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快四十才得来的女儿,如珠如宝捧在手中,被这么错待,谢妈妈不由心痛,决定全力支持女儿:“你爸你哥那,我去说,你做好准备。我把你哥叫回来给你撑腰,咱老谢家不怕他。”
“妈,我不想扯上两家人。人是我挑的,弄成现在这样,我也有错。”
当初,老俩口一有空闲就千琢磨万考量女婿人选,结果,女儿读完大学带回来个叶正远,看着也是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可惜,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谢妈妈愤愤然:“你有什么错?你能有什么错?他劈腿、找小三还有道理啦?当初叶家那小子娶你的时候,当着我们的面是怎么说的?”
谢遥哭笑不得,一开始您老可不是这么说的。
“求婚的时候自然是什么都敢说的。”
谢妈妈给老伴儿道了前因后果,谢立秋微微皱眉:“遥遥,你真不打算和正远过下去?”对这老来女,谢立秋也是万千宠的。“恩。”怎么可能再过得下去?
“你自己要想好,气头上别乱下决定。”
“我想过了。我快三十了,满打满算,还有四五十年要过。这么长的日子我将就不下去。”谢遥自嘲地笑笑。就是明朝世界末日,我也不愿同他一起了。
谢爸爸也很无奈,反正看遥遥那样,小两口想在一起是难了。也罢,就顺了她的意。缘聚缘散,自有定时。年纪大了,看很多事都通透。
“能放得下就好。卿卿呢?准备怎么办?”
“卿卿跟着我,叶正远靠不住。”
谢立秋沉吟:“这事拖不得,早点办好对孩子的伤害也小点。之后,你带着卿卿去你哥那住段日子,散散心。”谢家是归国华侨,一大家子一直都在国外,单谢立秋想着落叶归根加之舍不得嫁回国内的幺女,两口子一年中总有大半年在国内。女儿离婚后,能离开伤心地是最好的。
婚变的事情,除了家人,谢遥只告诉苏倩。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好的时候形影不离,恨不得同穿一条裤子,吵起架来,又恨不得不认识对方。谢遥嫁人后,拖家带口不容易,苏倩每年总要抽时间来聚聚。
在苏倩的单身小公寓,谢遥忍不住皱眉,道:“有没有搞错啊,我是来借酒浇愁的耶,就这么点酒,你这酒柜摆着好看的吗?”
苏倩瞪了她一眼:“是啊,它就是摆着好看的,怎么你不知道吗?说来就来,你当我开酒店的啊?”拉开酒柜下面的暗格,恋恋不舍地摸摸酒瓶:“可怜我的宝贝,今天都要灌给一头牛。”
“废话少说,赶紧开瓶。”
苏倩干净利落地开瓶,瓶塞打开那一刻,酒香弥漫。她深吸口气,这样的佳酿用来浇愁,真是可惜。
看苏倩这样依依不舍,谢遥不由大乐。真是找对人了,不开心的时候来找苏倩,总能让人开怀。
“你还是喝啤酒吧。”
“少来,越是不痛快,越是要美酒。”
苏倩折好餐巾布包住瓶身,动作娴熟潇洒地倒酒。
即使心中愁苦,谢遥也忍不住赞叹:“苏美人,你真是太帅了。你要不要考虑下换个性别,我认识一个非常专业的变性专家。”
“滚。”
摇摇杯中酒,芬芳四溢,谢遥浅浅抿一口,举杯笑道:“与尔同销万古愁。”
苏倩没好气地说:“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谢遥坟上土。”
“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谢遥笑笑,“一口一口又一口,”边喝边拿眼瞟过去看苏倩心疼又痛惜的样子,不由大乐。“一杯一杯又一杯,一瓶一瓶又一瓶,喝得苏倩颜色变。”苏倩哭笑不得,随她吧,醉一场梦一场,也就过去了。
越喝她的眼神越明亮,话也越来越多。
“叶正远很好,他对我也很好,去哪儿都管接管送,到哪儿都不忘报平安,对丹卿也宠得很。有几个男人愿意唱歌哄女儿睡觉,讲故事逗女儿开心。叶正远都做到了。他家对我也好,大伯小姑好相处,公公婆婆也开明。”谢遥拍拍胸膛,“凭良心说,如果他没出轨,真的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可他偏偏出轨了,你说,这是怎么一回事?男人是不是都想着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谢遥微微皱眉,喃喃的道:“我问他为什么出轨,他说和我吵架了,喝醉了稀里糊涂就有了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这事就顺理成章了,水到渠成了,出轨出着就习惯成自然了。”
苏倩恻然,是不是有些事做了就会停不下来。就像童话里穿了红舞鞋的女孩,要一直跳一直跳。
谢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现在也要喝醉,等下去找个男人,也稀里糊涂来个第一次。回头我跟他说‘亲爱的,对不住,我也喝醉了。能不能原谅我嗯’。”
“我是不够温柔体贴,但是他怎么能出轨呢?******,养小三的时候就不记得我和卿卿了。叶正远,叶正远,你个渣男,我瞎了眼……”
“你说,我是不是笨到无可救药?我根本不知道他出轨,我连怀疑都没有。不是说女人对这个都有第六感吗?为什么就我无知无识?‘叶太太,叶太太,我和您说点事’。我还能再笨点吗?”
“那些女人是够贱,但是最贱的就是叶正远,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啊,出去拈三搞四算什么?妈的,最该死的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SHIT!苏倩,你知不知道?”
“……”躺着也中枪。看到谢遥赤红得像是要吃人的眼神,苏倩拿着酒杯的手都不稳了,要是说知道绝对会被这女人掐死的。“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会不知道?”
“我一年到头都在飞,又不混这,和叶渣男也不是一个圈的,去哪里知道?我闲得蛋疼,没事去找茬啊?你个没良心的,我要是知道,早过去揍他丫的了。”但不能说没感觉,有次和谢遥一家吃饭,叶正远起身接一个电话的神色很可疑。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的苏倩怎么着都比一直在学校教书的谢遥精明些。“妈的!”她忍不住低声诅咒,有点后悔当时怎么不多关心下。或许,现在就是另一番景象。
“你真要离婚啊?”
“离,怎么不离?他敢做出来就得担着。我说过,他要是出轨,我才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我带着卿卿走得远远的,看都不看他一眼。我当不认识他,我也从来没认识过他……“
听着她悲怆的语调,苏倩的心底也不免变得苦涩。一直以来,谁也不曾怀疑谢遥和叶正远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尤其是苏倩。她见证了两人的相知相许相爱。她以为谢遥婚姻美满,有个“吉祥三宝”般幸福的五好家庭。
“呐,连你这样都出问题,让我这个‘剩斗士’怎么办?”转眼看见谢遥已然喝得愁肠百结、神智模糊,苏倩轻轻摇头,用力撑起她,半搂半抱地拖回房间,轻声道:“大小姐,我们睡觉去。”
她没有反抗,只是紧紧地抓着衣襟,软软的头靠在她肩上,口中喃喃:“一醉不是解千愁吗?为什么我还这么伤心……”
声音里满是忧伤,满是脆弱,满是突袭而至的深深绝望。爱一个人,不是说不想爱便可以不爱了的。
第二天,苏倩醒来的时候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因为看到床头还趴着个玩电脑的谢遥,昨夜那个凄凄惨惨戚戚的女人似乎只是她的幻觉。她懒洋洋地爬起来,打着哈欠说:“怎么起这么早,还以为我会先起来呢。”
谢遥一手推开凑过来的脑袋,略带嫌弃:“去洗干净,没洗澡就睡觉的脏鬼。你昨天根本没喝多少,竟然就这么拖着我去睡。”
“我累了嘛。刚回来就被你夺命CALL啊,时差都没倒过来就陪酒。”
“我煮了粥在桌上,记得吃。”
吃着香稠的米粥,苏倩忍不住叹息,这么好的老婆!
“喝粥你也发呆啊,度假度成傻瓜啦?”
回头看到谢遥弯弯的笑眼,神色自然,仿佛乌云的金边,沉寂中匿藏的无尽的力量和生机。苏倩松了口气,微笑着摇摇头:“非也非也。美酒,”点点酒柜,“美人”指指谢遥,“美食”舀起一勺,“我全享用了,真乃人间美事,不亦说乎!”一手拿勺,一手执筷,作手舞足蹈状,边配合着龇牙咧嘴。
实在绷不住脸,谢遥笑骂:“死丫头,你一天不调戏人会死啊!吃个饭也不正经。”
苏倩看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表示正在考虑中:“不妥,不妥,有美人不调戏,实非我辈风范,有违本心,有花堪折直须折。”却看到谢遥脸色沉了下来,该,又说错话了,叶正远那厮,不就是花心的典型,她还在这吟“有花堪折直须折”,真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赶紧闭嘴埋头大快朵颐,作享受美食态。
忽然一只手按在肩膀上,苏倩扭头傻笑,谢遥望着她道:“说你傻还不认,勺子都要被你吃进去了。”
苏倩见她好像没事,立刻笑开了花:“谁让你煮得这么好吃。呵呵!”
看苏倩傻乐傻乐地继续吃饭,谢遥有点迷惑。世上有这么多可乐的事吗?没有吧。只是有一人已然苦闷不堪,另一人自当彩衣娱亲以博一笑。有友若此,人生大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