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上前扶起老太太,待双方各自归座方道:
“听老施主所言,此象乃百鸟朝凤。这位小施主想要一生风平浪静,无惊无险地过去只怕是不能够的。”
“大师,难道她的命格改不了吗?我听说有人本该一生潦倒,却得机缘求了高人改了命格,便一生顺遂了。大师是大修行的人,灵灵又与您有缘法…”
老太太深谙话留半句之道,说到这里便打住了,满脸恳求地看着和尚,当她转头看向钟灵时,除了慈爱眼里还充满了心疼和不舍,不知怎的钟灵直觉老太太的神情一半是真心,一半是作秀,演给和尚看的。她向来相信自己的直觉,于是扑扇着大眼笑嘻嘻地回望着老太太,一派十岁女娃该有的天真烂漫,孺慕情深地安慰老太太道:
“祖母别担心,灵灵一定会平安顺遂的。”
要演祖孙情深的戏码,这还真难不倒她,虽然她现代的奶奶不待见她,可是姥姥却拿她当心头肉,更别说她自从醒来就发现这老太太是个真心待儿孙好的,为了她又哭又跪的,心里早就认下了这个奶奶。只是不知道这高僧是不是早练就了他心通,自己的这番小九九他是不是洞若观火,想着她不禁心虚地看了眼和尚,只见和尚正看着她微微地笑着,很有种心照不宣的感觉。钟灵不禁觉得后背凉飕飕的,学着姑太太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想七想八了。
那和尚收回看着钟灵的目光,看向老太太淡淡地道:
“自古改命格是逆天而行,是把几辈子的好运都集中在这一辈子用完,世人目光短浅,只着眼于这一世,却不知早已堕入苦海而不自知,实在是罪过,老施主万不可再动这样的心思,恐损了福报。阿弥陀佛。”
“大师请恕弟子无知,那依大师的意思,灵灵只有历经坎坷,受尽磨难了吗?我佛慈悲,还请大师指点迷津。”
“阿弥陀佛,小施主乃是应劫而生,自然有她的劫难要过。不过世事从来都是福祸相依,历尽劫难修成正果,到也不辜负这一番辛苦。只是这过程必是要苦一些了。老施主再是疼爱孙儿,想必也知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的道理。”
“大师,就像我开始说的,我们这样的人家不求富贵,只求安稳。您看…”
“老施主,您这一番为儿女的心贫僧理解,现有一法可解小施主的劫难,只是不知当说不当说。”
“请大师指点一、二。”
“佛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小施主骨骼清奇,慧根深种,可她是应劫之人,想要一生平安,顺遂,唯有您肯舍了她,让她入佛门,虽是一生青灯古佛,却也能够化解此生劫难,平平安安。况且潜心礼佛,诸孽不造,虽不敢说定能成佛作祖,却也能给未来世多积些资粮…”
听到和尚的话,钟灵心下气愤,怪不得曾听人说过,在营销领域里做得最好、最成熟的就是佛教了,那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们是最早统一服色,最早建立营销场所,拥有最广泛的营销团体,上至帝王将相下至黎民百姓全部是他们的信徒。他们还拥有最高明的营销大师,舌灿莲花、天花乱坠,不都是经典的佛教故事吗?现在看看眼前的这位高僧大德,用的不正是营销学里最典型的策略,先是恐怖诉求,告诉老太太她钟灵这一辈子厄运缠身,磨难重重,然后再说什么骨骼清奇、慧根深种什么的让老太太对号入座,觉得自己的孙女正是骨骼清奇、慧根深种的典范,最后告诉老太太你用我的方法吧,包你药到病除。只要老太太一上钩,这佛门就又多了一个弟子了。且不说钟灵在这暗自愤恨,却说钟老太君听到这话,沉思了半晌道:
“好叫大师得知,我们这样的人家,哪能说出家就出家?就算那真要皈依的,也只能盖了家庙,在家里戴发修行。大师有所不知,前些天御史还弹劾礼部张侍郎,说是治家不严,宠妾灭妻,致使其妻愤而出家。作为礼部侍郎,却不闻不问,放任其妻落发为尼。为此天子震怒,声言若是其妻落了发,那么张侍郎也别回庙堂了,家不齐还谈什么治国呢?张侍郎快马加鞭,跑到其妻要出家的庵堂,好在还没到落发的吉日吉时,这才免了一场祸事。如今我儿忝为三皇子之师,行动坐卧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那是多一步路不敢走,多一句话不敢说,更何况纵女出家这样的事情呢?还望大师恕罪则个。”
“善哉,善哉。贫僧只是说小施主若要一生平安顺遂,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并不是要化她出家,她本是应劫之人,即使您肯舍了她,若没有大的助力,也是水中月,镜中花。”
接着他看着钟灵笑道:
“我可不是你想的那什么大师,你我有缘,所以我才能来助你渡劫。你这一生虽早有定数,却也须知福祸无路,唯有自招。望你慈悲苍生,胸怀善念,自然一切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物,持在手中低声念诵。钟灵一看如遭电击,这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物件,不正是她在现代出生一个月后的第三天就挂在脖子上的那个镇魂锁吗?熟悉这个镇魂锁就像熟悉自己的脸,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脖子,果然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和尚面露了然的笑容,起身走到钟灵的床前,把锁挂到她的脖子上说道:
“此乃神物,即已认你为主,就让它跟了你去吧。只要你心性不变,它定终身跟随,护你周全…”
后面还说了些什么钟灵是有听没有懂,看着钟灵懵懂的样子,和尚拍了拍她的头,哈哈大笑,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唱道:
“见木始起兮见水隆峰峦叠翠兮百花红
花木山水兮皆虚妄烈焰冲天兮得初衷”
钟灵只觉得眨眼之间便失去了和尚的踪影,只留他似诗非诗似偈非偈的歌声在耳边回旋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