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段如雪怀孕,医生的建议本来就是夫妻分房而居,而段如雪对陈昊天的期待本来就不高,所以陈浩海并没有太多的顾虑,在自己能够做到的范围内给予她一定的温情和照顾。段如雪只当自己的丈夫因为孩子回心转意了,欢喜得不行,每天都变着法儿讨他的欢喜,有时候真的令他几乎觉得,自己都要被她搅得心动了。
不过,回中国的日程一日日地逼近,某日,陈浩海终于意识到,自己真实的人生马上就要回到自己的眼前了。跟段如雪在这里的这些日子,虽然美好得象童话故事一样,但他陈浩海并不是故事的真正主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公主——花缘巧。
此时,他能够做的,也只是祝福段如雪,并且希望陈昊天回到这里来的时候,能够因为她腹中的孩子,而真正地将心归回到这一个家庭中来。
“你在中国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因为工作太忙,就疏忽了健康。”段如雪的笑容甜美而且温柔,与花缘巧的味道不同,但是同样地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陈浩海忍不住伸手将她拉入了怀中,紧紧抱住,低声在她的耳边说:“我走了。你一定要保重。”
“我会的。”段如雪从受宠若惊,到蔚然接受,反过来也环着他的腰,低声承诺。
下一刻,陈浩海终于松开了手,回头走出回廊,往带他回家的那一个直升飞机走去……
花缘巧觉得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即使已经醒了,眼皮还是沉重得睁不开眼来。
身旁有暖暖的感觉,不,她根本就睡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宽阔的胸膛的触感,似乎陌生,又似乎非常熟悉。呼吸的声音就在耳旁,气息呼到她的胸前,她的身边,的的确确躺了一个男人。
昨晚的记忆突然象潮水一般地朝她袭来,似乎,朦胧之间,她与身边的躺着的这个男人……有过不止暧昧的缠绵之举。
一瞬间,花缘巧吓醒了!
她睁开了眼睛,而且直接望向自己的身旁。
虽然如三年来枕边人的容貌一模一样,然而……这个人不是陈浩海!
陈昊天感觉到了身边的动静,醒睡的他马上睁开了眼睛。眼中马上映出了花缘巧恐惧而讶异的双眼——他一瞬间意识到,不好了!
“呀——!”
花缘巧一声尖叫,人已经疯也似地拉着被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往旁边滚去。
“等一下,缘巧!”陈昊天忙一个翻身,抓住了她两只玉手,将她牢牢地压在床上,“你听我说。”
四目相接,花缘巧惊恐的眼神映入陈昊天的眼帘,令他陡然有了一种做了错事的负罪感,然而,回想起昨夜温存之时她的百般柔情,他的心里不觉又燃起了无限的欲望,再也不肯就此将她放开了。
“放开我!”她在他的身下奋力地挣扎着。
“缘巧,我可以说对不起,但是……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了!”他努力地按住她,让她听得见他的声音,“陈浩海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他拿走了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所有以前,他已经抛弃了自己现在所有的一切,包括你!”
她的眼中渗出泪来:“我叫你放开我,放开我听到没有?!”
“我不放!”他终于对她吼叫起来,“我就是要你听我讲话,直到我要说的全部说完!”
她陡然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拧紧了眉头的俊目,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缘巧,难道你觉得,我不能给你幸福吗?非要陈浩海不可吗?”他几乎是苦口婆心地再劝说着,“他没有读过书,只能做工地的体力活来养活你,但是他会老,会失去现在的气力和精力,到那时,他用什么来养活你呢?我受过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即使我没有了我自己的身份,我也可以去教书,去做文员,有很多很多我可以做的事情,我可以挣钱养家活口,有能力让你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缘巧,难道你非要选择一个已经不要你的男人,而不肯选择我吗?”
她的眼角滚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沉默地错开脸,咬了牙道:“你……你不是浩海!就这个理由,已经足够了!”
“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这个名字和这个已经不在了的男人呢?”他几乎要爆发起来,“我就在你的眼前,而且……你敢说发生昨天那样的事情,你真的只是纯粹将我当成了陈浩海吗?!你就算喝了酒,自己丈夫说不认得,就可以不认得的么?!”
“闭嘴,不要再说了!”她对他尖叫起来,“放开我!”
说着,就真的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又咬又抓,好似一只发了狂的母豹。他被她咬得胳膊都渗了血,又被她抓到眼角,一个不留神,手上的劲儿松了,竟真被她挣脱了,滚下床去。
花缘巧下了床,便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上仍是裸着的,不禁羞得满脸通红,直接拽了旁边的毛巾围住身体,也顾不得去捡地上的衣服之类,直接就冲出了卧房的门口。
“缘巧!”陈昊天追着花缘巧来到洗澡间门口,看着她将门在自己的眼前重重关上,“不要这样,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我是绝对不会害你的。”
里面转瞬传出乱七八糟收拾衣服的声音,因为那里本来就是这个蜗居唯一能够晾晒衣服的地方。
“你灌醉我,然后趁机占了我的便宜,还说什么不会害我?!”杂乱的声响之间,花缘巧尖叫起来,“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缘巧,别这样钻牛角尖好吗?”陈昊天贴着门板朝里说道,“我并没有灌醉你。昨晚我们是就着酒菜聊天,聊得兴起了所以多喝了两杯……我绝对没有特意灌醉你的意思!”
“你没有灌醉我……难道就没有过趁我醉了占我便宜的想法?”她在里头咬牙切齿地道,“不要告诉我你陈大公子的酒量,竟然还没有一瓶街边买来的黄酒那么深!”
“我……”陈昊天顿了顿才说,“缘巧,我可以为昨天所作的事向你道歉,但是请你不要这样对我。我这都是为了……”
“够了,给我滚!”花缘巧在房内重重地一锤门,“我再也不要看见你的脸,给我滚!”
“我不会走的,”陈昊天咬了牙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我再也没有退出的理由,缘巧,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让你幸福的,而且比以前更幸福!”
砰!
门突然重重地打开了,陈昊天一个没留神,差点儿没有扑到门里去,然而他立刻便看到花缘巧手里拿着晾衣服的短竹竿,朝自己打了过来,忙一个急闪身,躲开这来者不善的一棍。
花缘巧就像是拍苍蝇一样,竹竿连续地朝陈昊天的身上打去,陈昊天自小便受过防身术的训练,这样程度的攻击当然难不倒他,他连续闪过几轮攻势之后,干脆手一伸,将竹竿的另一端空手接住,一把夺了过去。
花缘巧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竹竿就这样落到了陈昊天的手里,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示的好。她的眼中闪着愤怒的火焰,然而面对这个比自己更强大的男人,她又自觉自己是如此地弱小。
——打不过的,叫他走,他也不会走的。亏已经吃了,但是若要不吃下一次的亏,就必须要躲开眼前的这个人!
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面临更大的危险,忙看准了门的方向,夺路而逃。
陈昊天不知道花缘巧的心中一时竟已经闪过如此多的意念,只知道先阻止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忙伸手一把将她拉住,硬生生地揽入怀中。
“放开我!流氓,骗子,混蛋!”
她吓得几乎失心,在他的怀里奋力地挣扎起来。
“缘巧,你听我说……”
他当然不肯放手,只努力地想要控制她乱抓的双手,困住她较弱的身躯。这一举动当然令花缘巧愈发地慌张,愈发奋力地想要挣脱,然而只是无法离开眼前这个男人的钳制。
“放开我……!”
她又急又羞。一口气没有上来,竟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下一刻,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陈昊天的怀中,不省人事。
“缘巧?!”
陈昊天没有料到这样的变化,吓了一跳之余,忙确认花缘巧的呼吸和心跳。花缘巧的脸上一片苍白,呈现贫血的细纹,即使按了人中等大穴,依然没有苏醒的迹象。
他终于着急了,一把抱起她就夺门而出,往最近的医院跑去。
“不,你没有必要跟过来,我只是自己散一下步。你将这些文件看完之后,给我一个详细的口头报告。”
陈浩海对自己的秘书低声吩咐完毕,就此走出办公室的大门,乘上电梯离开。
走出大楼的门口,他长舒了一口气——终于,他可以自由地走向自己真正的家门口了。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回到本市之后,他竟然没有马上离开酒店回家,而是乖乖地按照日程与各种不同的人见面,还与秘书认真地研究了这几十天以来已经反复研讨过的好几个大项目,简直就像是真正的陈昊天本人会做的那样。
经过两个多月,他已经逐渐适应作为“陈昊天”的日子。虽然他没有读过书,幸好秘书什么都可以代劳,所有报告都可以转作口头形式,所有口头决策也都自动变成书面指令,他只需要负责思考就可以。
没有想到做一个高层决策者竟然会这样有成就感,当他看到一分份涉及天文数字金钱的合同签订,人们都围着他打转的时候,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意外的愉悦之感。这种将世界掌控在手心里的感觉,是他有生以来从未有过,甚至从未幻想过的。没有料到,当这样的生活意外地来到眼前之后,他竟然只是最初有过某程度的抵触,之后便自然地接受了它。
甩甩头,他重新想起了花缘巧温柔甜美的笑容,脚下终于坚定起来,往熟悉的那一个街区走去。
周围的景色都是自己所熟悉的。过去三年,他曾经无数次走过这些大街小巷,奔走在讨生活的路上,除了花缘巧,从来没有谁正眼看过他一眼。然而今天,他这样衣冠楚楚地走在这条路上,周围的行人们无不驻足而观,好奇的目光一直在他的身上打转,竟令他有了一种挺直了腰板的感觉,情绪愉快。
他一边走,一边随意地打量着路上的行人。不知道隔了这么久,花缘巧是不是已经找到了警察局,急得六神无主了?这个念头一起,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然而,就在跑上铁路桥上,准备转入对面居民区的小巷里时,眼前突然闪过的一个身影,吓了他一大跳。
——这个人……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陈浩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仿佛像是自己的克隆人般从跟前跑过的陈昊天,一时竟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他不需要去问对方的姓名,就知道那一定是自己被误认的那个身份的真正主人,但令他觉得讶异的却是,对方竟然穿着自己的衣服和鞋子,那说明不只是自己造访了对方的家,对方也……?
他突然地紧张起来,竟顾不得再去想别的,拔腿追了上去,一把从后面揽住陈昊天的肩膀,将他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