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梦琪惊呼,却也只能眼看着大火立刻将那薄册子吞噬得干净了,“多可惜啊!”
“既然永无见天之日,自然要烧掉。”而皇甫曜抬头时,已是笑容满面,“你呢?这次又是摊上了什么好差事?”
梦琪望着那若秋水般的眸子衬着那飞扬的眉,竟生出些颠倒众生的错觉。
也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怔怔道:“你母妃,想必是位倾城佳人。”
皇甫曜先是一愣,尔后哈哈大笑起来,自恋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得啊难得!认识你这么久,总算是听到你夸我一句了……”
梦琪却立刻醒过神来,反而对他刮了刮脸,嘲笑道:“就你这样,写一辈子的折子也就是扔进火炉的命!堂堂男子汉,一天到晚就会对自己的相貌洋洋得意,亏你如此不知羞!”
皇甫曜毫不在意道:“相貌也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什么好羞的。我身为男子从不单看女子色相,所以,你身为女子,也不能嫉妒男子的好相貌。”
“歪理!我说鄙视就是嫉妒了?”
“那可不,我知道你是嫉妒我长得比你好看,你看你的眼红得……”
“鬼才嫉妒!!再说了,这世上好看的男子多了去了,我谁也不鄙视,我就鄙视你一个!”
听着这孩子气的话,皇甫曜便笑而不语了。
倒是梦琪,想起了方才看到的那美男子,不觉皱了皱眉,自发地转移了话题,“你那四皇兄究竟是怎么回事?平日里总是听人提起,说他脾气不好,但我今天见了——那哪是脾气好不好了,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嘛!”
“你见到他了?”皇甫曜大惊,“你没事吧?被他欺负了?难怪大老远跑到火场来了……”
梦琪连连摇手,三言两语将方才的事情讲了一遍,又道:“我已经听好多人说起过,那个怜儿……还有先前那个宫女都好惨——为什么四皇子那样恶劣,简直是令人发指!而且他好像提到了自己有病,是因为生病了心情糟糕所以才迁怒于旁人吗?”
皇甫曜听说并没有直接见面便松了口气,“你想得倒多。”
但他对她的问题却颇有些不以为然,微微笑道:“怎么每次见面你都问我这么有深度的问题,上次是太子简,这回又是四皇子了。你好像对宫里的人都很上心,其实这些人有什么好理的,他们自己烦恼自己的,你何必非要计较个清楚?我是没办法,难不成你还能留在宫里一辈子不出去了?我听子扬说,你今年可要及笄了,子扬还说——”
梦琪却好像没注意到他后面的话,早就不耐烦地打断道:“我不过是好奇问一问,你爱答不答,又没人逼你。被你说得好像是我别有居心似的!宫里为什么就不能来?我就是想待在宫里了,你又能怎么样?莫名其妙!”
她也不再看皇甫曜是什么表情,气冲冲地走了,连芍药也顾不上采。
寻常的姑娘家及笄之后,似乎就要谈婚论嫁了——只是她哪能跟寻常的姑娘一样,又哪里值得那么好的人——虽然跟自己这样说,自己也确实这样想,但那个人的影子便在眼前,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了。
“哎——你的芍药!”背后是皇甫曜讨人厌的声音,“芍药,你不要了?”
芍药,芍药!又不是她要!旁人的事与她何干!谁要,谁自己去绰约园去找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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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琪怀揣一肚子的郁结要回蘅芜苑,却正好撞见了个车辇停在冷宫附近,她赶忙退到了一边。
却是位妃子盈盈下了辇,云堆翠髻,环佩铿锵,身穿嫩绿绸衣,肩披鹅黄丝帛,但这样一身装饰搭配却更衬出她肌肤娇嫩,吹弹可破。一双极大的眼睛,上下扑闪着,纯真无邪,身后只跟着两名贴身宫女,也是娇俏可爱。
门口的侍卫早齐声道:“参见杏妃娘娘。”
杏妃本就是鲜花一般的年纪,娇娇一笑,声音也是娇婉动听,“平身,本宫问你们,杨妃姐姐可是来这里了?”
侍卫们面面相觑,“是……”
杏妃掩了娇唇,扶了侍婢的手,笑道:“妙菱,可不是咱们来迟了,杨妃姐姐已经进去了。”
那侍婢名叫妙菱,生得也有几分颜色,听了杏妃的话,便拿眼往里边看,嘴里只道:“可不是呢——只是不知蘅芜苑是犯了何事,杨妃娘娘如此急急忙忙就来了。”
两人就站在门口说笑着,也不进去,蘅芜苑里果然传来了打骂声。
听到这里,梦琪心里早就一凉,上次杨妃便敢出手伤了阿姐,若杏妃说的是真的,那这次不知道还会下什么毒手。左思右想,便偷偷绕去了侧门,那里的御林军也换成了平日的侍卫,她递了腰牌便溜了进去。
刚刚侍过御驾,蘅芜苑里一干宫女们都没有回来,只有杨妃带来的人,四名看起来颇通武艺的宫女为首,正是宫中赫赫有名的剑琴、剑棋、剑书、剑画四侍,此时正围着半芹刁难。
半芹两边脸都是一片红肿,嘴角噙着血,却偏咬着牙不肯为自己辩驳一声,看得梦琪心头怒火直冒。
她正待冲出去,却有个小宫人拦下了她,垂目道:“梦琪姑娘,曹副总管有请。”
迎面看去,通往后殿的拐角处正站着个胖胖的宫人,可不是小曹公公。他正一脸的苦笑,连连朝自己招手。
梦琪又看了眼半芹,咬咬牙,便也悄悄地靠过去了,“小曹公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小曹公公便悄声解释道:“是方才杨妃娘娘被半芹姑姑挡在了外头,被指以下犯上,扰乱宫闱。”
“以下犯上也就罢了,怎么又扯上了扰乱宫闱?”听得梦琪又惊又怒,恨不得冲出去掀了那些狐假虎威的宫女们。
小曹公公小心翼翼地看着梦琪的脸色,“其实是皇上在。姑娘想必知道,圣上这一月烦心事多,倒有好几次来了蘅芜苑,杨妃掌管彤史,自然看在眼里,愤愤难平——唉,杨妃娘娘也不过是借此寻个由头罢了。”
“既然明知道是皇上,那她也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上门来以此为‘证’?!”
“姑娘怕是忘了,虽说当日未严惩,太后娘娘宽厚没有下死令封罪,但那谋害龙子帝裔的嫌疑可还在李妃娘娘头上呢,如今皇上流连罪妃处所,本就是违背礼制,哪能明目张胆地公布众知——杨妃娘娘就是知道这点,才敢趁机大动干戈啊。”
梦琪惊道:“你的意思是——皇上明知事实,他也不打算出面了?”
小曹公公一径陪着笑,“皇上也是难为,既不能委屈了李妃娘娘,又得想办法让杨妃娘娘心里舒坦一些,自然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不过姑娘不必担心,您看,洒家这不是在这吗?皇上特意吩咐过,奴才也绝不会让李妃娘娘受半点委屈的!”
“那半芹姑姑怎么办?”
小曹公公没有说话,只是兔死狐悲地叹息了一声。
梦琪心里更沉了,他的意思很明显——半芹不过是个宫婢,如果能让杨妃泄了愤,不再胡搅蛮缠,对于皇上而言,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这位皇上也不想想,既然他都不将一个宫女放在心上,那杨妃就会因为一个宫婢的死而彻底放过此事吗?那可是个帝裔,龙子,宫妃们真正的依靠——对杨妃而言,只怕非要喝了仇人的血,拔了仇人的皮才算真正的解恨。
如果半芹真的……真的怎么了——梦琪咬了咬牙,眼睛遥遥瞪着那杨妃,几乎要穿出个洞来。
“姑娘可别冲动,别忘了,你现在也只是个宫婢。”小曹公公殷殷劝道。
听他的话意有所指,梦琪便有些惊讶,“你知道我是谁?”
小曹公公伸指一拦,笑眯眯道:“这宫里,哪真有什么了不得的秘密,洒家也是托赖了干爹的指点才想通。姑娘放心,想必皇上甚至是太后那也是知道的,不然单凭十四殿下,哪能将姑娘的这个宫女身份安置得妥妥帖帖。
“所以,姑娘切勿冲动,稍安勿躁,有李妃娘娘的一片护佑之心,姑娘今后自然是富富贵贵,平平安安。只是如今万事尚未挑明,一切——还要慢慢来。”
听到这里,梦琪却不由得心中一哂:她是谁?她是谁又有什么要紧,只要暂时没有大白于天下,即使出了什么事,结果也不过是将错就错,她便永远是个宫女了,只当做那个劫后余生的李家姑娘,已随着那场大火一起烧了干净。
梦琪看着半芹,那一向笔直站在人群中敛眉沉笑的半芹,如今却缩在地上,任凭几个平日里叫她“姑姑”的宫女们推来推去暗施毒手,她忽然坚定起来,“我不管那些大人物是怎么想的,但在我眼里,半芹是我的亲人。”
“梦琪姑娘——”小曹公公听她的话,似乎听出些不平的意思,只是在宫里奴婢们的命自然是不值钱的,他也不将梦琪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循着梦琪的视线,看向了院子。
杨妃意气风发,正冷笑着对李妃道:“姐姐身边的人果然硬气,到了如今,竟一声不吭。但本宫暂理后-宫大小之事,每日里不敢有丝毫懈怠,本宫绝不会许出现上次那样谋害帝裔龙子的阴暗事!扰乱宫闱事关重大,既然贱婢不肯招,就休怪本宫秉公办理了!”
“来呀!把这贱婢拖下去,重责八十大板!看她还招不招?!”
一般的宫人就是五十板也难捱过,八十大板自然是要定半芹的命了。
李妃满面苍白,竟是摇摇欲坠,“杨,杨妃娘娘,半芹还是我从李家带来……还请杨妃娘娘——”
“请?”杨妃冷然打断道,“剑琴,你看是不是本宫耳朵听错了,李妃说的可是‘请’?本宫是不是眼睛有毛病,怎么丝毫看不出她哪里有‘请’的诚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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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因为白天发现有些地方名字弄混了,都是因为5老眼昏花没有发现,半夜三更赶紧又梳理了一遍——哎,现在是真的老眼昏花了,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