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变了我们这群人的命运,促使我们踏上未知征途的原因是什么,我永远也忘不了。
那个关于法师协会毁灭的预言。。。。。。
我并不打算过多的深究什么,但是无疑,这来自冥冥之中的指引,就像线一样,牵引着我这个风筝在命运的风中翻飞不定。
就某种程度上而言,这个预言真正改写了我的人生,打乱了我对未来的一切打算和规划。
这段历程,可以说是渴求平凡安逸的我的人生中,一段波澜壮阔的史诗了吧?
严格说来,在世上的茫茫人海里,在历史的冥冥大势中,一个元素使的经历仅仅算得上是一段小插曲而已,可对我来说,这却是一段永远清晰的记忆。
它改变了我的命运,改变了我的内心。
并且,改变了我这个人。
碰!
风雨凶猛地叩击着破败酒馆的门,木板碰撞声音呼应着外面的电闪雷鸣,颇有恐怖的气氛。
所以,也难怪她会如此害怕了吧?
看着在角落裹着毛毯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的莎贝伊,我叹了口气。
能对着那满屋死相凄惨的尸体安稳大睡的鲁卡斯,该说他是太过粗神经呢,还是干脆说这家伙无血无泪好呢?即便是在校期间受解剖课锻炼过心理素质的我,也不能做到将这些东西无视啊。
为了不让被钉在房顶梁上的那具尸体的血滴在我身上,我向右边挪了挪身体,尽量离那根垂在眼前晃晃悠悠的肠子远一点。
随便找一处避雨的地方,都必须直面这种凄惨,并与之近距离接触。
原本的小镇酒吧,已是破败如此。
虽然就克拉维的生活状况而言,这酒吧本就老旧破败,年久失修。
虽然克拉维的社会一直以来都相当黑暗,人民生活艰难困苦。
但是,那还是能够生活的。
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可现如今,魔族来袭,这里已是生灵涂炭,化为人间地狱。
起码,在魔族看来,这仅仅是在玩乐,庆祝军队取得的胜利而已。
怀孕的妇人,一瘸一拐的残疾人,怀揣理想的少年,豆蔻年华的少女,牵着孙子的老奶奶,背着年迈父母的庄稼汉,抱着孩子的绝望母亲,恐惧而紧紧相拥的恋人。。。。。。这些无辜的人,这一切的人生百态,都被“死亡”所定格了,就好像树脂包裹昆虫凝结成的琥珀。
甚至,街边路上,还可以看见很多死相奇异的“人类尸体”——那似乎都是魔族的恶魔美学所诞生的荒诞艺术品。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克拉维王国,正在被蹂躏着。
这座小镇,无疑已经空无一人。
剩下的,只是在杀戮洗劫过后,名为“尸体”的肉块。
在南国潮湿闷热的空气中不断腐败变丑,蝇虫缭绕。
仔细看去,可以看见因腐烂而变色的血肉和流淌而出的内脏中,密密麻麻地遍布着白嫩嫩的蛆虫。它们正在享受着面前的饕餮盛宴,尽情地啃食着蠕动着狂欢着。
那种气味,想必已经不用多加形容了。
委实令人作呕。
常年在“纯洁”中生存呼吸的莎贝伊,又如何受过这种场景的历练?能够没有立即崩溃,也多亏了她缺乏足以致使精神崩溃的“常识”和“伦理”的认知。
不禁有点后悔。
在进门前,我已经向屋里看了一眼。
——你还是不看为妙——
然后,回过头来对早已经历了一路血腥洗礼而面如白纸的莎贝伊说道。
只可惜,她依旧还是不小心看到了。
酒吧里,简直就是用来陈列魔族用尸体所加工的艺术品的展览馆。
但,这也是唯一算是完整,尚可以勉强作为避雨休息处的房子了。
此地已是险地。
虽然现在为止还没有遭遇敌人,但我知道。
对,在这片土地上多停留一刻,都是极其危险的。
我是个怕死的人。
这是认识我的人所达成的共识,就这一点,我并不想争辩。
可即便如此,我却依旧有着不得不来这里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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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天之前——
白精灵之森,仙都瑞拉。
沮丧,懊恼,鲁卡斯和诺弗森找到了珊恩萨苏娜,然后回到了物质位面。
挫败感这种东西,不适用于消极而根本没有什么求胜心可言诺弗森,但即便如此,惋惜还是难免会成为一种困扰。
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离正在展开大面积搜索的教会部队越远越好。
没有任何辞别之言,诺弗森和鲁卡斯离开了仙都瑞拉。
“嘁,这次可丢脸丢大了。”
在森林里穿行时,诺弗森郁闷地自言自语。
鲁卡斯倒是很看得开,似乎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事实上,这个流浪剑士早已达成了“不让圣堂教会拿到宿命根须”的目的,尽管那东西最后被那个叫做莉莉丝的女人夺走,不过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家伙似乎和莉莉丝认识了很久的样子,对于她的一切都没有半丝意外。
所以,对于诺弗森那副跑了媳妇死了娘一样的苦脸,鲁卡斯倒是相当的不屑。
——是啊,你这大闲人是不存在什么向上级无法交差之类的问题,当然无所谓了——
诺弗森撇了撇嘴。
就在他在急速行进过程中盘算着如何向上级——也就是米埃罗那个老不死的猥琐男人——阐述失败的客观原因时。
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拉他的裤脚。
这种感觉。。。。。。
诺弗森怀着不安的直觉,低头看去时——
果然。。。。。。
仿佛验证了他的不安一般,幽灵联络员CON——#β·12#,正像搭顺风车一样揪着他的裤腿。
我靠!不会吧!?那帮老家伙这么快就知道我失败的消息了!?
诺弗森的脸瞬间皱成了苦瓜。
然后,停了下来。
“怎么了?”
鲁卡斯问。
“看来我的上峰要就一些事情好好和我谈谈了。。。。。。”
诺弗森对鲁卡斯苦笑道。
后者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唔。。。。。。。来自你上级的责骂么?嗯嗯,这倒是很有意思。”
偷偷比了比中指,不去管那个幸灾乐祸的剑士,诺弗森接过了幽灵抵来的纸条。
由于有鲁卡斯这个外人在旁边,诺弗森并没有立刻拆开纸条看上面的内容,而是团成一团收了起来。
这次有点奇怪,CON——#β·12#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塞了纸条就像一个敬业的高素质幽灵那样诡异地消失,而是在一旁冷眼看着。
所以,诺弗森确定这小鬼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
果然,CON——#β·12#又拿出了一个水晶球,递给了诺弗森:
“有位大人物,想亲自和你谈一谈。”
诺弗森不禁忐忑起来。
——不会吧!?莫非米埃罗那老东西用纸条骂我一顿还不够,还要亲自和我发起视频对话么——
一想到那个猥琐天下无双的导师,诺弗森就开始怵头。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捧起了水晶球,用魔力进行了激活联通。
水晶球里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球体中似乎有大股的气体在流动,让诺弗森不禁对议会采购办做的工作嗤之以鼻。
——公款采买水晶球,居然还买这种劣质货——
直到影像渐渐清晰后,诺弗森才意识到,那些气体并非是水晶球中的气体,而是影像中的人身畔的气雾。
——那老不死的,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换搞这种舞台效果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老家伙应该不喜欢穿这种古款袍子啊。
诺弗森不觉皱起了眉头。
无论横看还是竖看,水晶球里的人影都不像是米埃罗。
就在他失礼地端详之时,水晶球里的人突然发话了:
“你好,诺弗森·织术者——”
声音虚无而平静,那种错觉,就好像正有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诺弗森吸进去一样,如同浩瀚的宇宙,广大深沉,不知其中蕴涵着什么。
“——初次见面,我的名字叫做比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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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弗森先生,我这是要去哪里呢?依莉叶小姐在哪里?你为什么看起来那么。。。。。。不开心呢?”
蜷缩着,向诺弗森这边凑过来,莎贝伊颤抖地询问。
这种颤抖,当然不会是因为冷了。
这里到处都是可怖又恶心的尸体,莎贝伊不懂得如何尖叫,所以恐惧便一直在心底积压着。
即便如此,圣女善良的本性还是让她把关心别人放在了第一位。
诺弗森摇了摇头。
莎贝伊忧伤地垂下了金色的眸子,蝉翼般的睫毛轻颤。
这个人,自从在白精灵之森分别后再见面,数日以来从没有笑过。
他的眼中,只有对未知前途的迷惘和退缩。
在莎贝伊眼里,诺弗森是一个无论何时都很悠闲的人,那种轻松的生活态度让人羡慕。
而另一个把莎贝伊带出“纯洁”牢笼的人,则是一个很可怕的女孩子。
——依莉叶小姐——
记得,那是在逃离光明神殿后,第一次在旅店吃饭——
好大一桌丰盛的食物,莎贝伊完全看呆了。
但是诺弗森却很心疼似的捂着胃口,这令莎贝伊很不解。
原因其实很简单。
依莉叶点了一大桌的食物,然后几乎把所有吃的都霸占了——包括原本诺弗森的那份。
虽然饿并没有太大关系,但对于诺弗森这种视钱如命的家伙而言,依莉叶这种铺张行为本身就是施加在他身上的惨无人道的酷刑。
但莎贝伊误解了诺弗森胃疼的含义。
“那个。。。。。。就是说。。。。。。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吃我的也没有关系,我吃不了那么多的。。。。。。”
怯怯地说着,莎贝伊把自己的那份食物推了过去,然后低下了头。
“谢谢,莎贝伊就是好啊。。。。。。”
感动之余,诺弗森随口说道。
突然。
噌!
削水果的刀被狠狠地戳在了桌子上。
离诺弗森的手不到一寸,吓得诺弗森出了一身冷汗。
“哼!”
“我说。。。。。。您又怎么不爽了。。。。。。”
“很好啊!我‘亲爱的’诺弗森先生。。。。。。我认识你那么久,你似乎都没有夸过我呦!”
怨毒的目光刺得诺弗森背后生疼,连在一旁的莎贝伊都感受到了那份压力。
“那个。。。。。。对不起。。。。。。我不是——”
当然,她的声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所以被另外两个人自动忽视了。
“我无上霸气的魔女大小姐。。。。。。你又不是不知道,‘鄙人的赞美是最不值钱的’,你不是说过么?”
如同在安抚一只发怒的母猫,诺弗森摆了摆手,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
不过,在莎贝伊心里,却深深地刻下了一个印象——
——依莉叶小姐好可怕——
虽然在莎贝伊看来依莉叶无疑是个好人,但这并不能缓解那种“凶巴巴”的性格带来的恐惧。
所以,莎贝伊一直这样认知着。
诺弗森依旧沉默。
一只吃腐肉吃得肚皮溜圆的肥大老鼠跑过,错觉间,仿佛回到了给依莉叶修室温调节盘的那一天。
嗤笑。
手指轻轻一弹,那只老鼠便在短促的凄厉尖叫后化为了一滩灰烬。
“哎呀哎呀,真是睡觉都不让人睡安稳呢。。。。。。你们这帮兔崽子。”
一旁的鲁卡斯突然冷笑一声。
突然破门而入的,是带着满脸残虐欲望的类人生物。
苍白的皮肤,彩晕的眼脸,尖利的犬齿。
无疑,那是魔族。
看见这里还有人类,希望赶尽杀绝的一个魔族的巡逻小队。
“唔,你们来的还真是不巧啊。。。。。。这里的宴会不久前就已经结束了,现在是为霸王餐买单结账的时候了。”
——这样说着,连起身都没起身。
三个挥刀冲来的魔族士兵已断为两截。
莎贝伊紧紧捂着眼睛。
鲁卡斯单手旋转着大剑,抖落剑上蓝紫色的血液。
剑风中是漫溢的血腥气。
最后一个魔族士兵见状不对,转身就跑。
“还没结账就想走,这样可不太好啊。。。。。。”
——旋转数圈以后,大剑猛然飞出,直直插在倒地的尸体背后,如同墓碑一样,依旧兀自颤动着。
甚至没有起身,鲁卡斯已将这个四人小队彻底消灭。
诺弗森却连看都没看一眼。
鲁卡斯不置可否,一笑置之。
“哎呀哎呀,没想到这里居然还能残存下来好宝贝啊。。。。。。”
如同发现了什么好东西,鲁卡斯弯下腰去,从一地狼籍中,捡起了一瓶还未开封的酒。
用一块较为干净的破窗帘抹净瓶子上的血污和尸液,咧嘴笑道:
“哼嗯。。。。。。我来看看。。。。。。哈哈!龙血佛朗格!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这酒才是当真适合男人的品位!”
自顾自地说着,从尚且干净的吧台后捡来了两只杯子。
然后——
“喂!小子,怎么样?虽然你一直都很缺乏男子汉气概,可美酒近在眼前,眼前又有一场血肉盛宴,不介意陪我痛饮几杯吧?”
气量。
器量。
鲁卡斯席地而坐,朝诺弗森晃了晃酒杯。
那样子。。。。。。
仿佛在说:“来啊,快来让我来看看你的‘量’,然后无情地嘲笑你”一样。
鄙夷,挑衅,却无恶意。
毫不掩饰。
快意恩仇,豪迈如斯。
这个一向说话不中听的男人,毕竟也是豪爽的战士。
诺弗森突然双眼灼灼,却又很快无力地黯淡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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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的白精灵之森——
听到比洛这个名号,诺弗森手一滑,险些把水晶球摔到地上。
鉴于正在一旁不明所以地观看的鲁卡斯对巫妖有着很大成见,诺弗森捧着水晶球走到了一处隐秘的灌木后面。
“那个,大。。。。。。大星术师阁下。。。。。。”
诺弗森有些紧张而僵硬地陪笑着。
即便是在水晶球影像里,比洛的眼神依旧像是可以洞穿一切一样,富有极大的穿透力和洞察力。
诺弗森不知道该说什么,此刻属于他的只有局促。
比洛微微一笑:
“不必如此局促,孩子,我这次是希望能告诉你一些事情。关于你,关于世界,关于你的朋友——依莉叶·纵横之书小姐。”
诺弗森这次真的失手弄掉了水晶球。
千钧一发,在水晶球落地之前用风将之托住,诺弗森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停跳了。
众所周知,这位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预言家,只会对宏观的大趋势感兴趣。通常,他都不太喜欢进行预言,即便受议会请求,也只会预测政策可能带来的效果或国家的整体走向之类的大事,怎么会突然关注特定的人的命运。
自己做过什么,会蒙他另眼相看?
还是说,仅仅几天不见的,现在应该在希佛科的依莉叶大小姐,又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件发生了么?
究竟是什么事情,竟会引得大星术师如此重视?
即便是诺弗森此时也开始有点忐忑。
但即便如此。
——既然已经找上门来了,就说明我依旧躲不过了吧——
或者说,避无可避。
看来,逃避命运的人,最终还是被命运追上了啊。
“承受一份对未来的预知,是需要巨大的坚强和勇气的。我希望你已经做好了准备。”
比洛平静而温和地说。
诺弗森只能苦笑:
“事到如今,我还有不听的选项么?”
“老实说,没有。”
比洛无奈地说。
诺弗森深呼吸了一下。
看起来果然不出所料啊。
自己的命运牵扯了国家一级以上规模的命运走向,这沉重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啊。
继续苦笑:
“很好,您说吧!我不保证在听的时候不会突然精神失常,或者歇斯底里地抱头裸奔的。”
星术师点了点头。
水晶球中,比洛的周围气体缭绕着,使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的诡异凝重。
“你的朋友依莉叶·纵横之书,不久前袭击了位于希佛科第一医疗塔的魔法重症看护室,带走了名为法可丝蒂娜·冰菊的重伤员,现在正为了寻求解救该伤员的方法,而裹挟该伤员逃离了法师协会,进入了被魔族攻陷的克拉维领地。。。。。。”
“辰光六芒总部已经派出大量人手沿途拦截,可依莉叶·纵横之书小姐不但极为狡猾,更是一个强大的召唤士。所以。。。。。。我们派出的人全部失败了,不是被击败,就是根本无法追踪到她。。。。。。她现在应该正在前往魔鬼城的路上。”
“听着,诺弗森,你必须阻止她,决对不能让依莉叶·纵横之书接近魔鬼城的核心。不然的话——”
巫妖星术师的声音,正在微微发颤。
诺弗森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
比洛顿了顿,声音异常苦涩。
“——这个世界,将会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