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界下雨了,这是奇闻,细细的雨打在脸上有一种仿若隔世的错觉。我用手捻起雨丝闻到一鼻子的血腥。何明没有墓碑,即便是有,谁来给他写墓志铭。
一只乌鸦落在对面的屋顶上用嘴梳理羽毛,我忍不住斜了它好几眼,他的眼睛是血红血红的,像这雨丝。一会儿又飞来一只,又是一只,一双一排,时间很短暂都不容得我分辨它们成群结队且飞且鸣,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探头,黑压压地把我们围在中央。
黑无常眼露凶光,他的翅膀折过来遮住我大部分的身体。
“这是?”
“小阎王的暗部。”
乌鸦们飞起来衔取小树枝小石子,这种动作类似作战前的准备,略带攻击性。我在心中嘲笑这群傻鸟,又不是表演乌鸦喝水的节目时间,它们就凭这些小破石子能起到什么作用。
乌鸦们叼够了树枝围着我们顺时针旋转,黑无常没有动只是尽可能地把他的翅膀在伸开一些,裹住我们两个人。
它们越飞越快,乌合之众集结起来快到我以肉眼根本无法看清的速度,黑无常把我的脑瓜按下去,让我的脸埋在他的羽毛之中。他颈部那柳叶状的羽毛根根竖立,飞羽内翈基部白色
绒毛如同柔软的羽毛被,他化成一座立体的被毛房子,若不是那双深邃的人眼此刻正望着我,我会误认为他是一只金雕。
乌鸦们的攻击开始了,我听见噼噼啪啪的响声,是冰雹砸在“屋顶”发出的声响。我抬头看严丝合缝的屋顶正是黑无常的一双翅膀,我担心地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很亮很清澈,在这漆黑的房子里,像是一盏明灯,只为我敞开的明灯。他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让人温暖的安心。
乌鸦们的攻击越发猛烈,响声混合成一片,再也分不清它们砸下来的是这一颗石子还是下一颗,响声混合成一条沉重的铁链将我们封锁在中心区域,不知从何时开始,也无法判定几时才能结束。我不停地查看他的脸色,开始担心黑无常的身体。他依旧默不作声,身上的绒毛团得更紧了一些,眼睛里幸好还闪着光亮。
乌鸦们发出刺耳的嘲讽声,石块来得比之前更猛烈,每一块砸在外部的石块,都可以引起整个被毛房子的震动而且这种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我恐怕再过一会儿,羽毛房子就会有坍塌的危险。随着这一声又下一声的轰鸣,这该死的乌鸦们砸起来毫无间隙可言。
我往地上啐了一口骂道,“该死——”
黑无常提示我做好准备,我牢牢地抓住他的羽毛表示我一切安好。他微微点了点头,
眼睛里散出我从未见过的金色光芒。
他轻声数着口令,三…二…一。他猛地两翅膀上举成V字状,柔和而灵活的两翼突然变化姿势,他那一翅闪过去,立刻躺倒了一批乌鸦。对方的鸟数众多,黑无常的翅膀和利爪皆是武器,即便如此,第一次冲出包围圈的努力还是失败了,我清晰地看见他身上的伤口,密密麻麻的全是血口子。
我抓着他的羽毛全身紧张,我是他的负累是不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舒服一些,是这样紧紧抓住不放,又或是我索性听之任之来得洒脱优雅不拖累。我要是放手,自己举着白旗走出去,乌鸦们能不能停止对黑无常的攻击。
黑无常的第二次尝试已然开始,他抖开的翅膀犹如一架滑翔机,他迅速甩开最靠近他的那一圈乌鸦,带着我离开地面四五十米,却又被上层更多的乌鸦压得抬不起头。他用尖利的爪,挠死了几只最近的,又有更多的乌鸦围了过来前仆后继。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六七八九十…我也不记得我们究竟有几次离开地面,有几次甩掉或者打飞四周的乌鸦,我只看见,黑无常身上的伤口越聚越多,到最后已经分不清哪里是乌鸦们流下的血水,哪里才是他自己的血肉。翅膀都被血黏糊在一起,飞行越来越吃力。
他最后说,“丹雅,我可能不行了。”
他倒了下来,像一幅巨型的雕塑轰然倒下。我把剑鞘的尸体收在怀里,扑过去摸黑无常的脸,他的脸黑紫黑紫的,嘴唇也是黑色的,难不成除了流血以外他还中了毒。失去了黑无常的保护,我被曝露在乌鸦们的攻击范围内,可它们似乎收到了什么指令,对我不加伤害。
我抚摸着黑无常的脸庞,他体力不支的时候失去了最后的攻击性,翅膀也耷拉下来整个身体萎靡在地。我很想用水洗净他的身体再替他包装,可我做不到,乌鸦们还在等我的答复。
我对靠我最近的一只乌鸦说,“去喊他来吧,我要见小阎王。”
根据到来的时间判断,小阎王并不在附近,因为我等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对未来失去了信心。黑无常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竟然有半个多小时,小阎王才姗姗来迟。他奶白色的西服外分明沾上了不少的飞羽,让我又恍然觉得,他其实就在附近。
他并没有与我谈判也没有逼问我那个秘密的所在,只是用脚尖踢了踢黑无常的腿,确认他是否还有一口气息。
我呵斥他,“你干什么。”
“不可以吗?黑无常这个样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觉得很好笑。”
“有一点。”
“天!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我被气得不知道用什么言语形容此刻的心情。
“以为什么,以为我是好人?我当然是。你不要忘记除了一个好人之外,我还是往生界的小阎王!”
“怪不得他们都那样传你,他们传你杀人无数从不手软,他们传你六亲不认嗜血成性,我以为他们都是瞎编的,原来还真是如此。我记得您是往生界的小阎王,是我太天真了,看不清人心。“
他高傲地摇头,似乎不想辩解也不愿意与我多纠缠这种无聊的问题。他只是缓慢地围着黑无常的身体踱着方步,如同审视猎物的猎人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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