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妖看见她就躲得远远的,说她不吉祥。
后来她就为自己起了个名字,夭夭,我虽为一株贱草,但也要像大树一样茂盛,上天,看你又奈我如何?虽为贱草,其魂如树。
直到那天早上,一只花妖跑过来跟她说,花王想要见见她,没想到,那只花妖骗了她,等到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想跑却来不及了,她看见火狼张开大嘴喷出狼火。
就在这个时候,雪狼刚好路过看见了这一幕,他修为没有火狼高,打不过火狼,可是为了救她,最后被火狼杀死了。而她,最后也终是逃不出火狼的控制,直到死的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其实是妖界里的一根奇草,名为浮云草,只要她修炼到两千年,她就可以蜕变成一只火凤凰,到那时,任何一个妖王,想要一统妖界,得到她的辅佐,就等于得到了整个妖界。
她不想成为任何一个妖王的手下,更不想妖界为了她而天下大乱,她趁火狼不在的时候,把自己体内的“火丹珠”给取了出来,随同“火丹珠”一起烟消云散。
再醒来时,她已经是一个五岁大的小女孩了,生养她的是一对善良老实的夫妻,他们靠种几亩薄田过日子,这对夫妻很疼爱她,日子虽然过得清贫艰苦,倒也其乐融融。
这种家的温暖,在前世,桃夭夭根本不敢奢望,也许她命里注定不可能这么轻易拥有幸福,幸福往往来得太容易,失去得就更快。五岁前的一天,她像往常一样,一早就出去跟同村的小伙伴们玩耍去了,就在那时,恶梦早已盯上她。
西阳落在后山,已是晚饭时间,往常这个时候,娘就会在家门口朝着村口大喊“夭夭,夭夭,回家吃晚饭了。”那个温暖又亲切的声音,此生都不可能再在耳边响起。
这一傍晚,月儿初上,天边刮来阵阵凉风,村里头传来犬吠声,叫声急切而苍凉,桃夭夭仔细一听,这吠声不就是自家那条小黄狗的声音,错不了的,凉风吹得她忙把双手缩放在怀里,桃夭夭拼命往自家方向跑了起来,一颗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跳动得快,家里会不会发生什么事了?
家门口的竹栏门敞开着,里面的木门也是开着的,可屋里头漆黑一片,为何没有了娘亲点燃的烛光在窗前跃动,等待她的归来……
昏黄的月牙朦胧地斜影在屋子里,血!腥热的血味弥漫着整个屋子,带着点寒气,躺在地面上的两位老人奄奄一息,两双睁得大大的眼睛看着屋顶,刀痕无情穿过他们的胸膛,血浸湿了襟口,淌了出来,血迹一直漫延到门口的石阶处。
娘亲的手上还紧握住一件短棉袄,红布上面印着小小的花儿。桃夭夭记得,每个晚上,娘亲独自倚坐在里屋窗前的灯台处,低着头,手中拿着针线在红布上密密地缝合着,残烛光线下,娘亲脸上的皱纹就像红布上的线条一样深长细密,无情的岁月,合着无情的针眼,终于穿破表层并在上面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
桃夭夭一步一步,又一步,拖着沉重的双脚,踏上石阶,没人招呼她,桃夭夭看着屋里的惨状,她拿起娘亲手上的短红棉袄,红布上的颜色更为鲜红,红得可怕,这种红就像地狱里的恶魔身上才会流出的血。
第一次,桃夭夭感到无比的痛苦,带着寒气的月牙,一点点微弱的浅光照在她的脸上,泪悄无声息地流了出来,可是她设法不哭,桃夭夭知道,爹爹只喜欢她的笑脸,他总是把她抱在怀里,用他的胡子轻轻触摸她的小脸蛋,他的笑唇落在她的额上,他说她是那样调皮,那样惹人欢喜,他的语气又是那样的满足,桃夭夭想这辈子她都无法忘记他那温暖的怀抱。
借着月光,桃夭夭跑到后院,只看见一个全身蒙着黑色斗蓬的背影,月光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细,他的身影把桃夭夭的身体整个覆盖住,没有一点缝迹,似乎没有人可以逃出他的黑影下,这种感觉让桃夭夭心里更加恐慌,不过桃夭夭并没有转身逃跑,因为那个黑影很快就消失了。
后院的菜地上,洁白的雪花覆盖着点点血红,透出一股寒冷的气息。
那个冷天,没人顾及她的感受,桃夭夭不敢哭,她冷,她饿,没人理她,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月光照进屋里,她没有勇气再走进那间屋子,她抱着门外那条小黄狗,因为她冷,她想小黄的怀抱也许可以让她温暖一会,小黄狗在桃夭夭的怀里没有挣扎,它没有了往日的顽皮,现在它只是静静地陪在桃夭夭的身边。
有凉风吹过,小黄狗伸出爪子轻轻抚弄着桃夭夭的头发,整个天地间,一人一狗缩躲在寒夜里相互依偎,也许现在只有小黄狗才会明白她的心情,他们一直就这样拥抱着、依偎着,直到天边的那点寒光也落沉下去。
第二天,醒来时,桃夭夭躺在床上,看见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就是花夕城的城主。城主说,那天早上,她刚好路过桃夭夭所住的村子,看见她一个人昏睡在草地上,就把她带回谷中。
这个谷,桃夭夭一住就是十年。这里已是她第二个家,在这里,吃好穿好,什么都不缺,更有比村里头还要多的小伙伴陪她玩耍,不过,这些小伙伴跟她一样,都是女孩子。
这么多愿意陪她玩耍的姐妹,可是,桃夭夭心里高兴不起来,她觉得自己很孤独,她不愿意和她们说话,更不想和她们一起玩耍,她喜欢独自一人坐在自己住的房子石阶上,看着天空,天空有云层,云层有很多种颜色,而这些颜色中,黑色最常见,因为很多时候她都是晚上才有空出来看,她喜欢天上的飞鸟,她想起了千年以前的她,那时她是只似血乌鸦,有双翅膀,可以任由自己飞翔,她唱起了那首歌,千年以前她经常挂在嘴边的歌儿:
我大清早起
站在人家屋角上哑哑的啼
人家讨嫌我,说我不吉利
我不能呢呢喃喃讨人家的欢喜
天寒风紧,无枝可栖
我整日里飞去飞回,整日里又寒又饥
我不能带着鞘儿,翁翁央央的替人家飞
不能叫人家系在竹竿头,赚一把小米
桃夭夭回想,回想着光阴里流逝的故事,一幕幕,有温馨的、有快乐的、有痛苦的,不管是痛苦还是快乐,这些都刻入她的骨髓里,终将陪随她一生。杀害自己父母的凶手到底是何人?这一世自己化身为人,是为了什么而活?而那只雪狼也会化身为人吗?会和自己在此生中相遇吗?
一转眼,十年过去,这十年为何会比千年还难过?世间的一切似乎没有改变,不、不、不,桃夭夭在心里连连否决,世间离她如此近,又怎么会没有改变呢?想想千年以前的自己,凡尘,真是可笑,她从未在尘世间走过一回,那离她实在是太过于遥远飘渺。不过,很快了,就在明日,一切即将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