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丹卿懒洋洋地拭干净脸,仔仔细细查看眼睛,还好没肿。不行,这招成本太大了,一哭眼睛就肿。让我想想,让我仔细想想,怎么对付你更好呢?
快中午的时候,丹卿才走出房门。
家务助理已经做好午餐了。
东坡肉、红烧狮子头、水煮肉片、爆炒下水、连汤都是酸辣呛鼻的冬阴功汤。施明明看到一桌的荤腥,不禁皱眉。她口味清淡,喜素不喜荤。但是菜单是小姑娘定的。
“阿姨怎么了?”
“小妹妹,你不喜欢吃青菜吗?”
“我喜欢吃肉。”
再喜欢吃肉,也有个度吧。施明明看着油腻腻的午餐,这么热的天,一点胃口都没有。
小姑娘吃得津津有味。夹起的肥肉一用力就有肥油流出,看得施明明眉头皱得更深。
“哎呀,我忘记了,有青菜的。”
家务助理端上来的是一盘凉拌青菜,色泽翠绿。
施明明松口气,夹了一根吃起来。
这什么味道?她赶紧抽了张纸,吐了出来。
菜煮得过老都硬了也就算了,竟然又苦又涩。
她抬头瞪着家务助理:“这是什么菜?味道这么怪?”
家务助理也不知道,菜是隔壁吴家的太太送的,捆得好好的,上面还有超市标签。说是小姑娘中午要凉拌着吃。。
叶家夏天的青菜大都是凉拌的。她做的时候也没有尝味道。
小家伙看了看那盘菜,掩嘴笑了:“和我没关系,这个是我同学送的。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据说是特色菜。”
她今天打电话给吴小胖子可不光约定下学来玩,还问了上次他们两个拔得杂草有没有处理好。处理好了就麻烦单婶婶带过来,她中午想凉拌着吃。
接到电话的吴小胖子很疑惑,这杂草看起来像豌豆苗,实际还是杂草,又苦又涩。丹卿怎么会想凉拌了吃呢?
他打开冰箱瞧了瞧已经洗得干干净净,还用从其他菜上拔下的胶布和标签伪装好的杂草,放弃思考,直接拿出来,托妈妈带给叶家的家务助理。
小小地阴了一把施明明,叶丹卿暗爽,略带遗憾地想,怎么不夹上一大口呢?
“不好吃就算了,反正青菜本来就不好吃。阿姨,吃肉。”叶丹卿挑最大颗的红烧狮子头夹过去。
施明明看着碗中红润油亮的狮子头,一点胃口都没有。这小家伙在整我吗?抬头看看对面那个毫无芥蒂的笑,又觉得不可能。心想,我又没得罪她,每天还要变着花样做早饭给她吃,现在她又在讨好我,免得让她父亲知道她琴弹得糟透了。施明明心下大定,再说都夹到碗里了,不好不吃。
一口下去,香滑爽口。她不由一愣。
“好吃吧。我家荤菜做得好,素菜不行。阿姨要是喜欢吃素,赶明儿我们去庵堂吃,那的素斋味道好极了。”
施明明讶异,这丫头多大,已经是个老饕了。
她这一颗狮子头还没吃完,小姑娘已经执筷以横扫千军之势,开始扫荡饭桌,姿态优美,小口又快速,如蚕食桑叶般,饭都添了两碗。
施明明再一次目瞪口呆,这小身子纤长细弱,肚子仍旧扁扁的,饭都吃到哪里去了。
以前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她吃那么多啊?
施明明端起汤碗,轻轻搅了搅,叹口气,大热天,喝冬阴功汤。拿起汤匙,喝了一口,又赶忙儿吐出来,辣死人了。施明明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
小丹卿惊讶:“阿姨,这是泰国的特色汤,材料都是泰国那带来的,原汁原味,要是喝不惯就让崔姐姐再做别的。”
施明明无语,怎么这么辣?
叶丹卿抱着个杯子,小口小口抿着,对讶异的施明明说:“阿姨,别客气。多吃点。早餐要吃得像女王,中餐像公主,晚餐则像平民。”难怪一个早餐点了那么多道小吃,叶正远还一点都不惊讶。
看来早点还是要认真钻研,她认命地拿出最早的那张菜单子。
下午的时光却不那么好过。
“阿姨,麻烦你弹琴给我听听。我歇会午觉。”
叶丹卿抱着小毯子躺在沙发上,等着施明明弹琴。那厚厚一叠曲谱,看得眼晕。
她和小姑娘商量:“可不可以放CD?阿姨一直弹会很累?”
丹卿说:“不会的,只要我睡着就可以了。我很快就睡着了。”
叶丹卿不爱午睡,更何况是在准备折腾人的当口,更不可能去睡觉。
一曲刚歇,小姑娘就开始点下一曲。施明明只好从肖邦弹到贝多芬,从古典到流行,连着一个小时,手都不停歇。而叶丹卿躺在床上,对着自己肚子说:“快了,慢了,这一节出错了……”不断挑三拣四。
她的钢琴水平不高,但也不至于连《四只小天鹅舞曲》都弹不下来。更何况,挑剔是叶家人与生俱来的本事。小丹卿见惯了漂亮的人、优雅的人、有气质的人,施明明在其中既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优雅的,更不用提气质了。现在,还要加上一点,钢琴水平业余。
但是不可否认,施明明坐在琴凳,挺直脊梁,认真弹奏的时候很吸引人。她明知道这个小姑娘在耍坏心眼儿,根本就不想睡觉,只是将她当做一个演奏机器。她也看出小姑娘对她有着深深的敌意。中午那桌菜,尤其是那盘味道苦涩的菜,辣得古怪的汤,绝对是故意的。
施明明苦笑。能怎么着,撑着呗。不能因这一点小小的困难,导致整个行动失败。好在小姑娘还有求于她,没有做得太过分。她可是万分担心毛毛虫战术,或者蟑螂,也许还有蛇。今晚的床铺一定要仔细查看。
现在她已经弹了快三个小时了,小姑娘还没有喊停。
小家伙闭着眼睛,把手指放在桌面上轻敲节奏,以示不要停。
她想,等日落西山,也许小家伙还会微笑说着,阿姨,你弹得真好。晚上我们继续。
直到屋外门铃响起,叶丹卿也未叫停。
她掀开毯子,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施明明着急,怎么能是谁都不问下就开门。
门外是个胖乎乎的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他看到丹卿大急:“你怎么光着脚就跑出来了?地上凉。”熟门熟路地给小姑娘拿鞋。
施明明纳闷地看着小胖墩忙里忙外殷勤地像伺候女王似的给小姑娘张罗这张罗那。那一大袋子的玩具就随意地摆放在门口。
这是谁?今天早上电话里的那个小朋友?或者该说小姑娘的小竹马?
“你很烦耶!东西拿上,跟我走。”小姑娘却不领情。
推开位于一楼的游乐室,即使这段日子以来已经看过不少次,施明明仍旧震撼,如置身于玩具王国。满屋的玩具,小火车沿着墙角“呜呜”驶过,各种类型的飞机、坦克、汽车,甚至各种规格的穿着华丽的BJD娃娃。
施明明羡慕嫉妒恨。数不尽的玩具,吃不完的美食,享不尽的富贵。
她年少时课业繁重苦不堪言,为的不就是这些。而这小姑娘不需要辛苦,一出生就自有千钟粟、自有黄金屋、身边这个小胖子算不上颜如玉,但看他带来的玩具,看来也是个“富二代”。
要不是快开饭了,单佳真不想上隔壁的门,不用看都知道自家儿子一定围着人家小姑娘团团转,那狗腿样儿让人看了汗颜。
她也不是没苦口婆心地教育过儿子,这样很丢人。儿子呢?一开始还能收敛着不动,只是眼神幽怨地看着人家,一看到人家小姑娘理都不理他,就急着上前不顾她的阻拦屁颠屁颠地献殷勤。回头还要怪她:“都怪妈妈,丹卿都不理我了。”我的儿啊,人家小姑娘哪一天正眼瞧过你了。人家把你当跟班使唤呢。
她硬是扯着恋恋不舍的儿子回家吃饭,哄道:“乖儿子,吃过饭就让你和卿卿继续玩哈。”
“婶婶,要不让睿睿在我家吃饭吧。”
别,千万别,我儿子要是在你家吃饭,回去又要挑剔我做的菜了。
单佳忙拒绝,拖着死赖着不走的儿子回家。
叶家的晚餐不是要像平民吗?
施明明看着丰盛的法国大餐,很是疑惑。
小家伙俏皮地眨眨眼:“家长不在的话,自然是顿顿都像公主。”
啊,她差点忘了这是一只小饕。
十三道菜,道道美味,吃得施明明连舌头都快吞下去了。她跟着叶正远也算见多识广,这次却完全控制不住自己,大快朵颐。对面的小姑娘却浅尝辄止。她纳闷,难道这法国菜也有问题?是让人吃了会死命拉肚子吗?她不由死死盯着小家伙。
也许是注意到施明明灼热的眼神,小姑娘抬起头来,淡淡地解释:“我从来没有晚上吃这么多,没胃口。”
最后一道甜点上来,两人面前的却不一样。施明明面前的是需要立即食用的舒芙蕾,丹卿的是外皮酥脆的马卡龙。
施明明有点慌乱,也许奥秘就在这甜点里面。
她再一次看向小家伙,对方却慢悠悠地品尝,轻轻咬了一口,眯着眼,一派享受。
犹豫再犹豫,施明明终究没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去吃那明显有问题的甜点,默默地看着舒芙蕾轰然倒塌。
对面的小家伙吃完,看过来,小小的脸上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容:“好可惜,我最喜欢最后这道小点心了。”
当晚,施明明果然不得已地和马桶在一起缠绵悱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