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古镇更有朦胧迷离的美,华灯初上,水光潋滟,桥桥傍河,灯灯傍水。叶丹卿几人买了河灯、孔明灯,一盏盏放,点点灯火,交相辉映。
夜风吹得凉,叶丹卿坐在河岸的石阶上,看灯火带着祈愿,晃晃悠悠地飘远。
她有点恍惚地看着那点点星火,渐渐觉得困。奇怪,明明睡了一上午。
叶老爷子对酒当歌:“万事一杯酒,长叹复长歌。
杜陵有客,刚赋云外筑婆娑。
须信功名儿辈,谁识年来心事,古井不生波。
种种看余发,积雪就中多。
二三子,问丹桂,倩素娥。
平生萤雪,男儿无奈五车何。
看取长安得意,莫恨春风看尽,花柳自蹉砣。
今夕且欢笑,明月镜新磨。”
叶丹卿听着听着,慢慢露出个笑容。真是太逗了,叶老爷子喝醉了,竟然这么这么尽兴,放歌须纵酒,对月抒情,人生几何。从辛弃疾到李白,从《水调歌头》到《蜀道难》,他不是一向自称武夫,好吧,这些都是豪放派的,不是十八七女郎,执红牙板,唱杨柳岸,而是关西大汉,雄纠纠,唱“大江东去”。
吴兴和单佳两人沿着河畔牵手走。两人遇到一个卖花的小姑娘。那小姑娘有张伶俐的嘴,噼里啪啦一串的话儿下来,轰炸地人头晕,还有紧跟死缠的韧性,吴兴无奈出手买下一束。
单佳偷笑着抱着一捧花,小朵小朵可爱的茉莉,大朵大朵缤纷的太阳花随意的搭配,打包成一束,花香袭人。
吴家睿见了,也去买了一束递给丹卿。
叶丹卿微微抬眼,浓烈的色彩跳跃着落入她的视线中。
叶丹卿摇头,这个没文化的,七彩缤纷,你以为孔雀啊。
叶正新在一旁拿腔拿调地念:“好花盛开,就该尽先摘,慎莫待,美景难再,否则一瞬间。它就要调零蒌谢,落在尘埃。迁延蹉跎,来日无多,二十丽姝,请来吻我,衰草枯杨,青春易过……”
叶丹卿腹诽:吻你妹啊吻,假洋鬼子,明明移民的是我,念着莎士比亚的却是你。哦,我忘记了,商君也是香蕉人。
吴家睿有点紧张地说:“不喜欢吗?让我再去换一束。”
叶丹卿伸手接过,搂在怀里,懒得说他,品味不是一天养成的,奇怪,明明他父母审美很正常。不想了,就当这小子基因突变,他父母的身材也很正常。
叶丹卿打了个哈欠,抱着五颜六色的花,微微皱眉。
她站起身,看了下歌以咏志的叶老爷子,正在“老夫聊发少年狂”。于是,她走到叶正新边上,对他说:“我先回去睡觉。”微抬下巴,示意这边交给你。
叶正新气苦:“去睡吧。”真把我当奴仆用啊。
叶丹卿开开心心地拣了几朵中意的花朵,其他的一骨脑儿丢到叶正新怀里,调笑着:“花儿固然芬芳清逸,绚烂璀璨,鲜艳美丽,但是真正甜蜜的美,却只和他同生共死……”
叶正新瞪着她远去的背影,死小孩,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花香弥漫,舟橹咿呀,风悄无声息地穿过厅堂,带来屋外水泽的气息;远方古刹敲响夜半钟声,其声如呜,特别空明。听静夜之钟声,唤醒梦中之梦。叶丹卿觉得自己没睡着,听得到一切微小的声音,包括自己浅浅的呼吸声,但又感觉到晕眩与失力,昏黑一片,迷迷糊糊的。
要等到第二天,叶丹卿才发现自己生病了。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医院,挂着瓶,头昏昏的。
一只手探上额头,叶正新说:“看来烧退了。”
叶丹卿有点懵,我病了,为什么?
叶正新敲了下她的头:“贪凉不关窗,是吧?把自己折腾进医院,感觉如何?”
叶丹卿笑:“糟透了。”声音嘶哑难听。
叶正新大笑:“哈哈,破锣嗓子。”
“来,喝点粥。你运气不错,刚买的。”
叶丹卿看着伸过来的勺子,有点囧。她摇摇头,拒绝喂食。
叶正新悻悻地收回手。
叶丹卿问:“太爷爷呢?”
叶正新笑:“他好得不得了。刚才出去吃早饭了。倒是你,吓了我一跳。今天早上怎么敲你房间的门,都没人应声,拿了钥匙开门一看,就发现你烧得厉害。现在感觉怎么样?”
叶丹卿清咳嗽了下:“不舒服。”
叶正新又笑。
叶丹卿淡淡地:“好笑吗?”
叶正新说:“太好笑了。”
叶丹卿怒目相向,要不是没力气,绝对胖揍他。
叶正新笑:“对对对,就是这样,气得不得了,但什么都做不了。两只眼睛瞪这么大做什么啊?”
叶丹卿火起:“我灭了你。”
叶正新说:“等你能生龙活虎再说,你这样我可真不习惯。”病歪歪得有气无力的。
叶丹卿看看吊瓶,恩,快结束了。
她懒洋洋地打个哈欠,准备继续睡觉。
还没躺好,就听到咚咚咚的跑步声,吴家小胖子到了。
吴家睿小心地看了丹卿一眼,说:“我听说你生病了,来看看。我带了好吃的来给你。”
叶丹卿本来想直接说:“别来烦我,我要睡了。”可是,小胖子提到吃,她有点迟疑,在瑞士的时候,丹卿偶尔会想念那个追着她问:“丹卿,你饿不饿,要不要吃巧克力、三明治、曲奇……”好吧,既然喜欢有人追着问饿不饿,要不要吃,就不要赶人走。赶的次数多了,是会真的走的。
叶丹卿问:“有什么?”
叶正新就看见那个小胖子急急忙忙从袋子里往外掏吃的,一派自然率真,令人不由自主地想笑。
吴家睿一边掏一边报菜单:“绿豆糕、青团子,巧克力、薯饼、雪花糕……”
叶丹卿说:“我现在不想吃,你去帮我买瓶漱口水。”
“哦,”吴家睿点头,蹬蹬蹬跑出去。
叶正新苦笑,敢情她不喝粥,是因为早起没刷牙,这小家伙真难伺候。
叶正新开口:“你还有什么臭毛病,完全可以告诉我,免得我做得不合你心意,一扭头你又装睡去。”
叶丹卿照样躺着不动:“我还想上厕所,不过,还能忍着。”
叶正新无语。
叶丹卿继续说:“还有,我是不喜欢喝粥,所以干脆省了漱口。不是不告诉你。”
叶正新沉默一会儿,说:“我看差不多了,叫护士来帮你拔针。你想吃什么?报上来,我去买。”
叶丹卿说:“不用。胖子带来的足够了。当然。我不介意再来碗豆腐脑。”被小侄女给郁闷到的叶正新,摸摸鼻子,郁闷:“等你太爷爷来了,我就出去给你买。”
叶丹卿等护士拔完针,就跳下床来,真不好玩,没什么力气,走个路都累。她想回床上去,可又不得不去五谷轮回之所解决生理问题。
先回病房的是吴家睿,他喘着气递过漱口水。叶丹卿没接过,又笑眯眯地说:“你先拿着,现在蹲下,背我去厕所。”
叶正新觉得喉咙有点甜,心口发堵,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吐血的感觉。你还说没欺负他?不过,看到那个胖小子真的蹲下去背丹卿,叶正新又有了吐血的冲动。你怎么这么听话?
叶丹卿没什么感觉,她指使惯了人,而且现在又累得很,憋得吐血,生理需要大过天。
吴家睿把丹卿背到洗手间门口,担心地看着她扶墙进。
等到丹卿出来时候,就看见吴家睿还在厕所门口徘徊。
叶丹卿笑:“把漱口水和口杯给我,速度。”
叶丹卿笑:“过来背我。”其实没累到那程度。
她舒舒服服地趴在胖子背后,满足地叹口气。
有人背着走,真是舒服。
叶正新看到这幕,很是无语。
这胖小子自愿被人奴役,没什么好说的。
叶丹卿无视叶正新铁青的脸,回床上继续躺着。
吴家睿问:“卿卿,你要吃点什么?”
叶正新道:“她刚才说想吃豆腐脑。”
吴家睿应答:“哦,那我去买。”转身就出门。
叶丹卿似笑非笑地看了叶正新一眼,咦,你刚才不是一脸愤怒地表示不赞同我奴役胖子,换成你奴役他,怎么没有半点不适?
叶正新略微感到不好意思,但谁叫那胖小子有求必应。叶正新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虽然不赞成丹卿的态度,但胖小子这么缠着他家丹卿也让叶正新不满,滚,癞蛤蟆一只,竟然敢凑过来现眼,死罪。尤其是他家小侄女竟然表现的很喜欢这只癞蛤蟆,那更是罪无可恕!
没过多久,吴家睿捧着一碗豆腐脑回来,同他一道的还有他的父母。
叶丹卿叹息一声。讨厌,帮胖小子主持正义的人来了。单佳有双温和的眼睛,平日里待人一团和气。但在看到她家胖小子受欺负的时候,连丹卿都不得不承认那双眼睛刹那像母老虎,看到幼崽受伤的母老虎,无比凶狠无比强悍。可叶丹卿喜欢,她羡慕极了,就像有人喜欢自己的母亲是智慧型,全力支持儿女随时准备为他们买单;有人希望自己母亲是胖乎乎有几道拿手菜,会为儿女织毛衣的温暖牌。叶丹卿喜欢护犊子型的,她内心无限渴望:不会要求自己儿女勇敢坚强、独立理智、克已奉公,允许胆小软弱、满地打滚、哭泣哀求。她时刻担忧恐惧自己表现得不完美,就会被遗弃。她害怕那句“我谢遥的孩子没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