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刚被送回马厩,刘管事就带着她来到那头大青头面前。
明显这是一匹比别的马高大得多的马,比七七的个头还高出许多,一个高大壮实的男人站在大青头旁边,见了七七轻轻摸着马鬃不满地道:“你要好好照顾它,如果你要让我知道对它有那么一点不好,小心我拧下你的脑袋!”
七七从小长这么大,看到看过人骑马,自己连马毛都没摸过,心里发怵,刚要走过去,那大青头却一扬蹄子,朝七七踢过来,七七对付毒虫倒有些法子,对付这彪悍的东西可就无计可施了,只得一屁股坐到地上准备受死。
摸马鬃的那个男人大叫了一声“四宝”,那大青头才收起了蹄子,咴咴地跑开了,七七从阎王殿走了圈回来,那男人再让她牵马,七七后退了一大步问:“为…为什么不给它用笼头、嚼子和缰绳!”
男人一听大怒道:“你敢用!”
七七见那怒发冲冠的男人,下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却听那个男人道:“四宝是这世上最好的马,它救过大将军的命,你要再敢提这种事,我得禀了大将军,这差事断不可能交给你!”
七七一听巴心不得那个男人禀了,自己可不稀罕这差事,显然这畜牲的脾气不比它主子的脾气小。
刘管事便笑咪咪地道:“周青,你天天在这里照顾大青头,大将军认为实在是一种浪费,你就放心交给别人吧!”
周青很不放心地看了七七半晌,又与那大青头说了好些个七七听不懂的马话,才恨恨地把四宝交给了七七。
那匹叫四宝的马,是在第十天接受彦七七的。
七七从心里恨这四宝,表面却真把它当个马爷爷地供着,虽然她更喜欢做伙夫房里洗碗的差事,但想到接近四宝就相当于接近了尹正,而且在四宝身边自己又多了许多机会,只得每天跟这四宝马爷爷周旋。
七七被尹正从田瑗的帐篷带回来,又被扔回了马厩,虽让她只管一匹马,一管又是半个月,七七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失望,没想到尹正是这么不容易接近,看样子自己在乌衣巷那点小聪明对付那群小伙伴还绰绰有余,对付尹正这厮火候就差了许多,除了能在那匹四宝身上动一下手脚,似乎再也没有机会用别的方法报复尹正,七七非常后悔给尹正解了毒,如果不能利用他来报仇,自己还救那个魔鬼做什么,那真算得上是自讨其辱了。
七七把四宝放在河边,这厮跟尹正那厮一样的难得将就,吃草只吃草尖最嫩的那点,夜里虽不吃那嫩草了,但粗的不吃细的不吃,只吃上面最肥最多汁的那段,还得加五六个鸡蛋,这样的草料一晚上得喂两次,没两天七七就感到伺候这么头畜牲比伺候那一堆畜牲都累,而且它比自己吃得都好,真是天理何在!
但不可否认四宝是匹不可多得的好马,一身乌黑的皮毛象缎子一样闪闪发亮,安静的时候只觉它骏美,撒开蹄子跑的时候,七七只能望马兴叹了,好在这东西与她熟了,练练蹄子没多久又闪电般地出现在七七面前,只是它这么一撒欢,经常把七七吓得心惊肉跳的,生怕它一去不回返,那自己的小命也不用报仇直接交待了。
看着四宝在河边吃草,七七无精打采地坐在岸边,除了一些固疾,身上的伤痛似乎过去了,但七七没有一天不怪憎姥姥的,没有一天不恨那个素未谋面的“父皇”、慈祥的“嫡母”和冰雪聪颖的“妹妹”的,没有一天不想那大周国的三皇子喝水呛死、吃饭噎死,没有一天不想那个尹正骑马马惊,过桥桥垮,爬山山崩…!
但七七守着四宝这匹磨人的畜牲,多少“雄心壮志”都只能在心里发泄一番,发泄一通知道于事无补,自己想诅咒的人不会因为自己的诅咒就真的出了事,无聊中从河岸爬到河床下,眼前这条河是枯水期,所以河床因干涸都裸露出来了,七七寻了个干燥的地方,坐着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
正伤心的时候,七七忽然听到有人道:“三皇子,尹大将军太不将殿下看在眼里了!”
七七听到这声音分明是那王明寒的,连忙往河床里躲藏了一下,没听到田瑗的回声,那王明寒继续道道:“尹大将军战功卓著,有点气势盛也难勉的,只是那菱香公主不是大岐国送来孝敬殿下的,他居然也敢要,殿下,尹大将军到底还有没有将您放在眼里?”
七七听到田瑗冷冷地道:“明寒多嘴!”
王明寒忙应了一声:“是,只是明寒心里想着就生气!”
七七又听到田瑗道:“明寒,那尹正不过是个粗俗贫薄之人,打仗用这样的人是首选,我们没有必要与他一般见识!”
王明寒又道:“末将知道三殿下心里装的都是大周的黎民百姓,社稷江山,只是大司马一味地争强好胜,就连这次,殿下答应了岐睿帝,人和银两送到就撤军,但大司马呢,为了争功,偏偏按兵不动,太过分了!”
七七听得迷迷糊糊,她不太能理解,尹正与田瑗都是大周国的人,而且是大周南下军队的两个最高首领,在七七的肤浅的意识中,这两人应该是最好的朋友才可能通力合作,为什么从尹正与田瑗的对话,以及刚才田瑗与王明寒的对话,这尹正与田瑗分明是两个对头,那他们怎么可以打赢大岐的呢,还有那岐睿帝是谁,会不会就是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父皇呢,正想时,从头顶飘下一些枯草,七七却听见田瑗冷声道:“回了!”
等头顶上的声音没了,七七才小心翼翼地从河床下爬出来,爬上去见地上到处都有残破的叶子,看样子这个田瑗不是一般地恨尹正,不过恨尹正,七七有同感,如果那厮能招人喜欢,七七倒觉得是奇怪的事了。
七七一抬眼就看见了四宝,忽想到自己一抬头就看见了四宝,那田瑗与王明寒难道会看不见,这四宝的招摇明显不差于它的主人,那田瑗与王明寒难道会认不得。
想到这里,七七猛地一回头,果见田瑗与王明寒都站在她背后,把七七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王明寒一见七七便道:“殿下,末将发现这个大岐国送来的女奴,真是鬼祟祟的!”
田瑗也寒着脸看着七七,眼光凌厉,显然是非常赞同王明寒的讲法,王明寒又厉声问:“你躲在这里偷听多久了!”
七七领教过田瑗的招术两次,知道是个狠角色,而且他想要自己的性命真如捏死只蚂蚁一般,于是低声下气地道:“奴婢放马时,鞋子不小心掉了下去,奴婢下去捡,一上来就看到殿下与将军!”
王明寒哼了一声道:“殿下,此人形迹可疑,答话又滴水不漏,大周国送来的房小月,末将见过其人,除了模样生得远在她之人,心智却远在她之下,眼下这人分明是混进来的,末将甚至怀疑他是雄是雌!”
田瑗阴着脸正要开口,却听有人道:“三皇子,真是人生何处不逢君呀,刚从三皇子的帐篷里出来,在这河床边又遇上了!”
七七一听那慵懒的声音就知道是尹正那厮,不过这厮的声音显然比乌衣巷那些男人的声音迷人得多,阴阳怪气,抑扬顿挫,和着九月的秋阳,让人觉得香软滑糯,只是尹正对着三皇子田瑗用这样的腔调显然有点用错了地方。
果然,田瑗对这声音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淡淡道:“这即将颁师回朝,总算石头落地,终于得了闲暇可以活动一下筋骨了!”
尹正听了依旧那副腔调:“三皇子此次南征劳心得多,确实该活动一下筋骨了!”
田瑗听了相邀道:“那相逢不如偶遇,本殿与尹大将军随便走走!”
尹正却笑了一下道:“三皇子,末将就不了,这次南下,末将劳心得少,劳力倒是有些过多了,所以就不陪三皇子活动了!”
田瑗也笑了一下道:“那本殿就不勉强尹大将军了,本殿先行一步!”说完便带着王明寒走了,两人一走,宋小村就走了过来道:“三皇子少有来大人地界逛的习惯!”
尹正没有回话却转向七七冷声道:“你给爷放马,就是这样放的吗?”
七七一听愣了一下,进这军营,她别的地方呆的日子不算多,独独这马厩,她呆的时日可不短了,马厩里的马似乎都是这么放的,不同的就是那些马是一群人放一群马,这尹正的坐骑是她彦七七单独一人放。
七七将眼睛在马与尹正之间转了几圈才充满疑问地看向尹正,自己每天累死累活地照顾这马爷爷,究竟哪里还没侍候得它满意,尹正哼了一声道:“爷这坐骑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仔细你的人头!”
七七知道自己这条小命可抵不上那头只会吃草的畜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