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发的近了,夏姬出现在苏罗的视线之内,他高高的坐在看台上,像一个凌空端坐的仙子。不得不承认,他的确很美,美得令苏罗都有刹那间的失神,只觉得他的眼睛像是具有某种魔力,只消看你一眼,你便愿意为他倾囊而出,奉献所有。他穿了一件撒花红绣长袍,宽大的长袍掩住他的身子,那不胜娇弱的样子,像是湖边随风拂动的垂柳。他披散着长发,耳边别着一朵略微残败的花,他的神色有着淡淡的哀愁,那哀愁像是烟囱里飘出淡淡的淡淡的青烟,一点一点升上天空,却总也没有散去的时候。苏罗屏息凝神地看着他,分不清他是男是女,不过这并不重要,无论他是男是女,于他的魅力都没有丝毫的毁损。
这世间有一种奇特的人群,他们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融合了男人的阳刚与女人的阴柔,成为一种特殊的存在。他们之中的佼佼者甚至有颠倒是非,魅惑众生的魔力,而这夏姬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简直比我们修罗都要美丽。”影儿不禁叹道。
“若不是清楚的知道这里是人间,还真以为修罗界又出现了一朵奇葩。”苏罗也不由自主地叹道。曾经修罗界最美丽的要数修罗女王婡娅,在修罗界美丽与能力并存,往往越美丽的法力就越高,眼前之人美色甚至比修罗女王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若是在修罗界只怕下一任王就是他了。
“可惜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白白糟蹋了这么一张美丽的脸孔。”影儿不屑道。苏罗闻言但笑不语,当然知道影儿已经用透视眼将那人看了个明明白白。
招亲仪式开始了,台下人潮汹涌,男人们挥动着手臂大声吆喝着,“选我!选我!”女子虽不如此露骨,却也含羞带怯地斜眼瞅着看台。夏姬蹙眉看着台下,多么肮脏丑陋的一幕,他们果真对他的身份一点儿都不介怀么?他们果真都是喜欢他的么?
不,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他们还有她们的眼里,不吝是一个怪物,非男非女,任男子把玩的玩物。若不是有城池一座,良田万顷的诱惑,他纵然美若天仙,他们也恨不能把他摁在地上像踩蟑螂一样踩个稀巴烂。
他自然不愿意选择任何人,他恨不能一把火烧光台下那些肮脏的嘴脸。身后却有侍卫捅了捅他道:“夏姬大人,时辰不早了。”
夏姬咬着双唇极力压制心底泛起的憎恶,直到齿间传来腥甜的湿意,他再次向台下瞄去,看到不远处发生的惨剧,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目光又重新落在人群中搜寻。人多如蚁,推推搡搡,密密麻麻,根本无从选起,靠近前面的那些长得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即便选个陪葬品,也不能太过不堪吧。他正预备闭上眼睛把绣球胡乱一丢,随便落在哪个倒霉鬼头上,不想却在人群之中看到了苏罗。
距离其实很远,但不知为何,他竟能清楚地看到她,甚至能数得请她眉间的花钿有几颗花瓣,他很讶异,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突然变成了千里眼。
她很美丽,犹如鹤立鸡群,她很特别,像空谷中遗世独立的幽兰。她就那么站在那里,不焦躁,不急切,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目光里充满了谴责与不屑,她在谴责他造成的灾难吗?他不是始作俑者,也不是他蛊惑他们利欲熏心,她不明白,她当然不可能明白。但是她不屑什么?她凭什么不屑?她倘若果真那么清高,又怎会出现在这里?罢了,世人皆如此,哪有不爱钱的?就选她吧。不论是找个为他收尸的,还是找个给他陪葬的,如此美丽而特别的女子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他捧起手边桌案上的绣球站起身来,瞅准目标,投了过去。
被一个万众瞩目的人选中,从而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这若是换做常人恐怕会高兴到当场抓狂,更何况那万众瞩目的背后还伴随着着城池与良田的赏赐。而苏罗只是静静地站着,嘴角噙着一抹无谓的笑,她倒要看看这视人命为草芥的吴王和他的男宠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她向影儿使了个眼色,命她稍安勿躁,然后便静静的站在原地等待接下来的处置。手持长矛的士兵凶神恶煞地排开众人而来,将她一把提了起来,毫无怜香惜玉之情。在夏姬的跟前,他们将她扔在地上,态度恶劣得像是对待一个十恶不赦的囚犯。
夏姬起身伸手欲将苏罗扶起,张口道:“你……没事吧?”声音温柔得像轻吻着沙滩的海浪。
苏罗则下意识地向后一闪,没有接受他的好意,一抹尴尬的神情从夏姬娇艳的脸上闪过,苏罗反射性的动作令他感到十分难堪。
“原来你喜欢女人?难怪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本王!”一个愤怒的声音响起,童稚中带着一抹阴沉。
苏罗循声望去,只见看台右侧坐着一个人影,身前用紫红色的帷幔遮着,模样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晰,只觉得十分矮小,这就是传说中五短身材的吴王?声音这么稚嫩?
“她果真这么好吗?本王倒要好好瞧瞧。”说话间帷幔猛地掀起,从后面走出一小人儿来,身高也就一米二三,身穿鹅黄蟒袍,腰间扎着一条黑褐色的束腰,将他矮小的身子硬生生分为两截,他迈着方步,雄纠纠气昂昂地跺过来,那样子就像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在模仿大人走路的样子,简直滑稽至极。传说中的吴王,竟然是个还未发育完全的小男孩儿?看他那匀称的四肢,根本不像外面所传言的五短身材那么不堪,瞧他一本正经的神色,至多也就是少年早成而已。吴王用童稚的脸正对着苏罗,歪着头仔细研究她,直到以食指抬起苏罗的下巴,眼中泛起色迷迷的笑意,苏罗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深知眼前的根本是个男人,不是个孩子。苏罗厌恶地皱眉,什么少年造成?根本是怪胎一个。
吴王阴沉着脸牢牢地钳住苏罗的下巴,不允许她躲闪。从来没有人敢对她如此轻薄放肆,苏罗冷冷地瞪向他,一时之间二人怒目而视,僵持不下。
夏姬见他们剑拔弩张的样子,在佩服苏罗勇气的同时也不免心惊,忙护住苏罗对吴王道,“我不许你伤害她!”她是他刚刚选中的人,好戏还没开场万不能才一上台便被吴王给斩了。
吴王怒气勃发地瞪视着夏姬,随后又瞪了瞪苏罗终于松开了手,怪笑道:“我怎会伤害她?她俘虏了你的心,实乃大功一件,本王还要好好地封赏她!”
夏姬将苏罗搀扶起来,道:“请不要怪他,他不过是个孩子。”苏罗看向夏姬,不明他此言何意,那吴王心智成熟,性情暴戾,除了外表,哪里像个孩子?
吴王大怒着转身,“你再敢如此说,我杀了你!”
夏姬一副听之任之的表情,一抹解脱的笑浮上眼角眉梢,吴王见他如此,嘿嘿怪笑几声,扯着嗓子大声道:“等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我不介意再次证明给你看看,我究竟是不是个孩子!”只听四下里发出了了然而****的窃笑声,甚至连看台下都嘘声一片。
夏姬的笑僵在唇边,像是霜打的花瓣瞬间凋谢,又像是七彩的琉璃突然破碎,散落了一地刺目的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