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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五 梦魇

警局后身的街道上,一排昏黄的路灯,将暗淡的光线投射在马路上。几辆靠墙根放置的汽车上布满了灰尘,其中几辆的车窗玻璃被人砸开了几个大洞。不远处两个并排放置的垃圾箱,都被填塞得满满的。忽然一件件的废弃物开始翻飞起来,凌乱地抛洒在箱子的四周。停了一会,吉娃娃那颗已瘦得不成样子的脑袋,从堆积的垃圾中冒了出来。鼻子抽动着嗅了嗅,猛然“汪、汪”地向着前方吠叫起来。

墙壁挡住了林昊的视线,他看不到是什么东西让吉娃娃变得如此紧张。他挪动了一下脚步,刚要抬起的身子猛得又顿住了。从街道黑暗处猛得跃起一道黑影,急速地扑向浑身颤抖的吉娃娃,一下子把它撞得没进了垃圾堆中。吉娃娃凄厉地惨嚎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一条光秃秃的尾巴从垃圾箱中翘起来,不停地摇晃着,粗重的咆哮声开始在周围的空气中回荡。林昊不由吞了口唾沫,抬起手在鼻子下揉了揉。这时干掉吉娃娃的家伙从垃圾箱中跳了出来,抓子在地上挪动着,发出了“啪嗒、啪嗒”的声向。裸露的牙齿间还叼着已经死去的小狗,它茫然地在原地转了几圈,然后抬起头向着林昊躲藏的窗户,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血顺着嘴角滴落在地上,慢慢地汇成一滩。

对视了一会,林昊猛得缩回头。他用手遮住剧烈跳动的心脏,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看样子那条狗确实是看到了自己,或者是感觉到了人有在注视着它。那是条壮硕的德国牧羊犬,一种凶猛而聪明的家伙,虽然它现在的外表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但从刚才的动作看,这畜生已变得更加暴戾。林昊又想起警局里边,也养着几条这样的狗,每当有人从它们的笼子前经过,都会引得这些家伙兴奋地叫个不停。

楼下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慢慢地沿着一个方向消失了。林昊一直侧着耳朵听着,他没再起身看它。心里只是希望那个恐怖的东西,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安静得死在某个角落里!

林昊转回身,默默地坐在地上。他想好好思考一下这个城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自己会睡在地上?为什么那些本来好好的同事,会突然变成……嗯,丧尸!

林昊觉得这个称呼很滑稽,他想微笑一下,但最终只是干涩地撇撇嘴。

那条狗又是怎么回事?打电话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林昊觉得有些疲倦,无数的问题,就像是围在堤坝中的洪水,只要一个口子,翻滚的波涛便会倾泻而出。他慢慢闭上眼睛,打起了磕睡,心里却在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要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了沉闷地撞击声,林昊猛得激灵了一下,醒了过来。手在腰间摸索着,将配发的左轮手枪抽了出来。他将枪平举在眼前,贴着墙壁,慢慢站起身。灯光有些暗,他战战兢兢地向前走了几步,看到了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脸的魏小萌。她笨拙地迈动着双腿,向着眼前那扇关上的玻璃门走去,“砰”的一声撞上后,被弹得后退几步,然后又麻木的重复着下一次。

林昊缓缓地放低枪口,魏小萌每撞一次门,他的心都会跟着痛一下,渐渐地眼里有些湿润了!林昊心里开始抱怨起来,老天未免也太过残忍了!怎么能将接连不断的厄运,抛向一个文静、可爱的女孩子?!林昊的思绪,回到了几天前的那次袭警事件。

两名丧心病狂的匪徒,袭击了一辆正在执行任务的警车。结果造成一名副局长身负重伤,而另一名随行的特工则当场殉职。自己清楚的记得,当天在指挥中心值班的魏小萌,在接完那个呼叫支援的电话后,便显得惶恐不安起来。最后值班的警官,只得派另一个人接替了她的工作。

很快令人震惊的噩耗,从现场的对讲机中传了过来,站在门外的魏小萌当即晕倒在地上!当时自己冲过去想扶起她,结果差点被缠在头上的耳麦扯断脖子。接下来的几天,魏小萌俊俏的脸上,总是挂着两行泪珠。一有时间,自己便和几个同事一起去安慰她,只是那些抚慰的话语,在那样巨大的痛苦面前,显得过于苍白。有一次自己陪魏小萌在黄昏中默默地站了很久,忽然她伏在自己的肩膀上“呜呜”地哭起来,当时自己心里,竟无耻地涌现出一股幸福感。真是个混蛋!

林昊的思绪停顿了一下,眼中的泪水流了出来,他抬起手擦了擦。魏小萌已经离开了那道门。她总是撞一会就离开,然后过一阵就又会回来,重复着那个单调的动作。

林昊垂下头,思绪重新沉浸在回忆中。他想起了那个给他留下深刻印像的验尸官。当时魏小萌就站在自己身边,隔着魏东的尸体,那位法医同志,用极其冷静且沉稳的语调阐述着自己的论断。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法医将他的右手模仿成枪的样子,在他提到的地方逐个点了点。“一共三枪,快速、准确、毫不留情!”他的嘴抿成一条缝,在自己和魏小萌脸上扫了一眼,“凶手绝不是一般的暴徒,你们看这三枪的位置!凶手先是快速的两枪击中受害人的胸部,紧接着趁受害人短暂的停顿之机,再一枪暴头。”法医停下来,深吸了口气,“这是莫桑比克射击法,那混蛋肯定在特种部队呆过。”

法医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的面部没有表现出任何情感。一张嘴在那张如同雕刻般的脸上,不停地开合着。林昊感觉他不像是人类,只是一台只会按指令工作的机器。身边的魏小萌连看一眼父亲尸体的勇气都没有,低垂的眼睑中滚落出一滴滴的泪水……

自从出事后,整个警局便笼罩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氛围中。进进出出的脚步也更加匆忙,街头荷枪实弹的特警,严密地注视每一个过往的行人,所有一线的值勤人员全部配发了武器,而且领到了双倍的弹药。盯着一张张交织着冷峻和愤怒的面孔,自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心里不断暗暗地为自己打气,但一丝恐惧感一直萦绕在心头。这时的魏小萌,被痛苦折磨得更加脆弱,但这个倔强的丫头却一刻也不想休息,她几乎是24小时守在指挥中心。

再往后的事情,林昊就有些记不清了。最近的记忆里只有自己醒来后,看到了满地流淌的鲜血,残破的肢体和内脏,凌乱地抛洒在整个指挥中心。耳朵里也充满了人们垂死前的惨嚎声。自己一直静静在躺着,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的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再后来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把自己从深深地无力感中解救出来。

记忆中止了,林昊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的现实中。宽阔的指挥大厅,此刻静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不知道在其它角落里,还有没有仍在睡着的幸存者。出口处的大门紧紧地关着,走廊中丧尸几次试图闯进来,但都没成功。看来不用担心外面的威胁了。不过林昊又猛然意识到,这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这也意味着杀死小张的凶手仍呆在这间房间里。

一想到此刻那个凶残的恶魔,正在某个角落里注视着自己,林昊身上不由得泛起层鸡皮疙瘩!

他想起了在警校时,战术课上讲到了一些常识:当你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歹徒时,与搜索对方相比,你更应刻注意自己的后背。想到这里他猛得转过身去,平端的枪口对准了身后那一片空旷。接下来,林昊一边用枪口四处比划着,一边小心地向墙角退去。心里盘算着,那个夹角处可以保护自己身后和侧翼的安全,剩下的只要集中精力,应对眼前的状况就可以了。

整个大厅中,摆满了一排排的桌椅,成半弧形的对着墙壁上的巨幅的LED屏幕。屏幕上显示着整个城区的电子地图,在主要的街道和路口处,标注着一个个绿色的圆点。每个绿点都代表着一辆执勤警车,现在这些绿点一动不动地显示在屏幕上。林昊朝屏幕瞟了一眼,他知道那样很不正常,与字母“J”显示在一起的绿点,是不可以长时间停留在一个地方的,它代表的是机动小组的车。装备精良的机动小组,是这个城市治安队伍中的中坚力量。它由局长亲自指挥,成员均是从各部门中抽调来的精英分子。这些人被分成两个组,每天都要进行严格的技能训练。在林昊眼里,那是个不可企及的高度,如果连这些家伙都挂掉了,林昊有些不敢想像,这个城市正处在什么样的危机中!

狭窄的半弧形过道,给林昊的计划增添了不少麻烦。就在他刚从其中的一条穿出时,身侧的角落里忽然响起了低沉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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