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有资格去轻视人生和死亡,因为生命如此短暂,而死亡是神秘静好的终结。没有热爱和经历这些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一直以来新安都不喜欢因与颓废的非主流风格,带着自恋的阴暗和浅薄,而此刻她流泪庆幸自己已经有资格去谈论死亡和人生这件事了。只是这样的时光是否太短暂。
也许是第一次的死亡太过匆忙,她还没有好好来得及品尝滋味就已经见到了黑暗,然而这一次一切似乎不是那么愉快,她感到疼痛和晕眩,似乎真切地听见了死神的召唤,她是真的要死了,她相信。人对于死亡有一种寂寞的直觉,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正行走在一条幽昧绝望的路上。她曾经参加过奶奶的葬礼,在那之前,一直身体健康的奶奶总说她梦见了死去的人在向自己招手,她坐在落日的余晖里,用一只干枯的手抚摸着自己洁净幼白的手,说:“奶奶不行了。奶奶要走了。”家里人都说老人都是这样的,总是这样用一种迫切渴望又极畏惧害怕的心情去等待死亡的到来。然而那个冬天,奶奶去世了。她站在焚尸炉边,看着奶奶瘦小的身体被推入机器,她的面目仍然安谧,似乎欣慰于自己终于等来了那一刻。世上再没有什么比一个人孤独地等待死亡更为寂寞难过的事了,然而这是你必须得一个人去做的事,就如同出生,不会有人去陪伴。
她还年轻。
她从未考虑过死亡。
她享受鲜活的肉体和柔嫩的欲望,她渴求成功和爱情,然而一切还没有来得及,她就必须要带着自己去见上帝了。
上帝会怎么说呢?会因为自己的愚昧和怯懦而责罚吧,永生被拘禁于炼狱之中。
新安的脑海里出现达芬奇笔下的大胡子老头,上帝应该如此可亲吧。
脑海里在翻天覆地胡思乱想,眼睛始终望向某个地方,似乎是个神秘的虚空。
“公主。”竹青跪在她的榻边,抽泣着。
“竹青。”她伸出一只手去抚摸这个可爱的女孩子,姿势苍老得让她想起自己的奶奶。
“你说我会不会只是睡过去,等我醒来我就变成另一个人。”
“公主醒来一定还是公主。”
“竹青,其实我……”
新安本来想袒露自己的秘密,没想到竹青斩钉截铁地说:“公主不必多说,在竹青眼里只有公主一个!”
新安微微笑了道:“原来你都知道的,也是,你已经是陶画的妻子了,他应该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在竹青心里,公主自始至终都是我要去保护的人。”
“或许我可以救她。”新安看过去,只见走进来一个青衫白裙的女人,环佩叮当,然而那女人的容颜瞬间盘踞新安的脑海,那是——
郗道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