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醋排骨、宫保鸡丁、梅菜扣肉、红烧肘子、酒香鸡翅、四喜丸子……哇,好丰盛啊!老妈肯定又在搞“美食外交”了!
王雩溜回家,第一个直奔的就是厨房,早上经历了那么惊险刺激的一幕,好歹要拿些美食压压惊呀!虽然是残羹冷炙,不过,平时难得这么丰盛的大餐啊!
“咳!”正在狼吞虎咽、风卷残云之际,背后突然一声咳嗽,王雩吓得转身,眼前却是一个穿着藕色褙子年约二十七八的少妇,姿容秀美,不语娉婷。
“黛姨,呵呵……”王雩看着她不善的脸色,忙一脸撒娇地噌了上来。
少妇本名叶黛莹,老妈吴玥呼之为阿黛,王雩呼之为黛姨。
黛姨是王家的门丁兼护院兼家主随从兼马夫兼搬运工……的肖天大叔的妻子。夫妻两人,一个玉树临风,一个沉鱼落雁,怎么看都不像下人,但偏偏就在王家当了一对苦力。
关于两人的来历——额,王雩也不知道,只知道,自从自己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时候,两人就呆在王家了,而且十年来,勤勤恳恳,本本分分,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叶黛莹见王雩涎着脸的模样,无可奈何摇摇头:“你呀!好歹是个翰林千金,总没一点大家闺秀的规行矩步的模样。这是在家里,若是外边……”
王雩忙嘻嘻一笑:“外人面前,我可不知规矩得很么!宰相夫人还常夸我是大家闺秀的楷模呢!”
叶黛莹笑着打掉她的手:“还说宰相夫人,宰相夫人刚才还要见你呢!被夫人推说你病了,混了过去。你呀!真是个不省心的,昨儿夫人已说了要请宰相夫人、韩学士兄弟的两位夫人、王学士夫人、吴制诰夫人来赴宴,叫你好好准备一下。你倒好,一大清早跑得没影……”
王雩不由嘟囔:“谁叫那宰相夫人那老太太老是说要给我找个婆家?”
叶黛莹无奈叹气:“九娘子可也不小了,怎么老是这么不懂事?六娘子似你这般大时,已经成亲了。侍奉姑舅,尽心尽意,交接往来,温柔敦厚,人前人后,没有不夸的。你若是有六娘一半懂事,也叫夫人省心不少。”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妈可从来不觉得咱不省心呢!
王雩不由腹诽了一句,又笑问:“那六姐今天回来了没?”
王雩的六姐王霈嫁给了知制诰吴充之子吴持节,吴充夫人已到王家赴宴,故王雩有此一问。
叶黛莹笑道:“若是六娘来了,必会去看你,你还藏得住?若不是她现在身子重,今个儿必会随着婆母过来。不过人虽没过来,礼却不忘,又送了你们几个弟弟各自一套文房四宝,几个妹妹四样时鲜宫花。”又道:“不跟你说了,我是来拿菊花糕的。你自己小心回房,别去院子里被几位夫人瞧见了。”
说着,径自走到蒸笼前,打开笼屉,将刚蒸好的热气腾腾的菊花糕摆了一碗,便要离去。
“诶,黛姨,等等!”王雩忙追上,一手抢了一块,塞到口中:“老妈好难得做一次!不尝尝怎么行?”
叶黛莹看着她腮帮鼓鼓的滑稽模样,无奈摇头,径自去了。
“清香扑鼻,甜香爽口,老妈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王雩吃完菊花糕,意犹未尽咂咂嘴。酒足饭饱,便想回房高卧。
王雩蹑手蹑脚返回自己住房的时候,透过庭院的松树,看到客厅里挤了满满一屋子人。母亲吴玥端坐主座,两侧,居客座的分别是宰相曾公亮的夫人蒋氏、翰林学士韩维的夫人李氏、三司使韩绛的夫人张氏、知制诰吴充的夫人的尤氏,下首,四婶叶氏、六婶谢氏、七婶段氏作陪。
“我们家平甫也是时运不济,本来嘉佑末年举茂才异等,当时所献《序言》,翰林院考为第一。因老太君仙逝,不得不回乡居丧,无缘得官家亲自考核……”
老妈吴玥的叹气不经意传入耳际,王雩微微一笑:果真,精明的老妈,做什么事可都是有目的的!几位夫人,你们吃人家嘴软,好歹回去吹吹枕头风呀!
又站了一会儿,便见老妈吴玥送着几位夫人出来了,一路送到大门口,方满面春风地折返回来。
“三嫂,还是你高明呀!一句话说得不露痕迹,倒叫张夫人一口应承了下来。这下,四哥不久必有任职下来。四嫂你可要好好谢谢三嫂!”六婶谢氏一脸奉承地笑着。
老妈吴玥打断了她的话:“我说的不过是实话,当初可是欧阳参政亲自举荐的老四,如果不是老太太仙逝,老四此时也是不小的官了。只是在江宁闲居五年,与朝廷一概无往来。官家又是登基不久,朝廷里的脸面还没认清,如何知道老四这个白身?你三哥又是个举贤避亲的人,若不让别人提醒提醒,老四倒是要埋没了。”
四婶叶氏只一脸感激:“这是三嫂为我们打算的意思,无论如何,三嫂的恩情弟妹决不敢忘。”
七婶段氏忙笑道:“三嫂是咱家的主母,又是看着几个叔叔长大的,如何能不尽心为他们打算?只是三哥迂阔些,如今得官家如此重用,也不知引荐一下自家兄弟。若不是三嫂帮衬着,咱家还不知怎样呢!”
老妈吴玥淡淡一声:“你说官人迂阔,我却和他一样心肠。我今个儿为老四打算,也是老四自己有才华,让人放心。若是个不中用的,我也不会帮他打算。”说罢又瞥了段氏一眼:“七弟做事倒实成,只读书一道,资质实属平凡,若想走制科,是不可能的。真想入仕,还得下下苦工,走科举一途。下届科考是三年后吧?你也叫他准备准备。”
段氏脸上不由红一阵白一阵,只讷讷一声:“三嫂的话,弟妹必定带到。”
老妈吴玥又道:“你别以为这官好当,那趟浑水,不是谁都趟得了的。依我说,老七还不如就在家里,教教孩子,帮你三哥做些接待往来的事,他在这一途上倒是有天分,能弥补你三哥的不足。”
段氏只得点头称是。
四婶叶氏忙笑着打圆场:“三嫂总是抱怨家中入不敷出,这么一大家人,靠着三哥跟六弟两人的俸禄实在是不够活。这下要是平甫入仕的话,起码可以拿份俸禄,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
六婶谢氏附和道:“四嫂说的也是实在话。这日子总是过得紧巴巴的,一年四季置不了几件头面衣裳,老是官中发下的一些老式样。每次去参加宴会,总要被人笑话一阵,害得我都没脸出门了。”
段氏附和道:“依我说,当初就该在江宁广置田产,不然也不至于过得如此寒酸。依三哥的名头,看中了哪块田,谁不敢卖?只是三哥说什么不同意,只置了些墓田,还全留给了大哥、二哥、五弟三房的子侄,竟是一分田租也不收。真是……”
吴玥淡淡扫了段氏一眼,段氏连忙住口,低下头来。
吴玥淡淡道:“家有良田万顷,一日不过三餐;家有广厦千间,夜眠不过八尺。七弟妹原本也不是没过过苦日子,怎么到了汴京倒如此挑剔了?”
段氏不由低头无语。
“九姊姊,你站在这里看什么?”耳边一声清脆的嬉笑,王雩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自己那冒失的十二弟王旁了。
吴氏几人的眼光投了过来,王雩忙硬着头皮上前见礼:“娘。四婶、六婶、七婶。”偷听长辈讲话可是大不敬呀!
吴氏没看她,只笑着拉过王旁的手:“旁儿下学了?”
王旁乖巧地点点头:“嗯。十哥、十一哥、十三弟也都回去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墨汁都滴到衣服上了?”吴氏忽嚷了起来,众人细看,才见王旁衣襟上一块梅花大的黑点。
王雩不由无语:老妈的洁癖,总能让人叹为观止。
吴氏吩咐身后的叶黛莹:“阿黛,带十二郎下去换身衣服。”
见叶黛莹带着王旁下去,吴氏面露倦色,笑向叶氏、谢氏、段氏几人道:“三位弟妹都回自己院子吧!孩子们都小,需要时刻照看着!”
三人点点头,便各自离去了。
眼见院子无人,吴氏登时沉下脸来:“死丫头,又跑到哪儿去荡了?一整天不见个人影!”
王雩一手搂住吴氏脖子:“老妈,我今天差点连小命都没了!你还凶我!”
“发生什么事了?”吴氏忙紧张地问道。
王雩奸计得逞,继续撒娇:“这是说来话长了,有时间再慢慢说……老妈,我要吃你做的东坡鱼!”
吴氏狠狠敲了下她的脑壳:“口没遮拦!‘东坡’还没出世呢!”
王雩委屈地撇撇嘴:“好痛的!老妈你不要这么暴力好不好!”
吴氏只一脸笑意拖了王雩进屋,抱出一堆账本,噼里啪啦拨起了算盘:“死丫头,快把你的私房钱拿出来!咱们家又亏空了!”
“哇,不是吧!我画了好久的画才存了点钱,还想去买副玲珑坊的耳坠呢!又要我填亏空!老妈你前世好歹也是部门经理,怎么这么不会过日子?”王雩不由肉疼地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