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恩看着旁边的树桩道:“不对,这些树上的切痕都还是新的,这一大块空地是昨天晚上才劈出来的。这里应该是游击队的一个临时指挥中心,他们将中心建立在此,再以此为中心,搜寻这方圆附近的地方。这么大阵势,看来是要让你们插翅也难飞啊。凭我们五个人,要在这里面偷武器,太危险了,趁他们的瞭望塔还没有搭好,应该趁早开溜。”
大家顿时萌生退意,巴桑建议道:“等一等。这么多人在这里,两桶水怎么够,刚才那两个运水的家伙一定还会来,他们不知道我们来了这里,一会儿我们想办法把他们制伏,拿走他们的武器。怎么样?”
虽说这个提议有点冒险,如果不能马上无声地制伏那两人,哪怕他们发出一丁点儿声音,五人立马就是被擒的下场。不过,这五人里除了肖恩,都已在丛林里九死一生,甚至开始习惯巴桑那种刀口舔血的生活了,哪怕只搞到一把手枪,也好过用土弓在叹息丛林里寻死。
在肖恩低声的抗议中,五人藏在了河边的树从中,专等落单的游击队员前来。没多久,果然又有几人前来,这次不是两人,而是三人,他们拎着取水工具,嘴里念叨着,每个人脸上都露出兴奋的表情。巴桑正准备让大家动手,肖恩突然挥手制止了他们的行动,表示不要轻动,他竖起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四人这才想起,肖恩懂一些克丘亚语,看他那严肃认真的表情,不知道下面的人到底在说什么,看来与这次游击队大规模的搜捕行动有很大关系。
机会稍纵即逝,当那三人从树下走过,已经失去了制伏他们的绝佳机会。大家没有动手,只是看着静静偷听的肖恩,毕竟知道自己被对方追击的真正原因,比一把手枪更重要。待那三人的声音听不到了,肖恩才回过头来,用疑虑的目光打量着这四人,就好像在看四件稀奇古怪的物品。
在肖恩的目光逼视下,岳阳有些受不了了,问道:“他们,他们说什么?”
肖恩突然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黄金城?”
“知道啊。”张立不假思索地答道。他们来之前是做过调查的,像黄金城这样多次被提到的内容自然会查到。
岳阳还补充道:“就是印加帝国遗留下来的那座黄金城嘛。听说黄金城的遗留宝物就在哥伦比亚的瓜达维达湖嘛,不是已经被政府军严密保护起来了吗?”
肖恩不答,却不住冷笑,那表情,好像在讥笑岳阳掩耳盗铃一般。
巴桑道:“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听到了什么?”
肖恩道:“我说的可不是黄金湖,而是黄金城。任谁都知道,黄金湖只是历代印加帝王举行仪式时将宝物沉入湖底的一个场所,而黄金城,则是被称做黄金之乡的埃尔-特拉杜!那里的黄金遍地,被丛林很好地保护起来,人们用黄金修建宫殿城墙,用黄金制作桌椅板凳,就连地上的地砖……都是金子铺成的。”肖恩刻意加重了一丝语调,又用“你们明明都知道”的眼神看了四人一眼,接着道,“而且,那座神秘的而又真实存在过的黄金城,至今仍隐藏在这丛林里的某处,尚未被人发现。”
卓木强巴摇头道:“我不明白,到底黄金城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肖恩朝那三人消失的方向一指,道:“他们说,四个中国男子,知道那座黄金城在哪里,只要捉住——”
“你说什么!”骤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张立惊呼起来,声音稍大了一些,突然就听到树下有人喊了句什么,显然是在问:“什么人!”而那三人,已经取水回来,朝树丛处冲了过来。
岳阳道:“糟糕,被发现了!”
卓木强巴道:“快走!”巴桑道:“干掉他们!”结果两人一齐出声,其余三人倒不知该听谁的了。就这么一愣神工夫,巴桑已经从树梢上跳了下去,对着其中一人,将他扑倒在地。
卓木强巴叹了口气,也只好跟着跳下,于是五人都跳下树来。巴桑对着的是一名身高近一米八的魁梧壮汉,身形直追卓木强巴,巴桑一扑将这人掏出的手枪撞飞,接着本想两三下制伏这名壮汉,不料这人的身手亦十分了得,反过来擒住了巴桑的双腕,将巴桑压在身下,一把匕首就在距离巴桑眼睛不足十厘米处晃动。巴桑死死扼住拿匕首的手,但那只有力的大手握着刀,还是一寸一寸朝巴桑移动。巴桑看着张立手拿投枪站在一旁,却畏畏缩缩地不敢出手,不由大喊道:“还不快动手!”
张立情急之下,用力将投枪朝前面一捅,结果把那人扎了个透心凉,险些把巴桑也扎穿了。那标枪是贴着巴桑腋下过去的,直插入地。巴桑费了好大力,才从那人身下翻出来,吸了两大口气,才爬起来道:“为什么不早动手,我差点被他杀死!”
跟着走到另一头,只见卓木强巴和另一名武装分子滚来滚去的,岳阳站在一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卓木强巴。巴桑又剜了岳阳一眼,道:“怕什么!你不杀他,他掉过头来把我们全杀了。”说着拔出大猎刀,趁那武装分子把卓木强巴压在身下时,毫不客气地,直接就把那猎刀横入卓木强巴和武装分子的头颅之间,也不理卓木强巴惊恐的眼神,就那么一抹,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卓木强巴一头一脸。抬起头来,只见肖恩满头土灰枝叶地站在远处,脚下倒着第三名武装分子,有点苦涩地点头道:“我这边没问题了。走,快走。”
岳阳朝林中看了一眼,道:“手枪。”
卓木强巴一脸血斑地站起身来,道:“别管枪了,来不及了,他们出来了,快走。张立,发什么愣,快走。”林中人影攒动,不知道惊动了多少敌人。
张立跟在后面,惴惴不安地道:“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巴桑道:“你不杀他,他就杀你。前几天在林子里,你不是也用枪打死了不少人?”但他也知道,用冲锋枪在看不清敌人的林子里胡乱扫射杀的人,与用那投枪直接刺死一个人,那是不一样的,所以只淡淡提点一句,并不说得太多。
卓木强巴道:“你再说一次,他们是怎么说的?”
肖恩道:“和巴桑动手的那人说,四个中国人,这次不可能再跑掉了。和你动手的人说,不怕他们跑掉,就怕他们死在这林子里,那我们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和巴桑动手的那人又问,到底消息是不是准确,他们真知道黄金城的准确位置?我就是听到这句话,才让你们暂时不要动手的。后来,和你动手的人说,肯定,是什么将军直接下令的,这时,与我动手的人插了一句,问一个叫什么的小队长为什么这次没来,他们又说了些肯定黄金城在这片丛林里一类的话。你们到底……”
卓木强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不知道那个地方在哪,而且这次进入这片丛林,也纯属意外,按照我们本来的意愿,绝不可能来这个地方的。现在我们所想的,只是如何走出这片该死的丛林,压根儿不会有去什么黄金城的想法。”
肖恩平静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不用解释,我相信你们。你们不像在丛林里生活过的人。如果一群根本都没到过丛林的人,会知道黄金城的具体位置,那不是说笑嘛。”
岳阳抱怨道:“是谁散布这么恶毒的谣言,这一句话就让我们陷入这死地了。我们得解释清楚这件事啊,否则不是要被游击队一直追?”
巴桑道:“好啊,他们的临时指挥中心就在那边,你只需要掉头就可以了,你看看他们是不是会听你解释。”
卓木强巴道:“会不会,有什么人利用我们来引开游击队的注意力?”
肖恩道:“没那么简单。首先,要让游击队高层相信这件事,那些人的能力必定非同小可,他们就是吃定了你们不可能与游击队对质,因为无论是谁,回答不能让游击队满意的话,最后只有死路一条;而且,你们可知道黄金城对游击队意味着什么?有了黄金城的财富,游击队就可以引进更多武器,招兵买马,有了足够推翻政府的力量,他们就能成立另一个政府。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你们知道黄金城地址,别说你们就在他们家门口,就算你们在天涯海角,游击队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们找出来的。这些散布谣言的人,可是狠狠地将了你们一军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进入这丛林,所有的事都让人想不透啊。”卓木强巴也迷糊了。
岳阳道:“好像他们没有追来,这可奇怪了。”
巴桑道:“不管怎样,现在我们不能停下,能跑多远跑多远吧。”
在巴桑他们动手的现场,几十名游击队员围在那里,一名长官似的武装分子蹲在被张立扎透的尸体前,看了好久,才拔出投枪,用克丘亚语对旁边一名独眼汉道:“你看,是他们吗?”
独眼汉拿起投枪,观摩了半天,才道:“不会有错的,这枪身被手磨得如此光滑,必定经常被使用,能将亚克逊扎穿还钉在地上,这份劲道,除了食人族,还有什么人能做得到?”说到食人族,他脸色都变了。
那长官也摇头道:“嗯,两名小队长,一名五等兵,那四名中国男子做不到这么干净。特别是库瑞喉咙上这一刀,割破喉管,跟着又割断颈部的肌肉和筋腱,几乎划开了半个头,除了猎头族的月镰,还有什么刀能造成这么深的伤口。”
“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把头割下来带走呢?”旁边一名副官模样的人问道。
独眼汉道:“恐怕是示威吧,三个人,三种不同的死法,食人族在告诫我们,我们已经侵入了他们的领地。又不知道这群食人族是什么来历,原本打算找一个库库尔族人做向导,却被拒绝了,枉我们每年给他们那么多好处。”
那长官道:“叹息丛林一直都是库库尔族人的禁地,对丛林里的食人族,他们更是敬畏莫测,他们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咦——这是……”那名长官在肖恩杀死的那名五等兵面前探查死因时发出了惊呼,他眉头紧锁道:“科纳的气管被人捏碎了,那气管可是软体组织啊,本身是有弹性的,竟然能被人用手捏碎。这样的手法,简直就可以和职业杀手媲美,这到底是个什么种族干的?”他站起身来,喝道,“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做什么!等死啊!马上回去,严密监视周围动向,武器都给我握紧点,这些杀人幽灵可是神出鬼没的。以后取水,必须十个人以上一起行动!记住,白天不能离开这座堡垒,搜捕行动,都在晚上进行。”
喘息得不停的五人渐渐放慢了步伐,实在是跑不动了,巴桑道:“确实没有追来。”
肖恩道:“没有追来可并不代表是什么好事,连游击队都惧怕叹息丛林里的食人族,不敢白天公然进行大规模搜捕,还要修建堡垒来保护自身。如今我们五个人,要是碰到食人族,还不是会成一碟小菜么?”
岳阳道:“我说怎么还没进入丛林就感觉不对劲儿呢,原来有人暗中使绊子,害我们被追得好辛苦。”
张立道:“强巴少爷,你觉得会不会是上次在可可西里追我们的那伙人搞鬼?”
卓木强巴道:“如果是他们的话,上次是为了强迫我加入他们的团体,那么这次又是什么原因呢?而且至今也不见那人现身啊?这件事太多悬疑,我们没有充分的线索前不要妄加断定。从昨天晚上就一直逃至现在,我们也该吃点东西再走,就近选个地方吧。”
岳阳道:“奇怪啊,我们跑了这么久了,天怎么还是灰蒙蒙的,早该天亮了。”
巴桑抬起头,望了一眼,突然暴跳如雷道:“他妈的!屋漏偏逢连夜雨,是云!看来今天有大雨了,我们的运气可真好!”
张立道:“一场雨而已,下就下呗,你不用气急败坏成这个样子嘛。”
巴桑道:“你懂个屁,你知道热带雨林里的雨是什么样子吗?一会儿你就知道它的厉害了。”
滚滚乌云,沉沉压顶地翻涌而来,可以清晰地看见它们在旋转翻腾,就好似那大海上波涛汹涌,暗流澎湃,而且还在不住增加,灰蒙蒙的天空,给人压抑、烦闷、憋气的感觉。
没有时间猎取野味了,五人拿出方便食品,简单地加水加热,就凑合着食用起来。刚开席,林中就出现了异动,是什么东西在灌木丛中,数量不少。树上的鸟儿突然停止了鸣叫,几只不知名的短尾猴呼啦啦逃得无影无踪,原本就黑暗的丛林变得更加黑暗,只听见一阵阵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从那黯黑之中传来。
五人的快餐食品都已放在嘴边,但谁又吃得安心?他们的眼睛四处打探起来,心中那一抹不安涌了上来,这次来的又是什么?食人族?游击队?或是别的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