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正新正色道:“不许捣鬼,我们顺其自然。”
叶丹卿不屑:“那还用说。”她有点迟疑:“可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我问了,她也是从C市来周庄旅游的,过几天就回去了。”
“哦?”叶丹卿略带疑惑地望了叶正新一眼,小叔叔热情得不自然。
叶正新定了定神,微笑道:“听她的口音,也知道。”
叶丹卿腹诽,哦,知道你还问,居心不良。我会告状的,绝对!
叶正新只是笑,死丫头,这回让你输得面子里子全没,再也拽不起来,让你以后还敢眼缝里瞧人。
两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露出个笑容。
顾盼转身过来,就看见笑起来显得格外相似的叔侄,正用一种热切地像看着小白鼠的眼神盯着她。
顾盼奇怪地问:“怎么了?”怎么有点阴恻恻的?
叔侄两个齐摇头,笑得异常可亲:“没有。”
顾盼用一种迷茫的语气说:“你们长得真像。遗传真是神奇。”
叔侄两个听了,不由自主地露出个“牙疼”的表情。谁和她、他像了?
顾盼笑得厉害,心中再次惊艳,相似的五官在阳光的照耀下,异常和谐,尤其是那份默契,像活过来的画,有点扼腕,她真喜欢这对叔侄,可他们却拒绝她的加入。昨日收画回头,就发现那个女孩安安静静坐在桥头,五官明丽,四肢纤长,姿态曼妙,像精灵一般。顾盼兴之所至,开口招呼,本以为小姑娘喜欢看她画画,一定能聊得来,结果得到一句“哦,那再见。”萍水相逢,没缘分顾盼并不强求。可今天,看到惹人注目的叔侄二人,她移不开眼。经过的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不由回头看了又看,似乎有聚光灯照在两人身上,熠熠生辉,光华流转。顾盼叹息:真漂亮,令人驻足,流连忘返,
小的不愿理会她,大的言笑晏晏,但对着她意态从容,有礼有节,一派风度,但连个联系方式都不留,摆明了止步于此。
顾盼陪着两人逛街,挑完簪子挑珠子,她也看出这叔侄并不在乎花多少钱。拎着大包小包的他们找了个邮局,就直接把东西托运。
叶丹卿拿着笔,飞快写好地址。顾盼在一旁帮着装捡礼物,顺便瞄了下地址。
顾盼微笑:“好巧啊,我们是同一个小区耶!”
叶丹卿笑得更欢:“真是缘分啊!”眼角却扫过脸色变了的叶正新。她填写的是叶正新和商君家的地址。
叶正新忍不住瞪了丹卿一眼,又看到顾盼美目流盼、嫣然巧笑,想到很久前丹卿说的“靠着天生资本吃饭的人大多带着一种自命不凡,她们比一般人更喜欢捷径,更渴望成功,觉得自己本该成功”,不由思索,该不会又被这死丫头说中了。
叶丹卿满眼笑意,虽然没到最后,输赢未成定局,但时不时看叶正新脸上上演风云变幻的剧目,生活真美妙。
出了邮局,叶正新忙对顾盼说:“今日真是多亏你了,这个是报酬。”
什么?顾盼瞪大眼睛,双眼死死地盯着递过来的钱,嘴边勾起一个笑:“这怎么敢当呢?举手之劳,这些太多了。要不送我根簪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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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丹卿懒洋洋地歪在窗沿,琢磨着那个赌约。越想越觉得叶正新大大地狡猾,前脚才靠着顾盼便宜买了许多东西,后脚就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和她订的赌约也没什么用,他根本就没给那个顾盼机会,算来算去是她输了。可恶!只是她自小和叶正新游戏玩耍,未尝一败,自然打肿脸也要充个胖子。
想起叶正新对顾盼说的:“我多添点,你去挑只喜欢的吧。”
叶丹卿死命忍住笑。
顾盼的脸涨得通红,气得手都在抖,勉强克制着挤出一个笑。
求而不得且受辱,叶丹卿有点不忍,她错开眼,望着桥边垂柳,默默出神。
只听到顾盼说:“谈钱多俗——”
叶正新打断她:“但它很实用,拿着吧。”
叶正新将钱直接塞到她手上,拉过身侧的叶丹卿,大步往前走。
连声再见也没说,避如蛇蝎。
顾盼气不过,朗声道:“叶先生,我只是想给叶小妹妹画张像,你何必这样?”本来打算两个一起画的。
叶正新叔侄两人面面相觑,难道齐齐看错人了?这真是丢脸。
叶正新更为扼腕,他本来认为顾盼应该不是那种人,但在丹卿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挑眼看来,坚持不住立场,想着早早打发人。
好在他心里素质过硬,面不改色地说:“这是两回事。你想让丹卿做模特,自然得问丹卿意见。”
叶丹卿摇头:“对不起了,姐姐,我不喜欢。叔叔,你多给她点钱吧。”一派天真的样子。
叶正新暗想,高,真高。
只是终究不忍雪上加霜,叶正新轻轻敲了下丹卿,道:“别乱说,顾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再次道别。
叶丹卿心下不以为然,画像,真想画,昨天下午桥头就可以说了,脸面上过不去才拿出来说道的。
然而叶正新道:“听到没,人家说了是想画画的,没那心思。”
叶丹卿瞪眼,反驳道:“你信了?”
“信啊,你看人家被拒绝了,就没纠缠了。明摆着的事嘛。”叶正新底气不足,只得胡搅蛮缠。
叶丹卿握紧拳头,她还从没输给叶正新过呢?又想了下这次的赌,赢了似乎也没什么好处,何必一次次证明人性?
叶丹卿安慰自己,看在商君的份上,放过你!
叶正新也知道自个做得不地道,但因着头一回赢,嘟囔着埋怨了一句,又连连笑几声。
叶丹卿狠狠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叶正新当作没看见,自顾自傻乐。
看到叶丹卿摆出一脸“输就输,无所谓”的样子,叶正新手好痒,好像使劲捏捏地嘟得鼓鼓的脸,再用力揉揉她的头。
叶丹卿叹口气,为了赢,为了解决麻烦,把面前的坑毫不犹豫填了有什么错?是自己没思虑清楚,凭着一口气就打了赌。好心还办了坏事的,这回抱着坏心看人办好事,滋味特别奇怪。叶丹卿汗颜,难道自己骨子里就是个坏人,心理阴暗,认为人都是被欲望主宰,没觉得人单纯善良,看不到人间真善美那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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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遥翻看着电子邮箱传来的相片,照片上的丹卿笑容甜美,眉宇舒展,满眼笑意。
丹尼尔也在旁边,说:“小姑娘玩得很开心呢!”
谢遥目光眷恋,轻声:“恩,看来让她回去是件好事。”只是,叶丹卿明不明白,自己这个母亲也是需要她的?那样软乎乎,暖呼呼的小小一点点,忽然间长高,长大,脸上还带着细小的绒毛,还没张开,就急着张开翅膀离家,急着证明自己,急着摆脱妈妈吗?
谢遥双眼含泪,是不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够,做得不好,才让还不到离巢时间的丹卿迫不及待?
丹尼尔发现谢遥神色不对时,不明所以,询问:“怎么了?想丹卿了?”
谢遥点点头,我真想我的孩子,想将她藏于身后,屏蔽风雨,永远庇护。可小家伙不乐意,有句话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是这么想的吗?两个人相依为命,日子太苦了,不如放手,是吗?难怪从头到尾都不反对?
谢遥仔细读着送来的明信片,一张张美丽的风景画,背后有的是短短的一句“妈妈,我想你了”,有的写得密密麻麻,全篇描述看到的风景,末尾再加一句“要是能和妈妈一起看就更好了。”
见信如唔,似乎丹卿就在眼前,靠在她身旁,仰着小脑袋,用她稚嫩的嗓子:“妈妈,我想你了”。怀里似乎还有那个小小的身子,温暖熨帖。
丹尼尔劝道:“要不我们也去C市?”
谢遥微微一笑,摇头:小家伙不会希望她们回去的。
谢遥想起丹卿每年生日时候许的愿望——希望认识的每个人都身体健康,开开心心。是这样吗?不用在一起,紧紧拥抱,相互依偎,只要健康开心就好吗?她还太小,不能明白黯然销魂,唯有离别;不能明白生活中的每个人,不论幼儿,或者成年人,都会身不由己。
谢遥轻轻摩挲明信片的字迹,字如其人,三分兰菊十分梅,清绝雅致,就像丹卿咋一看似乎早熟优雅,仔细一品,可以看见内里那个执拗的小小灵魂。风雪不侵,风雨不改。
谢遥将明信片放在心口,相思苦,凭谁诉?遥遥不知君何处。
丹尼尔见她如此,只得挑拣些事儿来转开。
他出去提了只鹦鹉进来,道:“三月今天学了首诗,你要不要听听?”
三月是只金刚鹦鹉,丰满艳丽,红蓝交错。最重要的是口技了得,很了得。
两人蜜月时,在威尼斯遇见这可爱的小伙子,丹尼尔出主意买回来,逗女主人欢心。
“三月,表演一个!”
漂亮的鹦鹉微微侧头问:“美人儿,想听什么?来来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摇头晃脑的鹦鹉在架上吟诗,模样逗趣,谢遥不禁露出个笑。
鹦鹉看了,立马开口唱道:
“Ridigià你已经笑了
eccomihaigià...perdonato你已经原谅我了
miodio,chescioccosei我的天啊,你真傻
saibeneche你非常清楚
ioperamoretiperdonotutto为了爱,我可以原谅一切
ede‘piu‘bellopoi然后更加美好
oh...dilloancoradai...哦,再说一遍吧。。。
tiamo我爱你
noncambiaremai不要改变
civuolepocoafarepace讲和需要一点时间
seahchetulomio如果你也要的话……”
丹尼尔不由摇头,早知道就去香港买鹦鹉,说粤语的总比喜欢飚高音的鹦鹉好,尤其是一只爱好唱意大利情歌,口花花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