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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小昊月研究了半天,此时总算明白过来,抬起晶亮的黑眸,疑惑地问道:“娘亲,你哭了?为什么哭了?”

司徒槿将儿子搂得紧紧,啜泣不止,却不忘抽噎着安慰他:“娘亲没事,没事……昊月乖……”

可是昊月见自己娘亲都哭了,根本就耐不住,也跟着皱起的脸,鼻子尖红了起来:“娘亲……呜……不要哭……呜呜……呜呜呜……”

母子俩就此抱着哭成一团。

子言卿在旁边青了脸,冷声道:“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你真的忍心让这么小、又这么粘着你的昊月离开心爱的娘亲,孤零零回岭南去吗?你真的觉得,昊月往后还能跟以前那样,一天到晚高高兴兴的吗?槿儿,你若是不想要我这个夫君也就罢了,我们有过三年之约,你不肯,我当然不便勉强。但你怎么可以连这可爱的孩子也一起抛弃?”

司徒槿被人当头一棒般,下意识地将怀中的身躯抱得更紧,口中喃喃地道:“昊月他……他有你这个爹爹,他一定可以幸福的……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实在再没有别的敢拜托的人了。卿,请你……”

“槿儿,你先回答我,为什么你无法跟我回岭南去了?为什么明明还有半年,你却在这个时候跟我提出来,要了解三年之约?”子言卿蹙紧了眉道,“不管是什么事,将前后因果原原本本地告诉我,好不好?”

司徒槿咬紧了牙,强压着自己翻涌的情绪波浪,让自己冷静下来。

“卿,虽然我们在岭南不问世事地过了三年,但这事实是无法改变的——我是一国的公主……在这样国难当头的时候,我无法逃避自己的责任,只能选择留在我这样的身份应该在的地方……”

她好容易才将这句话说完整,眼中的泪,却攒得满满,一眨眼,又滚落下来。

子言卿看不下去,将怀中的丝绢掏了出来,递给司徒槿:“你是说留在宫内?我知道你认为自己应该陪在母后和皇兄的身边,但……有必要说得这么严重么?如今的形势到怎样的紧张程度了我是不知道,但无论哪一国来犯,祁胤这样大的一个国家,绝不可能轻易崩亡——槿儿,你无需将事情说得这样严重,我认为无论是乌孙还是匈奴,都不过想要讨一杯羹而已,谁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将这样一个泱泱大国一口吞下,他们没有这样的胆量的。”

司徒槿的眼神闪烁不定……子言卿是一个经商在外的人,对各路消息形势十分敏感,之前宫内乱成一团的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基本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的表情,显然是早就知道,又或者猜到会有这样的变化了。如今,他分析起来也是头头是道的。

只是……连皇宫内仅有的那几位,知道与乌孙和谈内容的心腹大臣,都无法想清楚为何星夜靡会提这样的和谈条件,就算子言卿再聪明,也肯定一样是预料不到的。

是的,偌大一个祁胤,恐怕只有她司徒槿自己一个人明白,这样的浩劫,是源自三年前,她与这个霸气男子的一场怎样纠缠不断的恩恩怨怨。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到如今,她已经再没有退路……

她越想越是心痛,眼帘低低地掩着,声音轻如水滴落潭。

“卿,虽然我很不希望事情演变成这样,但如今的形势看来……我必须要作为公主再一次和亲,才能解决这一次的战乱……今日我早早地从勤政殿退了回来,但我猜,最迟明日一早,圣旨便会传来……”

她一边说道,一边又抬了摇曳的水眸,缓缓地望向子言卿。

果然不出所料,子言卿的双眼睁得大大,一脸不敢置信的表情。

“怎么……怎么会?和亲……?”冷静如他,也一时磕巴了起来,“就算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战乱,退步和亲,也大可以再从皇家宗族女子中,选择合适的人加封赐命……犯不着要你一个已经婚嫁的公主这样折腾,招天下人的笑话。我不、不相信皇上会下这样的圣旨。”

司徒槿咬紧了下唇,半晌才道:“正因为不能让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兄陷于不义之地,所以……我必须要自己提出这个请求。卿,请你理解,即使是皇兄,遇到这境况也只是无可奈何。今夜我就会入宫,向皇兄请命……我们夫妻一场,虽然不舍,也只能到现在为止了……”

她双手将昊月拥得紧紧。

那个娃儿已经哭得累了,伏在娘亲的怀里抽抽噎噎,开始迷迷糊糊地犯起困来,小手儿却不忘紧紧地拽着司徒槿胸前的衣襟,生怕睡着了会丢了自己重要的东西似的。

子言卿缓缓地在司徒槿身旁坐下:“这话我就更是不解了。既然由你来出赛和亲会遭天下人议论,这样的事情该是能免则免,为何你竟然还要主动去向皇上请命?皇上这样多的大臣们,莫非就没有人能想出来别的办法了么?再退一步,莫非乌孙或者匈奴,竟然就觉得此事妥当了么……”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了一般,面上刷一下变了颜色,手攥紧了膝上的一片衣衫,不吭声了。

司徒槿欲言又止,伸手替怀中的昊月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泪,有点心神不定。

房中簌然一阵意料之外的宁静,只有小昊月模糊的啜泣声,仍在隐约地响着。司徒槿的手轻轻地安抚着怀中的儿子,那快两岁的娃儿已经快要睡着了。

“你是……要和亲到乌孙去,嫁给乌孙之王星夜靡,对不对?甚至,这就是他提出来的停战的条件,是不是?”

子言卿突然的一句问话惊得司徒槿心中一跳。

她连肩膀都颤了颤,犹豫地抬起闪烁的水眸:“卿,你怎么突然……”

“回答我——是不是?”子言卿缓缓地侧过脸来,不知为何,那双一贯温柔的眼眸之中,竟有种掩饰不住的戾气。

司徒槿不由得怔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答道:“是、是的,你猜的完全正确。”

心里,纠结地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虽然星夜靡身为乌孙之王,自然声名远播,子言卿这样的行商之人不可能不知,但是此时此地,突然地自子言卿的口中听到星夜靡的名字,却又有种异样的违和感。

子言卿突地冷笑一声:“既然如此,那你叫昊月跟我回什么岭南,不如就这样带了他去吧。难得的骨肉重逢,说不定竟可以上演一场感人至深的认亲记呢。”

他的声音,一瞬间冷得几乎可以将空气冻住。

司徒槿猛地打了个冷颤,一双晶莹的水眸睁得滚圆!

“你、你怎么会……?”

昊月是星夜靡的儿子,这个秘密……这个秘密,是她守了整整三年,祁胤之内没有人知道真相的秘密!为什么子言卿会突然道破了这个她一直藏在心底,不曾说给任何人听的秘密?!

她雪白的脸立时变得病态一般的苍白,连嘴唇都打起颤来。

子言卿静默地看着司徒槿好一阵子,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垂下眼帘:“槿儿……我们同床共榻三年,虽然是没有夫妻之实,但你这梦呓的习惯,还有你在梦里都叫唤谁的名字,我还是知道的。”

“我……”司徒槿心中一紧,想要解释些什么,可是又无从解释。

子言卿怔怔地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喃喃地道:“槿儿,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实在太在意……这三年来,我瞒着你,调查了很多很多。从你在乌孙的赤谷城出现过的流言开始,到你出现在楼兰之前……虽然我一直不确定,究竟从那些情报之中,我猜出来的那一个‘真相’,是不是真实。”

他说到这里,不觉又叹了口气。

“这孩子也是……在父亲给起了学名之后,你又自己给昊月起了这样一个小名,大约——也是为他的父亲起的吧?我一直这样觉得,虽然……不曾问出口。”

司徒槿的心里重重地颤抖起来,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怀中的昊月。

他已经乖乖地睡着了,呼吸均匀。虽然年纪尚小,那张脸上的轮廓却已经整然,五官俊朗又精致……几乎与他的亲生父亲如出一辙。

每每这样凝视着他,司徒槿就觉得自己透过这张脸,望见那个在遥远乌孙叱咤风云的另外一个身影……那个她魂牵梦萦,却无法相守的男子。

还有那一段无法忘怀的……爱的往事。

到现在,她才终于明白,子言卿一直装作完全不知情,只一心地对自己柔肠百转,极尽关爱……她原来一直以为自己瞒着他,谁知竟是他如此善良地,反过来一直哄着她,只为了不要触动她心底的伤口,只为了让她可以得到真正的安宁。

要做到这样的程度,需要怎样程度的宽容和仁慈……司徒槿不是不知道的。

的确,自己的夫君本来就是这样大智若愚,善良敦厚之人,所以她才会在那双深情的眼睛注视之下,一日日地往他的温柔依靠了过去,逐渐地对他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甚至,心甘情愿地教昊月唤他爹爹,一家人般地欢乐度日。

他们的夫妻做了三年,她却还是不能打开心防。可是,他真的是一个好丈夫……她其实逐渐,觉得自己其实,因该为他做点什么。

原本以为,一切都可以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治愈,慢慢忘却,就算艰难,但她也总可以有重新开始的一天。

可是……

苦涩的泪水,再一次盈满了已然疲惫的眼眶。

司徒槿的话如梦呓一般模糊不清:“卿……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

子言卿咬了牙道:“我本想着,你已经如此伤痕累累,再追究什么过去,不过是加重你的伤口,于你无益。过去了的事情毕竟是过去了的,只有现在和将来才最最重要,所以从来没想过要问你,更没想过逼你……只是没有料到,我们三年的夫妻,居然要因为如今这样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要这样划上句号,所有曾经的努力,也都一起灰飞烟灭……”

他的这一番话,带着控诉的意味,说得她更连头也抬不起来了。

“卿,对不起,对不起……”

司徒槿除了一再重复这句话,已经不知再说什么好了。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怀中抱紧了沉睡的昊月,轻轻地靠到子言卿的肩上,啜泣不止。

子言卿的眉头拧得紧紧,仍伸手揽了司徒槿的肩膀,沉默地安慰着。然而,随着这一怀温香入怀,他竟突然有种被人千刀万剐了的感觉,痛苦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司徒槿仿佛察觉到了他的痛苦,手自他的腰间缠了过来,反而作出了一副安慰的姿态。

虽然中间隔了个小昊月,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偎,无言许久。

终于,子言卿轻声地道:“我去叫人备车,送你和昊月进宫。至少,有孩子在的话,‘他’无论如何,也该会厚待你几分的。”

司徒槿双眼一闪,急急地抬了头道:“不……不可以。卿,昊月不能跟了我去,绝对不可以。”

子言卿沉声道:“槿儿,你不用担心。不管以前你在‘他’身边的时候是怎样的身份,如今即将是名正言顺的王妃。自己的骨血,总不至于不认……更何况‘他’如今是千山万水,费尽心思地来将你要回去。无论怎样编个理由,‘他’定会给昊月一个合适的位置的。”

司徒槿急急地摇头道:“卿,你不了解那个人。他用兵不会只为了一个女人,也绝不会有什么妇人之仁。对他来说,安泰公主恐怕只是一个顺手沾来的战利品,这一去,我自己尚且祸福难料,更何况是昊月……”

“槿儿,如果这一去竟是生死未卜,那么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你去的。”子言卿的手臂,稳稳地加了力道。

司徒槿只得努力地作出一个笑脸给他看:“我好歹是代表祁胤一国嫁过去的,他不会真把我怎么样。”

那双纯黑的眼眸缓缓地换上坚定的色彩。

“而且,只要有我在一天,便不会让他随心所欲,利用祁胤成为他的棋子。我一定会让乌孙成为祁胤一个安定和平的邻国,甚至要让周边的这些国家,统统都安静下来,不再有战乱,让百姓能够安然度日。”

子言卿反而,愈发地露出担忧的神色来。

“槿儿,你不过是一个弱女子,即使身背公主这样的名号,你终究只是一个血肉之躯的凡人,没有必要为自己再加上这样或者那样的枷锁,约束自己的人生。”他拥紧了怀中的妻子,恳声道,“记着,无论如何,自己的安危与幸福是最最重要的。如果你竟然不懂得善待自己,叫我怎么能放心让你去?”

虽然他是在安慰着,手臂却抑制不住地发起抖来。

“卿,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

司徒槿心如刀割,一手仍抱着昊月,一手紧紧地抱着自己三年的夫婿,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剖开来了般,痛不欲生。

她的确不明白,此时的星夜靡究竟在想着什么,更不知道他为何竟要逼她到这样的地步。这三年来他杳无音讯,到如今,她苦等得心都碎了,刚刚想要开始新的人生,他却又突然重新出现在她的生活之内。

她这些年来所拥有的,温柔体贴的丈夫,可爱聪明的儿子,和煦美满的家庭……统统因为星夜靡的一纸书信,统统又化为了乌有。就跟三年前,他剥夺了她的公主身份,将她强带回乌孙,迫她为奴的时候一样,他又一次,夺走了她的一切。

突然的,毫无预兆的,一股恨意在心中弥漫开来,一发不可收拾。

房中烛光惨淡,只有在妈妈怀中沉睡的小昊月,不知做起了什么香甜的梦,灼灼的灯影之间,微翘的小嘴上,仍挂着一丝满足的笑。

当祁胤的使者再一次到达乌孙驻扎在楼兰之外的营地,递上用油蜡封好的书信时,星夜靡居然赞了他一句。

“很好,十日之约,就是今日,祁胤果然准时。”

那名身形瘦小的使者顾不上说客套话,深深地低下头去,一双眼睛却暗暗地观察起两旁站立的将士们来。

星夜靡还未开封,只先看到了信封上写的几个娟秀大字,已经翩然一笑,手指轻轻地拂过纸面,带着半分眷恋之意,这才把信打开,细细阅读。

末了,他淡然一笑,面上沉稳如初,对使者道:“没想到安泰公主居然会亲自修书一封,主动应承婚事,我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了。恭敬不如从命,我接受安泰公主的一番好意。只是,公主尚未出嫁,就提出要我这个未来的夫婿替她将身在匈奴、被人囚禁的如月公主伉俪解救出来,未免有点强情之请了。要知道匈奴乃是北方大国,国力强盛,其中的国中纠纷,又岂是我小小一个乌孙,可以干涉得到的。”

那使者恭敬地抬起头来,道:“安泰公主早就料到乌孙王您会这样作答,她在授予书信的同时,也命我传来了亲口的口信。”

“哦?”星夜靡的眼中泛起兴致来,“说来听听。”

“乌孙之王行事沉稳,万事素来心中有数,这一次能救祁胤于水火之中的,莫非乌孙不可。望乌孙王慈悲为怀,普度众生,也算得上是为这次的花红喜事,锦上添花。”

星夜靡低眉笑了,那魅惑的笑容令那使者不觉面上稍稍地泛了粉色。那使者静静地掩了眼帘,不再看那张精致绝伦的面孔。

星夜靡的手,静静磨摩挲着那封洁白细致的信笺,笑中带着浓郁的赞赏之意。

不愧是那双精灵黑眸的主人,不只是一眼看穿了他所有的计谋,还反过来催促他赶紧将底牌统统都交出去,简直是看不得他在这里摆开舞台唱戏,要他赶快滚回乌孙去的意思。

这一种彼此心知肚明的意会,就是一种至上的默契之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给他这样痛快的感觉。

的确,攻打楼兰,吞掉半边楼兰疆土,已经算是得偿所愿,出了当年在蓝迪那儿受的一口闷气,反正楼兰王最终也没有得到司徒槿,据说还被划了一刀,他对这个男人已经不再有什么强烈的报复心了。

至于那些被他用作威逼的战俘,虽然并不是什么大事,但他其实也不想要滥杀无辜,毕竟传了出去,对他不是什么好事。他早就算好时间……以司徒槿那样仁慈的心怀,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绝不会不识时务,仍坚持不嫁的。果然,十日之内,安泰公主就如他所愿,点了那个高贵的头了。

匈奴那边,也的确是他埋下的种子,其实同样的事情不过是四两拨千斤的道理,要再翻腾一次,不过是易如反掌。只是如果司徒槿不说出这句话,逼他去做,也许他就只乐得抱了美人归,不必勉强卖祁胤这个人情了。

也罢,既然她都开口了,而且拿出大婚来做幌子,就顺了她的意吧……

难得,三年之后,总算以这样的方式,跟她接上了头。

星夜靡缓缓地抬眼,笑道:“公主信中所提之事,虽然并不容易,但既然是她这样难得地开了金口,我自当尽力而为。至于祁胤的战俘,我一个都没有薄待过,假以时日,自然以合理的方式,交还祁胤。请转告公主,不必忧心,凡事自有定数,这样的见面礼,乌孙还是送得起的。”

那一名使者这才低声道:“如此,请乌孙王务必修书一封,自当尽快送到公主的手上。”

“当然,”星夜靡顿了顿,蓝眸中的笑更深了,“你在这里等着就好,我立刻就写。”

他朝旁边招了招手,唤道:“鲁伊。”

“臣在。”

“就如之前所说的那样,一切照原计划进行。”

“遵命。”鲁伊深深作揖,就此带着旁边几位将领走出帐去,态度从容。

那名祁胤使者见状,面上不免流过讶异之色,但很快又作出无事的表情来,垂手在旁看有人为星夜靡递上笔墨纸张,静等自己的那一封回函写好。

帐内,噼啪的火苗之声而已,两旁站立之人,纪律井然。

司徒槿静静地坐在车内,眼帘低垂。

眼前是一片大喜的红色。红色的车厢,红色的衣裙,红色的丹寇……一切的一切,都是血一般亮丽的红。

喜气洋洋的感觉。

耳旁全都是车辕的声音。

手中,静静地翻看着膝上那个精致木匣之内,点点细碎的东西。

那个在祁胤皇宫她的密室里,躺了三年的羽毛挂饰。

跟儿子时常拿来玩耍的小木马。

顺手将那只卿送的百转玲珑簪拿起来,看了又看,这才放回箱内。

……

簌然,一滴清泪落下,沾湿了红色的喜裙。

因为她已经听到了远处飘来的,雄浑欢快的音乐。

她知道……赤谷城已经到了。

城门之外,一定已经列队迎接,她这一位远道而来和亲的公主。

她的第二次和亲之旅,也其实是她第二次……回到乌孙来。

手颤抖着合上了木匣的盒盖,抱紧。

她回来了……

回到这个地方来。

她应承婚事,星夜靡许下承诺之后,很快……

他就如约将匈奴的内乱平定,令知了夫妇安然无恙地返回自己的单于之位,喜得知了一封加急的谢书,送到了京城,字里行间涕泪交加,说不尽对司徒槿的感谢。

乌孙则迅速从楼兰退兵,甚至不取一分楼兰的土地,只要了三十年的进贡和边境经商特权协议作为赔礼。

而所有在战争中被俘的祁胤和楼兰士兵,都得以归还自己的国家,自然,乌孙的士兵们也如约得到了解放。

甚至,司徒槿提出苛刻的要求,要自己到达赤谷城的时候,星夜靡亲自出城迎接,然后依照律法举行大婚的仪式,他居然也答应了。

一切顺利地进行着,紧张然而有序。

唯一的不和谐音只有,当金壁辉尝试重操旧业,向星夜靡索要高额的聘礼之时,却碰了一鼻子灰。

星夜靡面上笑嘻嘻的,却直接将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后囚禁了起来,反而要司徒楻拿金壁辉索要的那个价钱来换回自己的皇后。

消息传来,笑得司徒槿在床上打滚——金壁辉一辈子敲别人竹杠,这一次,总算是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了。虽然,这是这几个月来唯一让令司徒槿觉得心情轻松的消息了。

就这样,金壁辉“被迫”成了安泰公主在乌孙大婚的观礼人,在公主到来之前顺便操持公主在乌孙生活的准备事宜。而司徒槿,则有了祁胤历史上最丰厚的嫁妆,甚至司徒楻在临别之际还可怜巴巴地乞求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的皇嫂,让金壁辉可以安然回到祁胤。

也许是怕有人真的象当年一样将她掳走,也许是怕祁胤自己会耍什么花招,星夜靡直接派了大批将士到京城接司徒槿,一路护送她到乌孙去。

薛陌然也加入了这一个送亲的大队之中,为的是能够在到乌孙之后,保障金壁辉和司徒槿的安全。即使,司徒槿早已安慰了他无数遍,不会有事的。

乐声逐渐地大了,司徒槿的眼泪,也愈发地密集地往下滴到衣衫上。

她知道自己再哭下去,就要坏了妆容,只得掏了怀中的丝帕,小心地擦拭起来,一边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

三年没见了,不知道那个霸气又俊朗,叫人又爱又恨的人,如今是什么样子?

心,揪紧了,痛了起来。

马上……就要跟他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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