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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气候已经变得十分寒冷了,尤其是西北高原地区,已经连绵下了好几场大雪,近几日才见稍停,然而夜晚的天气还是十分严寒。

洛水城位于西北高原之下的城镇自是酷寒无比,附近地方更是频发雪灾,高山空谷亦时有雪崩,偏偏洛水城又是龙麟国的西北大门,同京都相距最近,是历来的兵家重地。

今年雪灾严重,偏偏明炎皇朝与此时起兵复国,主力直指西北部,天灾兵祸,对于西北部百姓来说真的是一个不安生的季节,幸而太子的到来,带给了洛水城百姓生机,也带给了沦陷地百姓希望。

严冬的星空璀璨而宁静,慷慨的星星们把自己最美丽的身影留给这个白色的季节,灼灼发亮,肆意地闪烁。

今晚的星空真的美,严冬很难有这样的美景,只是却无人欣赏,就算是有心人,在这种烽火连天,上一刻不知下一刻时的年代,也难有这个闲情逸致。

洛水城西城门外的丛山峻林处座落着一座被冰雪覆盖着的高耸‘雪山峰’——洛山峰,山道上冰雪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铺满着整条山道,若是常人怕是不敢在这种时节涉足此山峰,不是怕什么,而是山道难走,一脚踩下去,必然连膝盖也会没进去,拔都难以拔出来,刀子般的冷山风呼啸着,更刮得人几乎都要睁不开眼。

而就在这夜色之下,就在这高高的山峰上,数千的人马身着玄黑轻甲战衣凛立于峰顶平地上,迎着寒风,个个背脊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视地凝视着前方,没有人喊一声冷,更没有人露出冷意的意思,面容肃正,均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与兴奋。

这些人马便是世人眼中的奇兵——玄罗军的一纵队和五纵队。

豁然,数个人影闪进他们的视线,交睫间,便已站立在他们的眼前,来者有六人,然而他们的视线却只定在了最中间那个一身飘逸白色男装,神采飞扬的少年身上。

寒风中,她依旧一袭单薄的白衣锦袍,黑发如缎地披散于脑后,身姿纤秀而又不失英气,纤瘦修长的身体里却蕴含着席卷天下的霸气,狂傲如昔!

在他们眼里,她的身影却从任何人,甚至是任何神佛都要来得高大。

“老大,你来了。”玄罗军前,早已等候多时的叶影沉稳内敛的脸上闪过欣喜,快步地迎上去道。

“嗯,让你们久等了。”倾狂和善一笑,轻点了下头,转视列队而立,眼露着精烁犀利目光的玄罗军,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们是她带出来的骄傲。

“参见圣尊。”随着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切山峰,两队玄罗军动作一致地单膝跪下。

“起来吧!”洁白衣袍一挥,倾狂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着骄傲,待他们都站起来,才肃正脸色道:“罗天,罗云,说说今天是怎么回事,洛水城险些失陷,你们为何没出现,以你们的能力,怎么会犯这种错误,难道这么大的动静,你们会不知道么?”

玄罗一纵队和五纵队之前各站出来一名将领,一脸愧疚地垂下头,罗天健硕的身材挺立站好,朗声答道:“圣尊,非我们不知道,而是我们在途中遭到了伏击,以至于没有及时救援洛水城。”

“什么?你们遭到了伏击?难道明炎军已经发现你们,可这怎么可能,玄罗军自有一套隐匿之术,只要你们不正面现身,敌人是难以发现你们的。”童阳不可置信地惊呼了一声,圣尊的命令是让玄罗军从旁协助守卫洛水城,罗天和罗云是绝不可能违抗命令主动现身,与敌军面对面交战,以至于让敌军发现的。

“别人不可能,但是魔圣天能。”倾狂星眸中厉光一闪,聪明的脑袋只要稍一想,便明白过来,睿智眸光一闪道:“明炎军之前几次三番攻城,均被罗天和罗云所带的玄罗军暗中解决了主力,炎忠明可能会以为是韩墨他们暗中派龙麟兵埋伏,然而以魔圣天的聪明,怕是看出了端倪,所以大概推断出罗天和罗云会隐藏在哪个方位,然后派遣由高阶高手组成的明炎军前往伏击。”

完全被倾狂给说中了,罗天和罗云又是崇拜又是惭愧,嚯地一下,便要曲膝跪下,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给托起来,耳边倾狂是不悦的声音:“有话就直接说,别动不动就下跪。”虽然她不排斥行跪拜礼,却也不喜欢,奈何天极门里的每个人都喜欢一见面就给她来个跪拜礼,屡劝不听,最后也只得由他们去,但也有底限,那就是,别两句话没说完就又跪个不停。

他们差点忘了,圣尊体恤他们,不喜欢他们动不动就下跪,罗天讪讪地咧了咧嘴,但很快,眼里便闪过几缕痛色,请罪道:“圣尊,罗天惭愧,我们的行动向来都非常隐秘,每次暗中消灭敌军都没有留活口,平时两纵队分别隐于洛城外的山峰林间,罗云所带五纵队注意敌军的动向,属下则带一纵队守卫洛水城,今日……”

情绪低落地低下头,罗云接下罗天的话道:“今日,属下发现敌军有异动,立即传信罗天大哥,并准备如前几次一般,若敌军来犯,则暗中解决其主力,却不想,我们还未出山道,四周突然响起了喊杀声,一队兵马自高临下将我们给包围住,他们人数不多,却个个都是高阶高手,绝对是以一敌百之辈,而且作战勇猛,行动规律,比起风鸣暗兵更强,若非兄弟们都是精锐中的精英,且有圣尊所传授的阵法,怕是就要丧生在敌军的手中,纵然最终还是打败敌军,然而依旧有好多个兄弟受了伤,也让敌军逃脱了。”

“罗天这边也亦然,当接到五弟的信息,属下便立即带领兄弟动身,然而刚出密林,便造伏击,情况与五弟一般。”罗天抬起愧疚的眼睛,扫向身后那缠着纱布的玄罗兵。

今日受伏击,无疑是所向披靡的玄罗军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大的打击,虽胜犹败,玄罗军一共七个纵队,由一名队长带领一队,一队三千人,总共二万一千人,全都是由倾狂一手带出来,拥有最精良的装备,最高超的战斗技巧,最灵活的作战方式,虽然武学修为不是很高,但是玄罗军中无论是哪一个,一摆出去,那都是将帅之才,然而他们最厉害的不是单兵作战,而是团结,数千个将帅之才的奇兵凝聚而成的军队,那该是多强啊!

可是,向来只有他们伏击别人的军队,今日竟然遭到敌军的伏击,不仅伤了好多弟兄,而且还让敌人给逃走了,这下,他们还如何隐匿得起来啊!玄罗军怕是就要真正地见光了。

“各位兄弟的伤怎么样了?”顺着罗天的目光,倾狂星眸微眯地看向身上包扎着纱布的玄罗军兄弟,看他们的神色应该伤得不重。

听到倾狂关切的问话,受伤的玄罗兵个个激动万分,挺起胸膛,齐声吼道:“属下没事,谢圣尊关心。”

叶影提前到来,自是有关心过他们的伤势,此时上前一步,刚毅的脸上显得沉重道:“老大,我已经为他们检查过,均只是四肢受了皮肉之伤而已,这得幸得你之前派人送来的特制软猬甲,穿在身上刀枪不入,否则怕是会与敌军两败俱伤。”言下之意便是若没有她送来的软猬甲,今日将会有兄弟战死沙场!

无一人死亡,这还得多亏了魔圣天,当日若不是他将她引入死亡森林,她又岂能收罗到那么多无坚不摧的狼虎皮,随后再送往青龙城,由青龙制成轻巧却又刀枪不入的特制软猬甲。

倾狂明白地点了点头,她并不觉得意外,也没有对玄罗军感到一丝一毫的失望,相反,她对这样的战况还是比较满意,比她原先的设想还要好,魔圣天既然察觉到还有神秘的军队能屡次悄无声息地干掉明炎兵,那么即便只是试探,依他谨慎的性格,必然也会派出精锐的正规明炎兵,那个个可都是五六阶的高手,单论内修,罗天和罗云不过只是四阶高手,其余的玄罗兵不过三阶,何况明炎正规兵亦不单只是武道高手,同时也拥有精良的装备,勇猛的作战方式,实力并不弱于玄罗军,只不过,她训练的军队向来注重整体作战,配合默契,这一点,明炎兵却远远比不上。

“罗天、罗云,今日你们做得好,虽说有所损伤,然而能重击敌军正规兵,已是莫大功劳一件。”倾狂赞赏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玄罗兵,最终停在罗天的罗云身上道:“玄罗军永远是最强的军队,玄罗军的兄弟在本尊的心里,永远是最强的勇士。”

高山之巅,少年白衣墨发,豪气的声音掷地有声,激荡着数千玄罗兵的心。

原来均惭愧难当的玄罗兵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激动万分,垂下的头瞬间抬起,看着倾狂灼热的目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能得到圣尊一句肯定的话,纵然是死也无憾了。

“圣尊,可是我们让敌军给逃了,玄罗军必然要爆光了。”罗天激动的脸色又是一垮。

“这可是好事呢!让那些个明炎兵逃回去宣传宣传咱玄罗军铁骑的英勇有何不可,看不把他们都吓破胆。”挪揄一笑,倾狂走上前几步,凝眸扬眉,衣袍一挥,一股睨天下的狂妄傲气油然而生,纵气扬声道:“我最坚不可摧的勇士们,从即日起,拿出你们最强的本事,随同本尊一起踏遍万里河山,让天下,臣服在我们的脚下……”

一个‘下’字远远地传出去,又悠悠地传回来,狂妄的话语如按了重播键一般,在山峰上回响着,在玄罗军的脑中回响着。

数千人同时倒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痴如醉地紧盯着她,直到恍过神来,意识到她话中的意思,惊诧的目光一时间全锁在倾狂单薄瘦小的身子上。

圣尊的意思的是,从今日起,玄罗军从无须再隐藏,可以真正地世人都知道,他们是由她——莫倾狂,一手训练出来的最强的军队?

倾狂平静淡然地微笑着,眼神异常坚定,既然已经下了战书,那就好好地干一场,让魔圣天好好地瞧瞧,她用了十年所培养起来的玄罗军比起他花费数十年建立起来的明炎兵,孰强孰弱,谁才是真正的战士。

今日明炎兵伤他们几分,他日,她便要让他们在战场上,亲自百倍千倍地讨回来。

倾狂的表情已经很好地告诉他们答案,玄罗兵个个幽光直闪,连连吸气,双手渐渐紧握成拳头,目光迷离眼眶微热,恨不得立即背刀跨马上战场,将那群敢与圣尊作对的明炎兵踏成肉酱。

叶影等人相视一眼,同时笑开了,憋了这么久,也该是他们登上舞台的时候了!

秦府正堂……

倾狂高坐于主位之上,叶影随侍垮刀站立在一旁,何梓兰等五人随意而坐,韩墨和秦项挺直着背脊跪在地上,看都不敢看倾狂一眼。

“本太子只想知道,身为守将,你们是为何而大开城门,以至让洛水城差点落下敌军之手?”端坐于主位上,倾狂目光如矩地看见跪在下面一副准备就死的两人,淡而充满威严地问道,从当时的情景,她多少也猜到一点,也正是这一点,让她打消将这两人斩首的念头。

“禀太子殿下,开城门是末将下的命令,与韩副将无关。”没有回答倾狂的话,秦项将责任全往自己的身上扛,他早已经想过,死一人总比死两人好。

“不是的,是末将让秦守将下令开城门的,末将该担全部罪责,与秦守将无关。”与秦项同样想法的韩墨急急反驳秦项的话,把罪责全往自己身上扛。

“不是韩副将,太子,是末将……”

“是末将,不是秦守将……”

两人都争着把罪责往自己的身上找,让倾狂不悦地蹙起眉头,重重地往椅把上一拍,喝道:“够了,是谁的责任,难道本太子会不知道吗?需要你们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吗?”

哇,老大(圣尊)发怒了,那可是非同小可,这两个家伙还真有本事!何梓兰等五人怕怕地往后缩了缩,看着韩墨两人的目光不是太和善。

正争着扛罪责的韩墨和秦项被冷冽的喝声给吓得心头巨颤,下意识地缩着脖子,颤着声道:“末将不敢,太子殿下恕罪。”

“不敢?不敢就好好地回答本太子的话,少说些有的没的。”眉梢一挑,倾狂挥了挥手道,关于各地守将的资料,她全都了解地清清楚楚,洛水城守将秦项豪迈讲义气,但过于冲动,经常头脑发热,做出一些不适宜的举动,至于韩墨,上次在北境见到他时,也没这么笨啊!难不成是跟秦项呆久了,也学得他一样?

被倾狂这一番训斥,两人同时受惊地咽了咽口水,韩墨凛了凛神,回道:“是,太子,这些时日以来,明炎军多次前来攻城,使尽各种手段,都被我军挡回去,可谁知昨日,却突然收到探子回报,明炎军正营主力欲从天险洛峡谷另辟小道,绕过洛水城,直取飞龙关,大将军得到消息后,立即领帐下数千精兵前往探究竟,若明炎军真欲绕过洛峡谷,拼死也要将其阻拦下来,可谁知这只是敌军的诡计,先引大将军出城,再在半道上伏击大将军,最后……”

“最后,敌军再故意让镇北将军杀回洛水城外,你们亲眼看着他在城下被大军围困,一时按捺不住,便下令开城门,出兵营救,想着只要你们出兵的速度够快,在敌军反应过来之前将城门关上,就可救下镇北将军,敌军也无法趁机攻城,谁知这根本就是敌军的诡计,他们早已在城外埋伏了大军,待得你们大开城门之际,便发起突攻,是也不是?”倾狂的目光渐渐犀利,沉声接下韩墨的话道。

全中了,难道那时太子早已在场?两人吃惊地抬起头,却在瞥见倾狂如刀芒般的目光时惊得冷汗直流,垂下头去,低声道:“是。”

“哼,如此低劣的计谋,你们身为历经百战的将军,竟然还会中计,本太子是该褒奖你们对上司的关心则乱呢!还是该惩罚你们轻重不分,冲动误事。”冷哼了一声,倾狂厉声道。

看他们吃惊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哼,这还需要亲眼在那看着才知道怎么回事吗?看当时那情景,她要是想像不出大概情景,她莫倾狂干脆重新去投胎算了。

被倾狂一声质问,两人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简直就是没脸见人,也不敢说什么,太子质骂得有理,当时围攻大将军的是数千兵马,大将军就算再神勇,也不可能以一敌千,又怎么可能战斗那么久呢!他们确实是犯了最不该犯的大错,在战场上,最忌感情用事,而他们恰恰犯了这一点,否则当时他们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敌军是在用大将军为铒引他们开城门呢!

“好,都不说话是不是?如此感情用事,怎堪为将。”衣袖一挥,倾狂大喝道:“来人……”

“等等……”门外的士兵刚跑进来,一声虚弱的声音便跟着响起,堂中众人寻声看向门口,只见两个小兵正抬着坐在藤椅上的柳剑穹进来。

“不好好休息,你来这里做什么?”皱头一蹙,倾狂起身迎上去,责怪道,就算身体底子好,这么快就醒过来,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得倾狂一句关心的话,虚弱的连抬一下手都难以做到的柳剑穹硬是扯开一个舒心的笑容,赤色的瞳眸中荡漾着波澜,转眸看向一脸关心地看着他的韩墨和秦项,苍白的脸色又恢复无波,艰难地动了动身子,朝倾狂求情道:“太子,他们固然有错,然则最错应该是我,是我误中敌人的奸计,是我没有教好他们,请太子处罚剑穹,饶他们一命,给他们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只不过是说上几句话而已,已让柳剑穹粗喘个不停,脸色更加苍白了。

“我有说过要他们命吗?”挑了挑眉,倾狂佯装生气地沉了沉脸道:“本太子看起来就如此的残暴不仁么?”大战在即,她是傻了才会去阵前斩将,她虽不把他人的命当一回事,却也不是嗜杀成性,动不动就杀人。

“不,不,剑穹不是,不是这个意思,是……是……咳咳……”生怕倾狂误会,柳剑穹急急地开口解释,一时又牵动了伤口,不停地咳嗽起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别太激动。”摇了摇头,倾狂拍在他后背上的手向下一顺,温暖的真气便渡了过去,为他理顺气息。

不能再吓唬下去,有这么个爱护下属的上司,也难怪属下会为了他做出错事,将帅和睦是一大好事,但度太过了,反而会成了坏事,这一次,应该能让他们长点记性。

待得柳剑穹气息和顺,倾狂才收回手,衣袖一摆,下令道:“来人,将韩副将和秦守将带下去,各打三十军棍,贬为守门士卒。”

三十军棍一打下去,人都去了半条命了,但对于他们来说,还能撑得住,只是这个守门士卒?为免太丢人了吧!只有,有错在先,如此处罚,已经算是最大的宽容了。

“谢太子殿下不杀之恩,末将领罚。”两人重重地往地上一叩头,谢恩道,然后便被两个小兵带下去领罚。

“好了,现在可以回房休息了吧!”韩墨和秦项被带下去后,倾狂一挥手,便示意抬着柳剑穹的士兵将他送回屋。

“等等,太子,关于昨日一战,剑穹还有话要说。”强撑着前疲倦的身子,柳剑穹挥退抬他进来的士兵,虚弱地说道。

见他虽然虚弱,但经刚刚渡送真气,精神还算不错,倾狂便点了点头,让那两个士兵下去,转身,随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照理来说,你不应该会犯这样错误。”以柳剑穹的军事才能,怎么会这么容易中这种劣计,就算是中计,也应该事先想好后路才对,何至于被逼得需要秦项出城营救。

“就是,你可是龙麟战神,从洛峡谷开道这样拙劣的计谋,堂堂的战神竟然会中计。”柳剑穹还未开口,童阳便凉凉地开口道,虽然他跟柳剑穹现在是站地同一阵线,但曾经也是在战场上互相厮杀过的‘敌人’,自是会忍不住地想挪揄一下,更大的原因是,他嫉妒了,嫉妒圣尊竟然这么关心这个家伙。

何止他嫉妒,在这里的哪一个不嫉妒啊!叶影和何梓兰早就在不停地冒酸泡了,只差没在那搓衣角,为什么受伤的不是我啊?

“飞龙关是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若明炎军真能绕过洛峡谷,直逼飞龙关,京都必危在旦夕,柳大将军因担心而误中诡计也是在情理之中。”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傅玑想了想,分析道,正在大家奇怪于他怎么会跟童阳唱反调时,却听得他又继续道:“可洛峡谷是一道极难穿过的天险,长年由高处汇聚而成的瀑布在峡谷内形成一条极深的河流,地势险峻,只有飞鹰之类能通过,峡谷周围也全是阴暗潮湿的密林,这可不是任何人都能通过的,就算是武学高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柳大将军怎么会如此轻易相信敌军能从那里通过?”

其他人暗笑,就说傅玑这小子怎么可以不嫉妒,还为柳剑穹说话呢,原来是好戏还在后头啊!

这群小子,趁人家受伤竟然还欺负人,倾狂责怪的目光一瞪,正扬扬得意的几人委屈地低下头去,心里却在打着小九九:果然是伤者为大,等哪天也去受个重伤回来,那样就可以得到老大(圣尊)的关怀了。

柳剑穹似是没有感到童阳他们不善的挪揄,面色灰暗地重叹了一口气道:“两位说的不错,敌军的这条计谋确实算不上高明,洛水城附近的地形,我刚到洛水城里便已一一勘察过,洛峡谷之凶险,连我都不一定能通过,若在平时,我自是不信,然则,因今年气候突变,大雪连绵,万里霜冻,洛峡谷内的河流冻结成冰,敌军的高手若从峡谷下面绕行上去,也不无可能,飞龙关至关重要,我不能冒险,所以……”

“所以你便亲自带帐下数千精兵,前往查探?”倾狂点了点头,接着他的话下去道,当韩墨说到飞峡谷时,她便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恐怕魔圣天这一招不只是计谋而已,从洛峡谷绕道也是一条好路子。

点了点头,柳剑穹喘了口气道:“是的,只是没想到敌军早已在前往洛峡谷的路上埋了大量伏兵,数千兄弟就这样牺牲了,在出城之前,为防敌军耍阴谋,我事先已于城外安排兵力支援,只是没想到,我的一举一动全都在敌军的预计之中,当我带着剩余的兄弟退回城外里,原先安排的援兵却早已覆灭于敌军手中,以至中后来韩墨和秦项会中计开城门。”

“呵,魔圣天真不愧是名动一时的圣天公子,还未曾同你交过手,竟然将你们的心思全摸透了,不得不说,他确实是个强劲的对手。”听完柳剑穹所言,倾狂已清楚所有的来龙复去脉,冷然一笑道。

好个魔圣天,果然够厉害的,这才刚到而已,就摸透了每个人的心思,先以洛峡谷开道逼得柳剑穹明知可能是敌军的诡计也不得不出城亲自查探,也早已预料到他还留有后手,之后更是以秦项和韩墨忠诚之心,在城下,当着他们的面大演围困之计,诱他们开城,更甚于派人伏击罗天和罗云,让他们无法出来相助,整个计划面面俱到,虽然看似拙劣,却是一大绝妙好计,若不是她提前到达,恐怕此时的洛水城早已沦陷了。

“剑穹惭愧,辜负太子的信任,咳咳……”柳剑穹愧疚地低下头,刀眉一蹙道,因心绪起伏过大而不停地咳嗽起来。

“此事也不全是你的错,是魔圣天太厉害了,好了,你先下去休息,昨日之战,本太子会向魔圣天讨回来的。”衣袖一挥,淡淡的语气中自有一股迫人的气势。

淡而傲的话令柳剑穹深深一震,恨不得立即好起来,好跟随她一起上战场杀敌,讨回昨日之耻。

“是,有太子的关心,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追随太子上阵杀敌。”紧握双拳,柳剑穹扬着因激动而显出有血色的俊脸,目光灼灼道。

门外的两个士兵得到命令立即进来,抬起藤椅,柳剑穹一直紧抿的薄唇扬了扬,深深地看了倾狂一眼,带着激动幸福的心情离开正堂,回去好好休养。

站在堂门边目送着柳剑穹被送回去,倾狂沉吟了一声,眼珠子一转,便转过身来道:“影,梓兰,你们随我去勘察勘察四周的地形,童阳,傅玑,你们立即去接手韩墨和秦项的军务,安排玄罗军一纵队和五纵队入营,重新编排各营,白奎和芸娘负责后勤。”

五人动作一致地站起来道:“是。”

已为冰雪所覆盖的一处小山丘上站着三个人影,为首之人一袭白衣随风飘扬,丰神俊朗的绝世容颜在雪光的映照下光采慑人,黝黑深邃的眼眸闪动智慧的光芒,灵动的眼珠随意地扫过四周,傲然直立的绝代身姿让天地为之失色。

站立于身后,一身黑色长衣的叶影和一身彩衣灼人的何梓兰不去看四周山峦叠起的雪景,狂热的目光紧紧地锁住风雪中傲立的少年郎。

深邃的眼眸琉光一闪,倾狂双手负后,盯着前方的雪山,别有深意地邪谑一笑道:“这里的风景真不错。”

收起心思,叶影和何梓兰顺着她的目光,扫过四周不是光秃秃的被大雪覆盖的山峰,就是叶子已经掉光光的枯木,哪来的风景可看!

两人相视一眼,完全的不明所以,低头思索了一会,叶影如鹰般的利眸一荡,抬头再扫视四周一眼,这里是洛水城外的一处平原地,四周山道崎岖难行,唯有这里是一川平原,却是千沟万壑,若是在这里设伏的话……

“老大,你是想……”叶影恍然道,话还未说完,却见倾狂眼眸一变,早已将她的一举一行刻入心底的他又岂会看不出这道眼神变化所代表的意思,吞下未说完的话,鹰眸厉光一闪,极快地身子一动,剑已然出鞘。

“啊……”随着带着华光的剑气一划,一声痛呼声在空旷的山丘上响起来,一个身着雪白色劲装,恍然似是与白雪融为一体的身影从一颗断裂的枯树后栽出来,砰地一声倒在雪地里,哗啦哗啦的热血从他的脖颈处流了出来,染红了雪地。

这时何梓兰也快速地移动身影,纤纤玉手一扬,数道白光划过雪地,伴随而来的是数声惨叫声,枯树上,枯树后,岩石后……砰砰的几声相继倒下数个人影,个个眉宇间都插着一支金针,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芒。

“是可忍,孰不可忍,魔圣天竟然这么看不起我,派出这点人就想监视我,可笑。”红唇一勾,一个狂肆的笑意倾泄而出,衣袖一挥,一道劲风席卷着地上的雪花袭向较远处的山丘之后,瞬间幻化为十数道小雪暴袭向个个方位。

十数个人影连惨叫一声都来不及,纷纷自各自匿身的地方无声地倒下,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突睁着双眼,死不瞑目啊!

四周竟然潜伏着这么多探子?叶影和何梓兰一眼扫过被倾狂解决的十数个探子,眼露惊骇,这些探子藏匿行踪,控制气息竟都是一绝的,连他们也难以发现他们。

要知道,叶影可是杀手出身,对于四周任何风吹草动的敏锐度都比同阶高手厉害得多,何梓兰更是侦查界的老大,同时也兼是杀手出身,除了齐月国的思月,向来还没有人能这么近距离地监视而让她毫无所觉,然而藏匿于山丘之后的探子,他们竟真的一点都没有察觉得到。

“太丢脸了,老大,我身为朱雀楼的神君,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监视而不自知,我没脸见人了。”何梓兰转身,哀嚎地扑进倾狂的怀里,吸了吸鼻子道,实则有趁机猛吃豆腐的嫌疑。

叶影在一旁看得眼红,暗恨自己下手太慢了,其实就算他下手够快,也不见得有这个胆敢扑进倾狂的怀里,绝对的有色心没色胆。

“乖啦,乖啦,这怪不得你,这些探子很显然均是由魔圣天一手训练出来的,他们的武功修为不高,但若我猜想不错的话,他们必然是修练了一种特殊的隐匿气息的功法,能使其身上的气息内敛而不为人知。”扬唇一笑,倾狂像哄小孩子一般温柔地拍了拍何梓兰的肩膀,轻笑道,星眸却是危险一眯,凌厉的目光射向较远方的一颗参天大树,那里已经没有任何气息了。

“魔圣天的手下竟有如此厉害的探子,难怪罗天和罗云他们会被发现行踪而不自知。”叶影恍然地点着头道,鹰眸一眯,淡淡的语气中带着担忧道:“连我和梓兰都只能发现三里之内的探子,其他人更不可能发现,如此一来,岂不是敌暗我明。”

“有时敌暗我明也不一定是坏事。”意味深长一笑,倾狂素手指向较远方的一颗参天大树道:“那里,刚刚也藏了一个探子,若非我凝神细听,差听也发现不了。”不得不说,这些探子控制内息的水平更胜朱雀员一筹,可惜这么好的苗子,心里素质就太差了,远不如朱雀员,她才刚开口说话,他们就已经紧张起来,虽然只是细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但也绝逃不过她的耳朵。

什么?那里之前还藏有一个!而且还让他给跑了?叶影和猛从倾狂怀里出来的何梓兰真是大受打击啊!

咦?不对啊!叶影刚毅的脸庞快速掠过一丝疑惑道:“老大早就发现了那里也有人?你是故意放他走的?”

“老大故意放他走,是想让他回去将我们的行踪还有刚刚说的话禀报给魔圣天听,混淆他的视听,传播假消息?”何梓兰歪着头,边思索边说道:“可是,刚刚老大也没说什么话啊!”老大就只说了一句‘这里的风景真不错’,这里面有什么假消息吗?

“哎哟……”还没等她想清楚,一颗糖炒栗子就往她的额头敲下,委屈地瘪了瘪嘴:“老大,干嘛打我?”

“不该打吗?亏你还是朱雀神君,是不是把我教你的都丢到太平洋去了?”说着,倾狂再往她的头顶敲了一下,一副恨铁不成钢道:“不敲你几下,就是不长记性,探子打探消息,难道非得对方说得明明白白,才叫做有用的信息吗?所要探知的消息难道只能隐藏在话中吗?要知道,有时对方一句话都不说,推敲出来的消息才更具真实性,记住了没?”

“记,记住,老大,我错了。”脸色赫然,何梓兰被训得讪讪地挠头道,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么简单的‘间谍知识’,老大早在八百年前就教给她,今日她怎么就傻得把‘吃饭’的家伙都给忘得一干二将呢!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何梓兰吃瘪的样子让叶影幸灾乐祸地暗自偷笑:活该被训,不好好学习,整天就只想着吃老大的豆腐。

暗地里闷笑,表面却没有显露半分,刚毅的脸庞依旧淡淡如常,叶影略一思索了倾狂的话,开口道:“老大的意思是,以魔圣天的谨慎,说得太清楚了,他反而会不相信,相反,虽然你刚刚没有说得太清楚,但是以魔圣天的聪明,他会想明白,老大已选中在这里设埋伏,再加之,其他的探子被我们所杀,更能增加这个消息的可信度?”

倾狂淡笑不语,何梓兰一边揉着被敲疼的额头,一边扫视四周一眼,依旧不解道:“可是我还是不明白,老大这么做,就是断了在这里设埋伏的后路,可我看这里的地形,却是非常适合设伏兵,比我们勘察过的任何一处地形都适合,将这个假消息透给魔圣天,只会让他们避开这里而已,难道老大还有什么后招?”

叶影也觉得想不通,今日老大带着他们两个将附近给逛了一遍,每处地方都只能略微看一下,害得他差点以为他们不是在勘察地形,而是在游山游水,除了在这里,他们呆得最久,却只是准备传递假消息给敌方而已。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想了,只要老大能想明白就行了,她总能看到他们所不能看到,想到他们所不能想到的,他相信,她每走的一步棋,都有一定的深意。

面对两双带着求知欲的眼睛,倾狂没有立即回答,仰起头,黝黑深邃的眼眸看着飘渺的远方显得如此的深不见底,如深潭一般可吸尽世间万物,嘴角边勾起的笑意看不出深浅,仿佛是无意识的浅笑,又仿佛是带着极有深意淡笑。

两人正瞧得痴迷,只觉得整个人都被吸进她那双深眸里,又融化在她的笑容里,直至耳边传来一声清脆爽朗纵笑声:“真做假时假亦真,假做真时真亦假,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是真亦或是假,谁人能分得清……”

什么意思?恍过神来,叶影和何梓兰来不及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便见眼前已经不见了倾狂的身影,急急抬头看过去,前方不远处,倾狂似是随意迈着步,却在交睫间已行出了十里之外,墨发飞扬,如同一个洒脱的散仙留下一语箴言后便潇洒离去。

倾狂的身影渐渐快要消失于雪白的天地间,叶影和何梓兰才真正地清醒过来,身形一展,卯足了劲急追过去,边追边大喊:“老大,你不能丢下我们啊!等等我们!”

声音在空荡的山头回荡着,人影却已是无踪,唯有那地上躺着的还带有温暖的尸体,证明了这里刚刚还有人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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