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不用你动手,你坐着——”一眼瞥见乔墨青动手收拾饭后杯盘狼籍的桌子,正在泡茶的余见春手忙脚乱地放下手中热气腾腾的开水瓶和瓶塞,急急地跑过来阻止。
乔墨青转到饭桌另一侧继续,笑着说,“干爹,没事。”
他刚刚把父亲乔国豪扶到一旁的棋盘边坐下,一转身看见饭桌上还乱七八糟一堆,便准备把用过的碗筷都收起来拿到厨房去清洗。
乔国豪一边摆弄着棋子一边也跟着说道,“没事的,见春,你让他收好了。哎,你赶紧过来,我们接着来杀两盘。”
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的余妈妈胡瑞英闻声而出,一眨眼就冲到了乔墨青身边,“哎呀,墨青,给我,给我——”她左手一把抢过乔墨青手里的筷子,右手用力把他推向远离饭桌的方向,“你坐着,坐着,这里不用你管。”
干妈空手夺筷的功夫震住了乔墨青,推他时所用的掌力更是惊人,乔墨青无奈地笑笑,只得退下让到一旁。
胡瑞英手脚麻利地收拾着桌子,一抬头,瞧见客厅另一边自己的女儿余婷斜靠在沙发背上,眼睛盯着电视,登时头都大了,没好气地嚷了起来,“婷婷,你怎么回事啊?!看见你哥在这里干活,你还看电视?”
余婷转过身,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在陪干妈嘛,我哥爱收拾就让他收拾好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哎,臭丫头,怎么这么说话呢?你哥好不容易来一趟,是来做客的,你这个主人倒好——”胡瑞英恨铁不成钢地继续碎碎念。
坐在沙发上的乔母戴月梅宽容地笑着帮余婷开脱,“没事没事,婷婷在给我讲这个电视剧的事儿呢......”
胡瑞英转向乔墨青,笑了起来,替自己的宝贝女儿解释,“这丫头还真是没拿你当外人!”
乔墨青笑了笑,“本来也是不是外人嘛,干妈,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如果真的算起余家和乔家的渊源的话,乔墨青绝对不能算是外人。
他们两家曾经是三四十年的老邻居,关系好得就像一家人一样。
胡瑞英和戴月梅原本就是极要好的干姐妹,而余见春和乔国豪又正巧是同一个学校的老师,后来余见春又是乔墨青小学时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
于是,顺理成章地,乔墨青和余婷,一个成了余家的干儿子,一个成了乔家的干女儿。
乔墨青和余婷都是两家大人们看着长大的。余婷比乔墨青小五岁,从小就是乔墨青的跟屁虫,一天到晚跟在后面墨青哥哥墨青哥哥地叫个不停。乔墨青虽然对这个性格顽劣像男孩子一样的干妹妹有些头大,但一直都很护着她,小时候余婷调皮捣蛋闯了不少祸,全靠乔墨青帮她善后或者顶黑锅。
乔墨青上大学之前的那几年里,父亲乔国豪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手脚不便。而母亲戴月梅又在工厂里上班,常常加班到很晚。很多时候乔墨青回到家里,不光要照顾父亲,还要自己动手买菜做饭,然后才能去上学。胡瑞英看干儿子可怜,干脆每天做两家人的饭菜,这一做就是三年。
乔墨青虽然一向不太热衷于亲戚之间的走动,对余家却是例外。他一回国就事务缠身,但是却第一时间带着礼物去看望了干爹干妈。
余家三番两次想接干儿子来好好吃顿饭,无奈乔墨青实在太忙,于是一拖再拖。好不容易今天是周日而他又有空留在Z市陪父母过周末,便全家三人一起来余家串门。
似乎是被母亲唠叨得有些抗不住,余婷晃晃荡荡地走过来,拿了块抹布准备擦桌子,却又被母亲劈手接了过去。
“别擦了,等一下我拿洗洁精弄热毛巾擦,”胡瑞英说,“家里酱油要没有了,晚上煮饺子要用的,你和墨青一起去好全佳超市买一瓶回来。”
“老妈,一瓶酱油而已,又不是一桶,还要两个人抬啊,我自己去就行了。”余婷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不解,“对了,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就有酱油啊,不用去好全佳吧,很远的哎。”
胡瑞英白了她一眼,“叫你去你就去!小区门口卖得比超市贵,晓得不?”
“那能贵多少啊,就几毛钱而已,走路也要费力气的啊——”余婷继续抗争,胳膊却被乔墨青拿住了,拉着她往外走,轻声说,“干妈说去就去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饭后散散步好了。”
戴月梅笑眯眯地瞧着两个年轻人,“婷婷不想走路的话,墨青,你就开车带她去吧。”
胡瑞英连忙冲戴月梅直摆手,冲着门口喊了一句:“墨青,不远的,不用开车,走过去就好了。”
“嗯,我知道。”乔墨青答应着,微微一笑。
余婷一面噔噔噔地率先下楼,一面口里不住嘟哝,抱怨天气太热太阳太大老妈太抠门不讲道理乔墨青太软弱不敢仗义执言。
乔墨青默默地听着,笑吟吟地却是不说话。走在路上,他看着一脸不情愿的余婷,还是笑。
余婷被他笑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大热天跑出来打酱油你很开心吗?”
乔墨青脸上的笑容被她成功喝退,却换成了一副遗憾的表情。他轻轻摇了摇头,这才开口说道:“傻丫头——其实,如果你真的不想去好全佳的话,我们可以在小区门口买瓶酱油,然后在外面多呆一会儿再回家就行了。”
“是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办法,”如梦初醒的余婷在乔墨青后背上重重拍了一把,笑嘻嘻地说,“小子哎,真有你的,骗人有一套啊。”
“这叫善意的变通。”乔墨青向她强调了一下性质问题,然后瞧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说,“有件事难道你没看出来?”
“什么事?看出来什么?”
“唉,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你前面两次相亲都失败了,”乔墨青再次深表遗憾,以痛心疾首的眼神看着她,“几年不见,你都笨成这样了,难怪人家瞧不上你。”
“滚!”不出意料地,乔墨青的后背上又重重地挨了一记。余婷的大力金刚掌想来是家传的,和她母亲一样力道惊人。
“是我妈跟你说的是吧,你是没看到,介绍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想起前面某姑某姨介绍的两个不靠谱的相亲对象,余婷就一脸的苦大仇深,“遇人不淑,那能怪我吗,能怪我吗?”
“好好好,不怪你,”乔墨青苦笑,“你可不可以对我温柔一点,我要被你打得吐血了。”
他这个干妹妹从小就是这样,看着五官端正气质文静毫无公害,可是实际上却大大咧咧性子急躁脾气火爆man到不行。
余婷哼了一声,“那是你自找的!再说了,我对你温柔有什么意义啊,你又不会娶我!”
乔墨青轻笑,“谁说的,也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啊——”
余婷横了他一眼,“你在讲笑话么,这个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可是,你爸妈好像就是这么希望的啊,你没看出来吗?”乔墨青悠悠然地说。
余婷表情一怔,愣了几秒之后,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三步两步从乔墨青身边蹦开,瞪着他,“你别吓我——”
“我不吓你。”
“我,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跟你——”
“我也一样。”
“我一直是拿你当哥哥的。”
“我也一直拿你当妹妹。”
两个人似乎都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那就行了,”余婷重新靠拢乔墨青身边,用大无畏的口气说,“我们自己说清楚就行了,大人们怎么想,就随他们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