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敲锣打鼓地将胡氏迁回夏家祠堂,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尔岚的回府无疑是极为高调的,庞大的丫鬟护卫队伍在城中招摇前行,将军骑在骏马上,那刚毅的脸上尽是哀恸之色。
夏府大门外,丫鬟下人瑟瑟发抖地跪了一地。大夫人依然华贵雍容,只是那张精致的脸上一片忐忑,眼眶微黑,看来是好几天没有睡个囫囵觉了。夏无双倚在旁边,如今她已出落得更加窈窕,那凹凸有致的身材配合一双妩媚至极的大眼,倒也配得上沉鱼落雁的形容,真是一名尤物!将军普一下马,大夫人慌忙移动莲步,上前伏了一伏,温顺地道:“妾身恭迎将军回府!”
将军黑着脸一言不发,直欲喷火的虎目凶狠地盯了她半晌,掠过她昂扬阔步走了进去。尔岚已经被喜儿扶下马车,她戏谑地对着一脸阴沉怨毒的夏无双笑了笑,道:“我胡汉三又回来了!呵呵···”
夏无双娇媚一笑,眨眼之间就将眼中的阴沉收敛,睁着一双美眸,温柔道:“妹妹可回来了!姐姐这些年挂念妹妹得紧!就是父亲不去接你,娘也会想方设法地将妹妹接回府中!你我姐妹一别经年,妹妹竟然出落得如此美丽,可真是羡煞姐姐了!”
尔岚微微一笑,对她翻书一般的善变不置可否,紧跟着将军进入府中,一路行进正堂。将军黑着一张脸往主位上一坐,看见尔岚之后,目光中流露出几许温柔,他对着紧随而来的大夫人道:“将无双的幽澜苑腾出来,从此以后这个园子归尔岚!”
大夫人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而夏无双早已经按捺不住,她一跺脚,恶狠狠地看了尔岚一眼,气恼道:“父亲,那幽澜苑从我一生下来就住了,您怎么能厚此薄彼地将我赶出去!无双不搬!无双····”
将军将手中的瓷杯砰地砸在地上,碎片四处乱飞,夏无双的话被生生打断,吓得她娇躯一颤,那大夫人也是微微颤抖,大气也不敢出。
将军双目中尽是厉色,喘了一口粗气道:“那可由不得你!从明天开始,你也去住住那偏园,尝尝那滋味!”他转过目光,紧盯着大夫人道:“本将军仅仅六年不在京城,你就一手遮天了?谋害了我最心爱的女人,让我的至亲骨肉流落在外,你就是这么做当家主母的吗?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我夏擎苍无法容忍!我会即刻休书一封!”
大夫人如遭五雷轰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翕动,好半晌才发出微弱的声音:“我不同意!我父亲更不会同意!想我堂堂相府千金,是你说休妻就能休的吗?”
将军冷冷一笑道:“相府?哼!你是想拿那老东西来威胁本将军?告诉你,妄想!本将军对他忍耐多时,早就憋着一窝火了!你大可以去搬他这个靠山,我休妻是休定了的!你乘早收拾细软,给我滚!”说到这个滚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直跳。
夏无双妖媚的双眸中充满震惊,一双水嫩红唇微微张着,呆呆地站立在一旁。大夫人面如死灰,仿佛站立不稳一般,摇摇欲坠,半晌才咬着银牙道:“夏擎苍,你会后悔的!”
将军冷笑道:“我确实后悔!后悔当初两家联姻,娶了你这么一个疯妇!”他看了尔岚一眼,道:“去将你那贴身丫鬟带来!这些年若没有这丫头,我的岚儿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头!今日本将军休妻,顺便再收个义女!”
大夫人颤抖地指着将军,怨毒地道:“你···你当真如此无情?”
将军哈哈一笑,虎目中隐藏着痛彻心扉的哀恸,他冷然道:“无情?从来不曾有情,又何来的无情?你连无情这两个字也不配拥有!”
大夫人似被抽光了全身气力,一下子委顿在地,突然又竭斯底里地大笑起来,笑得眼角溢泪,良久她目光中带着无尽的疯狂,慢声细语地道:“你就这么在乎那个贱人?我哪一点不如她?哪一点不如她!哈哈···她不是你最心爱的女人么?现在没有了!死了!你一定很想知道她死得有多惨,对不对?你一定很疑惑为什么她无法为你生下一名男丁对不对?那都是我的杰作!哈哈···当年她生下这个小贱蹄子的时候,我就给她下了药,让那个贱人永远都无法生育!你不是将这个小贱人视若珍宝么?我就让她过下人的生活,永远也没有抬头之日!逐出夏府都是轻了的,我没有想到这个小贱人命这么长,以为她早就饿死在那穷村子里!真是失策呀,应当斩草除根!这几年一想到那个贱人跪在我脚下祈求的模样,我就开心得想笑!我让她吃狗食,让她喝泔水,让她像奴才一样的伺候我!我将她关在房中,让丫鬟婆子用针扎她的下身,她苦苦的哀求我放过她,那样子可怜极了!哈哈··真痛快!你知道她最后是怎么死的么?我命人将她扒光,绑在床上,买了十几个壮汉轮番伺候她,哈哈···你不是将她当宝么?我就让她成为一双破到不能再破的破鞋!最后我亲自拿了一根烧火棒,将她的嘴用裹脚布塞住,一棒一棒地打,让她身上没有一块完好地方!足足打了半夜!那可真是累人啊,不过看着她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我就痛快!”
尔岚听着她状似疯癫的述说,心中一阵抽搐,那时检视胡氏的伤就觉得胡氏必定遭受了莫大的痛苦,却没想到遭受了这样天理难容的酷刑!这个疯女人竟然变态到这种程度,连她这个前世行走在黑暗中的人也不禁为她的手段发毛,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一刀穿了别人的心脏就是,竟然要这样去折磨人,再不你给她下包毒药也就是了!况且那胡氏生性懦弱温良,从来没有与她争宠过,她竟然下得了手!
将军一双铁拳欲要捏碎,头上发箍啪的一声断裂,满头硬发怒张,他双目血红,仰天狂吼一声,一步跨向大夫人身前,探手就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生生从地上提了起来。
那大夫人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一双眼睛凸出眼眶,喉咙中发出嚯嚯声,脸上竟然带着得意的笑容,她双脚离地,无意识地晃动着。夏无双如梦初醒,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扑过来捶打着将军青筋暴露的手臂,哭泣道:“父亲,放开我娘!放开我娘!你这样要杀了她呀!求求你放开我娘···”
不过片刻的功夫,那大夫人眼睛一翻,嘴角吐出白沫来,眼看就只剩下一口气了。正在这当头,一个苍老的声音厉呵道:“苍儿,放手!”
尔岚抬头看过去,那却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翁,只见他身形高大,很是硬朗,那白发下的脸虽然苍老,却有着红润的健康光泽,眉目间与将军有七八分像。不用想,这个人就是自己这一世的便宜爷爷。
将军此刻陷入半疯狂状态之下,哪里能听这一声断喝,他的大手用力一扭,只听卡擦一声,那大夫人一颗美丽的上好头颅竟然软趴趴地折向一边,彻底地死透了,这个变态女人致死嘴角也挂着一丝疯狂怨毒的笑意。这个女人倒也硬气,宁愿激怒猛虎,让他生生拧断脖子,也不愿接受被休的命运。自作孽不可活,她也确实该死,这样干脆的死法实在是太便宜她了。
那夏无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眼一翻,人事不省地软倒在地,已经晕死过去。
将军手一松,那大夫人啪嗒一声就落在了地上。他依然双目血红,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咻咻地喘着粗气。
老将军一拍额头,嚷道:“你这个逆子!我让你放手,你还捏断了她的脖子!这下人死了,我可怎么向老相国交代!”
将军逼视着这个老头,鼻翼扇动两下,粗声怒吼道:“当初我赴边疆的时候,请求你们一定要善待蕙兰,你们是怎么做的?啊?蕙兰那么柔弱善良,竟被残忍地凌虐致死,之后又被草草地埋在荒郊野外,更是将岚儿逐出府外,那时她才多大一点?这些你们当真就一点也不知道?”
老头子呐呐地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道:“老夫这些年好不容易才退下来,一天都在外面找老朋友下棋饮酒,眼看着府上打理得井然有序的,就没有怎么过问,哪里知道竟然能出如此的惨剧?”
将军冷笑一声,血红的虎目中泪光闪现,他转头看向门口拄着拐杖的老太太,悲戚地道:“娘!您呢?难道您竟然也不知道!”
老夫人难堪地道:“老身也是刚才在门口听了才知道杨氏竟然做了如此之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时候听信了风水先生的话,说蕙兰丫头生不出男丁,乃是因为她命犯八败,天生的不祥之人,连尔岚这个丫头也继承了她娘的败命。老身为着我夏家的福源着想,才···才···”
将军冷笑一声,惨然道:“好一个命犯八败!好一个夏家福源!您就默许这一切发生了!”
他哈哈地冷笑一阵,悲哀地道:“杨氏死了就死了,将她的罪证收集齐了呈上公堂!我要为蕙兰讨回公道,将她追为我夏擎苍的正室!往后这府中事务就交由赵氏打理吧!岚尔即日搬进幽澜苑,那跟随她的衷心丫头被我收作义女,为夏家三小姐!我累了···心累了····你们谁也不要打搅我,让我好好休息一下!”
他说完这句话,颓然地拖着脚步走了出去,双目中已经是一片死灰。那老夫人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苍儿,他却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