会脚下一滑,直扑门去?为什么这位大姐要这个时候进来?为什么偏偏提着一桶脏水?为什么她被我撞得后仰,而那桶水却倒向我?最后的结果就是我坐在地上,确切地说是坐在水上,还好穿得不少,没浸到里面去。只可惜我今天穿的是运动鞋,还是网状的,两只脚算是泡了足浴。脚如果直接入水,那是极其享受的,可是泡在一双盛满水的鞋里,那就是另一番感受了,更何况现在是冬天。
哎,我真不明白,为什么我总在这种关键时刻摔倒呢?是不是我脑袋里的神经出了什么毛病?据说脑中某部分神经出了问题,平衡感就会变差,就容易摔倒,我是不是这种情况啊?还是,衰神又来光顾我了?衰神爷爷,您老这次要待多久啊?您的兄弟什么时候能到?
人没有追到,倒把自己搞这么狼狈。我此刻坐在演播大厅外面的椅子上,用纸巾吸掉鞋里的水。在公共场合拖鞋,很不雅观、不文明,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是容不得我去讲什么文明。我专心地捣鼓我的鞋和脚,坚决无视掉来来往往的人群。
啊~早知道刚才接受那个女服务生的道歉,跟她到咖啡厅里去弄就好了。可是明明是我的错,弄成这样又不能全怪她,怎么厚得下这个脸皮。
“这个人也太没诚意,口头道个歉就算了,也不知道给我一包纸巾。”完了,纸都用光了,鞋和袜子都还是湿的。好冷啊。这样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换袜子换鞋。跟他们说一声就走吧。
“可是,跟谁说呢?”拿出手机却不知道把短信发给谁。桃子的包应该在后台放着,也不知道她下场没有;居越看节目这么认真,估计是听不到的;团长就从来没有及时回过短信,估计是静音……
还是发给桃子吧,她一下台肯定会先找我,到时候就能看到短信了。“死丫头,演得不错啊。我有点事要先走,你帮我跟大家说一声吧。”Ok,搞定。穿鞋走人。
“咝~冰死了!”勉力穿上了这双“水”鞋。短信“叮”地来了。
“这么快?”拿出手机一看,却不是桃子而是居越。难道我发错短信了?
“不认真看演出,跑哪去了?”原来是巧合。差点就悲剧了,居越要是看到“死丫头”,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学长,我有点事情要回宿舍,可不可以先走?”
“发生什么事了?”
你直接放我走不行吗?“就是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休息。”这样该可以了吧?
“你在哪?”居越,我怎么从来没发现你这么啰嗦啊!你该不是怀疑我的人品,要来核实一下吧?
“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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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长!”他很快就出来了,几大步走到我面前,打量着我。
“哪里不舒服?感冒了?”
“不是,”我摇摇头,“只是再坐下去,我明天可能就会感冒了。”然后我便把自己摔了一跤、撞到人的事情告诉了他,当然,玲玲的那段跳过。
他看了看我的鞋,抬头问我,“鞋还是湿的?”
我点点头。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说送就送,你还能不能走?”
“能能能!”吓死我了,他该不会还打算背我吧?
“那还不走?”
“哦。”大步向前。妈呀,真是难受。
一路上居越都在东张西望,我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直到他抱怨了一句“怎么连个骑车的人都没有!”我才明白他是在找自行车。
“冬天冷嘛,大家都不愿意骑车吹风。”
他没有搭腔,转而问我,“你的脚是不是很冷?”
“还好,这么走走比刚才暖和多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上个厕所也会摔倒,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沉默半晌,居越突然开始责备我。
委屈,这怎么能怪我呢,明明是客观因素造成的,怎么能跟撞上电线杆、掉进水沟、踏空楼梯这一类相提并论。
“这样不行,跑步回去吧。”
“哈?”跑步?我这种情况,你让我跑步?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生病,跑起来会暖和很多,我知道你难受,忍忍,很快就到了。”见我没反应,拽了我的手腕就跑。
大半夜的,一男一女手牵手跑着,是一件挺奇特的事情,如果加点速,估计会被认为在逃跑吧。一路上回头率超高,估计有百分百。因为这个时候各种活动都没有结束,行人其实挺少的,我们这对,呃,我们这两个人就尤其显眼。
居越视若无睹地在前面跑着,而我,实在是不想跑,于是也视若无睹地由他拉着,反正很快就能到门口了,只希望途中不要遇见什么认识的人。
“到了。”这人绝对有练过,怎么可以两个深呼吸就缓过气来,我却在这里喘个不停。
“你赶紧回宿舍泡个脚,有条件最好煮碗姜汤,免得着凉,快去吧。”我点点头,转身就走,连“谢谢”、“再见”都忘了说,啊,对,忘掉的还有一个——剧本。
回到宿舍,只有徐丽君一个人在。她通常是不怎么参加这些活动的,“一心只读圣贤书”用在她身上真是一点都不为过,到现在她看过的演出,估计就是迎新晚会那次。你说她宅吧,在宿舍里还不能常常见到她,图书馆是第二阵地(自习首选),文浩馆她常去(听学术报告),她参加的社团就一个,却是份量十足——校报记者站。平日里这个时候,她应该还没有回来,所以我很是惊讶。
“你怎么会在?”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像今天这种日子,我在宿舍里再正常不过,倒是你,不应该在文浩馆吗?怎么会现在回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鞋湿透了。”边说着边把鞋袜都脱了,换上干爽的棉拖,真是舒服多了。
“外面下雨了?”
“没有,出了一点意外,不小心进水了。”
“这样啊。那你要不要熬点姜开水驱驱寒啊?我有姜。”
“不用了,我泡个脚,喝点热水就行了,没事儿,我哪有这么脆弱。”
“只要不是神仙就会生病,你赶紧吧,别受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