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九月的末旬,像这样的晌午却还是热得不行,走在路上,甚至能感觉到空气里张扬拨扈的飞尘迎面扑来。一路乘轿而来,脸上精心扑制的脂粉也早已被汗浸透,范容容有些心烦意燥地踏进采华殿,抽出腰间的丝帕小心翼翼地擦了擦汗,却突然感到丝丝凉意席卷而来。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了看这诺大的采华殿……
自已在这**住了四年有余,从来也没把这座空殿当作一回事,而如今,她突然深深感悟到:原来这才是大吴**女人最巅峰的地方,那些张牙舞爪的九龙金凤,雕栏画栋的石壁柱梁,以及黑色透亮的大理石地板,无不张显出这里女主人至高无尚的地位。还有这一走进殿内便透出的丝丝冰凉之意,那是只有一国之尊才能享有的千里冰砖,竟也毫无差别地布置在了这诺大的采华殿里。崇高的地位加上帝王至尊的宠爱,这,或许是每个女人毕生追求的最大梦想吧。
范容容如此想着,心底便生起一种憾恨之意:我范容容,离这个梦想曾经也只有一步之遥啊!想着想着,她又摇了摇头,他想起了吴皇看她的那种冰冷眼神,或许只是一步之遥,又或许,这一步是她永远无法迈上的天梯。
“容妃娘娘,皇后请您进去。”这时,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她身前响起。
范容容不慌不忙地站定,眼中已经恢复淡漠的神情,她慢慢地向她看去,笑了笑,微微地点了点头。
春锦看见容妃脸上亲切的笑容,心里生出一点好感来,但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位容妃娘娘经常对她们笑,她却宁愿待在自家娘娘身边,听自家娘娘出言不逊,大放厥词。
范容容跟随着春锦的脚步,慢慢走向采华殿的内庭。还未到达内庭,便远远听见一个温柔戏谑的男人声音:“梅儿以后若是再这样调皮,朕的处罚可就不仅如此了。”
范容容的心猛地一颤,皇上居然也在这?这样温柔的声音居然出自那个与自己相处了四年,一向冰冷寡言的吴皇?她头一回感到害怕,走向内庭的脚步甚至是举步维艰。
“容妃娘娘,容妃娘娘。”
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停下了脚步,引得前面的春锦连唤了她两声。
“皇上也在?”她开口问道。
“回娘娘,是的,皇后昨夜喝醉了酒,一直睡到今天才醒来,皇上担心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守在身边。”
范容容的心更沉了,她想起今早母亲大人对自己吩咐的事,勉强撑起一个笑容,轻声问道:“皇后的身子不好,本宫记得皇后身边有个贴心的丫头,是从楚国带过来的,怎么没见她在皇后身边照料着?”
春锦想了想,才知道她说的是谁,连忙回答:“娘娘说的是月蛮姑娘吧,奴婢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估计是被皇后娘娘派出去办什么事了吧。”
原来这个丫头不在宫里,她虽然不知道父亲托母亲要她打探这个丫头的事是为什么,但是既然她父亲如此慎重其事地说了,那么她必然要想办法办到。她蓦地想起父亲那张高深莫测的脸……她永远也不知道她的父亲在想什么……
“容妃娘娘,皇后在叫您呢。”春锦再一次地提醒她。
范容容抬起头来,透过采华殿内庭的轻纱幔帘,遥遥地看向了里面的那个身影……哼,不过是帝王一时的尊宠,历朝历代,又有哪个帝王的宠爱能长盛不衰?深夜与其他男子宿醉御花园,对身为一国之尊的帝王大打出手,大楚公主又怎么样,皇后之尊又怎么样,如此恃宠而骄,不懂知礼进退的女子,又怎么配做我范容容的对手?
范容容如此想着,脚步不自觉的便变得轻快飘浮,她整了整自己的妆容,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缓步走了进去。
一如她往常的淡漠从容,她恭敬地跟皇上皇后问了个安,也不抬头,静静地等候吴皇说平身。
“咕……”
然还不等吴天邑说平身,范容容的头顶忽然传来不合适宜的叫唤声,紧接着,是女子嘿嘿的笑声。
“嘿嘿,我饿了……”梅林冲着吴天邑歪头一笑,说道。
吴天邑原来一本正经的脸忍不住地笑开了,他敲了敲梅林的脑袋,轻声骂道:“就是不知爱惜自己的身子。”
说着又朝外头伺候的宫婢唤了一声:“还不快去给皇后准备些吃的来!”
“禀皇上,早就让监膳房准备好了,这就给端进来。”外面的春锦连忙应道。
不一会,便有一大群宫婢太监鱼贯而入,各式各样的美食陆陆续续地摆上了桌。
“为了等你醒来,朕早上也还没吃呢,还真饿了,就一起吃吃了。”
俩人说着,似乎全然把还跪在地上的容妃给忘记了。范容容低头跪在地上,脸上仍保持着淡淡的笑容,但是袖中的手指却早已紧紧緾在一块……皇上如此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她伺候在他身边四年有余,早已习惯了他如此作风,可是,这个皇后,未免也太嚣张了,她好歹也当了大吴**的四年主子,她好歹也是一朝臣相的千金之躯,她竟然敢这样羞辱于她?
梅林随意地瞥了她抖动的锦袖一眼,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容妃,你还跪在那干什么?要不一起来吃点?”
范容容的左手一把抓住自己的右手,抬头缓缓看了吴天邑一眼,似乎在请示他的意见。
还真是个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梅林心中嗤了一嗤,推了推吴天邑的胳膊。
“哦,爱妃请起吧。”吴天邑仿佛这才想起来,对着范容容低声说了句。
“容妃手里拿的是什么?”梅林瞅见她站起来的时候从旁边提起一个小食盒,开口问道。
“这是臣妾亲自煮的蜂蜜水,”范容容连忙笑了笑,答道:“臣妾听闻皇后昨夜跟墨香公子在御花园里把皇宫里深藏的春风渡差不多都饮尽了,心想今天早上起来必定会头疼,所以特意煮了蜂蜜水为皇后解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