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鹿死谁手
正邪对抗的日子终于来到了每一个热血沸腾的武林豪杰面前！
乔家大院内，旋转飘拂的红叶连绵成幕，鲜明映照出一身杏黄色锦袍的仲长明，玉树临风，俊朗不凡。
他的背后，是数千名江湖高手，团团包围了乔家，方圆数千里之内，鸟雀不能飞入。
他的面前，乔思思螺髻缥带，丝衣轻绡，身姿弱不胜衣。鲜红的纱衣包裹着的躯体，以雪作肌，裁玉为骨，一双妙目流波万种，碎玉烁金。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往那枫树下一站，然而那绝世的风华仿佛散发出一种慑人的魔力，逼得群豪不由自主地垂下了眼眸，不敢再抬头望她一眼。
但仲长明依然直视乔思思！
昔日一别，乔思思已经由清纯羞涩的少女蜕变为青春焕发的少妇，顷长的颈子，柔美的削肩，高高的胸脯，细细的腰身。她的目光既有火的激情，又承载了水的柔情。此刻，这目光，正大胆地注视着他，仿佛也在为重逢而感到喜悦。她红润丰满的嘴唇翕动着，好像急待倾吐什么。
那本是任何人都承受不住的热情与温柔！
仲长明承受住了！
他平静而淡定的目光扫视了乔思思的周身：“小武，好久不见！”
没有人知道，他的手正拢在衣袖之中微微痉挛；他的心，正在为乔思思的蜕变而感到刺痛甚至想要杀人！杀死那个促使乔思思蜕变的人！
“明哥，别来无恙！”
这根本不是一场杀戮！
更不像是生死搏斗！
这分明就是久别重逢的互诉衷肠！
“正邪不两立！所以，这武林霸王的旗帜我必须夺回。”
“为难明哥了，明哥曾说志不在此，如今赶鸭子上架，一定很无奈吧！”若不是乔思思清水般的目光充满了真诚，仲长明会以为那种对他无情的讽刺。
他长眉微拧：“小武，你该明白，我心依旧，却身不由己。师父师娘的仇、大哥大嫂的仇，还有文博，这些本该是潜龙的责任，如今却都背负在我的肩头！今日一战，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明白！”乔思思噙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人生博弈，原属正常。且看，鹿死谁手。”
她忽然一拍手掌，清脆的声音一起，就有几名丫鬟押着一干男人出来：“明哥带了天下英豪前来，小武感激不尽，正好当着天下英雄的面，证明小武所杀之人，都罪有应得！”
仲长明一眼看到那十多名男人，心中已是咯噔一声，暗叫不妙。这些人正是无缘无故失踪的玉家门徒段长峰等人，也是牵累到武林一百多条人命的关键人物。
“段长峰，你可认得眼前之人？”
一脸憔悴的段长峰抬起头来，看到仲长明，眼睛一亮：“师弟，你来了？”他游目四顾，发现无数豪杰正虎视眈眈地凝视着自己，“师弟，你来救我了？我被这妖女困住多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师弟来得正好，快杀了这妖女，救我们出去。”他一开口，其余玉家兄弟都雀跃万分，一时“师兄”、“师弟”叫嚷成片。
仲长明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失去了一贯的镇定。
乔思思瞟了他一眼，笑吟吟地面对段长峰：“段长峰，你假传武林大会的信息，空色大师怀疑有诈，你竟将之杀害，可有此事？”
“妖女血口喷人！”
“阿弥陀佛！”忽闻一声佛号，段长峰抬头一看，墙头站着的可不正是死在自己掌下的空色大师，这一吓魂飞魄散：“有鬼！”
“施主若是心中无鬼，岂会见鬼？”
段长峰登时脸如死灰，垂头认罪。
他一伏罪，其余众人焉敢隐瞒半分，都承认自己杀害武林同道。
群情沸腾若潮，仲长明脸色明暗不定。
“玉老爷子教徒无方，是不是死有余辜呢？明哥？”
仲长明脸色难看，不置一词。
“各位武林朋友，大家都看到了，我乔思思所杀之人，自有可杀之处。那么，乔思思何罪之有？空见大师，胜者为王，是否仍然算数？”
“阿弥陀佛！自然算数！乔施主既然证明清白，这武林霸王的位置，仍是乔施主的。”
乔思思扬眉：“既然如此，当着各位武林英豪的面，思思就做主了。”她目光一转，环视段长峰等人，“尔等残害武林同道，其罪当诛！刀斧手何在？”
她一声娇叱，竟真有一干赤膊大汉自后堂出来，手握一柄大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斩！”她柔声细语，犹如春风中的柳絮那么轻柔，然而她的话又带着刀锋的凌厉，温柔一刀，甜蜜的绝望。
“慢！”段长峰身子突然抬头，嘶声叫道：“师弟，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明知这一切不是师父的命令，是你……”他的喉咙口突然破了一个大洞，血流如注。他的眼睛还死死瞪住仲长明，充满了怀疑、不甘和愤恨。
“明哥，你杀人了！”乔思思幽幽叹气，“其实他说出这一切不是师父的命令，不正好证明我杀错人了么？你为什么反而急着杀人灭口呢？你是怕他后面那句话：是你……是你什么呢？指使么？”
仲长明身子微微颤抖，只是瞪着乔思思不说话。
“所以，明哥才派人暗杀这些人！”她食指微翘，沿着身后的男人划了一条长长的横线。那些人本已绝望，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一起瞪住仲长明。
仲长明却看着乔思思，忽而笑了：“小武，你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一年你一点没有闲着。”
“彼此彼此！明哥忙着杀人，我呢，忙着救人！”
她此言一出，群雄再也按捺不住，纷纷呼喝起来。仲长明的右手慢慢举起，只听得仓啷之声不绝于耳，他带来的数千人马突然分成了两派，其中一派出手如风，制住了另一派。
变故突起，那些横遭不测的江湖人士都懵了。
“仲长明，你干什么？”
“仲长明你这个披着狼皮的家伙！”
“我等有眼无珠，请乔姑娘原谅！”
“请乔姑娘原谅，请乔姑娘做主，请乔姑娘替天行道，灭了狗贼！”
……
乔思思噗嗤一笑：“现在，我都闹糊涂了，到底谁正谁邪？明哥，你说呢？”
“小武！”仲长明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其实你若是肯归顺于我，自废武功，我是可以饶你一命的！”
“明哥，你看我是这样的人么？”乔思思偏着脑袋，俏皮的模样令人心醉。
“不能为我改变么？”
“你？”乔思思秋波含情，“明哥，我告诉过你了，我不是红杏！”
“可是，他还值得你留恋？”仲长明手一挥，仲长秀扶着醉醺醺的玉潜龙走出队列。
乔思思温柔的笑靥里忽然有了一层肃杀之意：“其实我若是聪明一点的话，是应该听从明哥的。毕竟，明哥人多势众，即使少了三分之一，余下的人马对付我们数十名女子，挤也把我们挤死了。”
仲长明面有得色：“你明白就好！”
乔思思黯然。
“小武，其实我们本不必走到这一步的！”
“没错！明哥，其实我也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的。可惜……”她皱了皱眉，仿佛不胜惋惜，“明哥，凌步苹后颈上的蝎子是你所为吧？”
仲长明微微变色，却不否认，只“嘿”了一声。
“明哥，你知道吗？思思什么都能商量，唯有两件事，却是相当计较的。”
“哪两件事？”
“被人欺骗！不被人信任！明哥答应我奔赴乔家，结果呢？混在华山派当中意图不轨。明哥这样做，真的很让我心寒呢！”
“是吗？”仲长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了。
乔思思点了点头，嫣然一笑：“所以，我说了，我做不来红杏！不仅因为你，不值得！而且也因为……”她的表情更加温柔了，温柔得仿佛能够沁出水来，“夫君，会无条件信任我，纵然我当着他的面杀害了公公婆婆！”
仲长明沉默，阴鸷的目光从乔思思脸上转移到醉得不省人事的玉潜龙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无条件信任？小武，你不见他日日醉酒夜夜嫖妓，这样的信任值什么？”
“明哥，你不懂！因为你从未像夫君这样全身心地去爱别人！你的心太大太野，你的欲望太强太贪。我只是你心中角落上的一点红色罢了！就像今天，明哥大张旗鼓地率众前来，称霸武林也只是其一吧？”
“哦？”仲长明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你还知道什么？”
“不多，只是恰好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典故而已。”她玉掌一翻，莹白色的掌心中，赫然是那瓶令所有武者都动心的百花香，“明哥的其二应该是这个吧！”
仲长明目光直勾勾盯着百花香，似乎恨不得将之夺了过来。
“百花香啊百花香！二姐一番戏言，真真害苦了小妹呢！”
“戏言？”
“大嫂，你出来吧！”
随着她的声音，唐素娥翩然而出，眉眼含笑：“阿明，百花香只是一瓶****而已，只不过增加了让人怀孕的机会，所以才价值黄金万两。唔，也许还有养颜美容的功效，伏虎，你看我这些年有没有老了？”
“娘子在我眼中，永远如初见一般貌美如花。”玉伏虎自屋檐上纵身跃下，猿臂自然而然地搂住了唐素娥的腰身。
“你们没死？”仲长明陡然色变，“我明明亲眼看到那两个人头……”
“那是我二姐的手笔，我二姐擅长易容，随便找两个骷髅头，她就能易容成想易容的人。”乔思思撇了撇嘴，也只有二姐，才会拿那些恶心的东西当宝贝，“当然了，我爹自然也没死，他只是和我娘一起云游四海去了。”讨厌，这么盛大的场面，她爹她娘她三个姐姐竟然都给她闪人了。三姐最计较了，居然还说什么要她知恩图报。真是的，不就是说了一大堆刻薄的话吗？她此刻小心肝还被刺激得隐隐作痛呢，不找她算账她还得寸进尺！
仲长明握紧了拳头，面上肌肉已开始抽搐：“但乔玉两家明明是宿仇……”
“这个么，你也只是猜中了一半。其实呢，我爹和我公公非但没仇，而且还是结拜兄弟，那我和夫君呢，算是指腹为婚了的。结仇的，是我娘。我娘的确是青门中人，奉命逼迫我爹这个江南大富为青门效力。结果，被公公救下。非但如此，因为我爹垂涎娘亲美色，公公就擅作主张，制住了我娘的穴道，给他们办了婚事。我娘心高气傲，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但武功被制形同废人，她只好忍气吞声，一直忍到生下我和三姐这对双胞胎，才因出血过多，公公为她解开了穴道。后来我娘报仇的事，大概你也听说了。至于公公那一掌，当然手下留情，他怎么会对未来的亲家母动手呢？我娘醒来后，只求速死，我爹他们才知道娘身上的剧毒已经发作。公公当机立断，将《回风十九剑》剑谱交由我娘，让她赶回青门献功求药！至于后来么，仇是没有了，但我娘却耿耿于怀，不肯再与玉家来往，乔玉两家才断了联系。直到两年前，青门换了掌门，洗心革面，我娘又获悉江湖中有一股神秘人物对乔家不利。或许是年纪大了，好胜心也弱了，她良心发现，我爹才编了个故事出来，报恩结亲。”
一番话，听得仲长明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紫，由紫转黑，好不容易听完了乔思思的叙述，他才沉声说道：“但你，终究是杀了师父师娘！”
“阿明，你既仍念着我是你师父，又何必铸成大错？”玉仲从他身后慢慢走出，“其实我一直就在你身边，阿明，你是师父的得意门生，你要什么，师父焉能不给，你为什么要急于求成？”
“给？”仲长明声嘶力竭地叫了起来，“你能给我什么？我若不争取，最终也不过和段长峰一样，始终做玉家的一条狗而已！”
“阿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视你犹如己出，你……”
“那是你内疚，你杀了我爹，你想要补偿！”
“阿明！”
仲长明的身体陡然僵住，侧过头去，他的母亲泪眼含怒，在师娘的搀扶下，颤巍巍向他走来：“我早就跟你说过，你爹是咎由自取，不怪老爷。老爷怜我们孤儿寡母孤苦无依，才将我们留在玉家。你良心被狗吃了，才会像你爹一样，你还对你娘下毒，你是不是人？”她扑上去劈头盖脸打着仲长明，“你跪下，跪下向所有人认罪！”
“我没错！”仲长明恶狠狠地大叫，“他说视我如己出，为什么《回风十九剑》的精髓不肯教我？为什么我喜欢的女人我得不到他那个废物儿子却得到了？就算我中计了又如何，各大门派都捏在我的手心里，但教我一个指令，杀无赦！到时候，我号令天下，逆我者亡！”
“你到此刻仍不悔改？”仲长灵氏气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你回头看看你的党羽！”
她忿然一指身后，仲长明仿佛被定住。
原本被制服的群雄，此刻都用怜悯的憎恨的目光看着他，而他辛苦栽培的手下，都被人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人群前列，玉潜龙一扫醉鬼的颓丧，白衫如雪，身形挺拔，犹似雪外青山。
“你口中的醉鬼，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乔思思妩媚的身姿飘了过去，依偎在玉潜龙怀里，“夫君，想死我了！”
“为什么？”仲长明茫然地望着这一切。他机关算尽，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谁知竟是个笑话！
“阿明，武学最忌贪多。你若肯下定决心，苦学其中一门，以你的资质，自当大成。你以为师父藏私？其实不然。思思出生那日，我们都以为弟妇腹中只有一胎，等觉察到还有一胎，那婴儿已濒临死亡。是我用内力替她打通生死穴，才救回一命。后来弟妇又用青门的药物浸泡思思，思思因祸得福，从小就具备了强盛的真气，只是她不懂使用。直到服下百花香，也真是天意，思思为了压迫百花香的药性，无形中竟令不听使唤的真气归入丹田。回风十九剑的威力，唯有借助强大的真气才能挥发自如。但泱泱武学，犹如浩渺星空，并非只有回风十九剑，你大哥、二哥的武学造诣，都不在回风十九剑之下；甚至少林的空见大师，其修为也在思思之上，那夜比试，不过只是一个幻象而已。”他回头，“大师，多谢了！”
“阿弥陀佛！”空见莞尔，“乔施主天赋之高，老衲却是真心佩服的。此中事情已了，武林又复清明，可喜可贺。”他话音刚落，少林寺众已经去若疾风，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输了！”仲长明颓然垂头。若是人生能够多一个选择，多一次回头，他会不会有完全不同的人生？
“思思，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
“那一年商旅途中，若是我向你求亲，你是否肯给我一个机会？”
玉潜龙下意识地搂紧了乔思思，云淡风轻的面容突然变得紧张而焦虑。
乔思思笑了：“也许会考虑。”
“思思！”玉潜龙不满地叫了起来，“可那时你已知道你指腹为婚，有了未婚夫的。”
“那又如何？指腹为婚都是爹说的，乔家娘才是当家人。我娘说了，婚姻大事理当自己做主。”
“可是，”玉潜龙更急了，“咱们那时已经说好乔玉两家要结亲的。”
“乔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乔思思不以为然地剥着手指甲，“而且，明哥很符合我心目中的夫君形象！”
“思思！”玉潜龙气急败坏了，“可是你刚刚也不是说了，我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
“但那时我又不知道！”乔思思耸了耸肩，“而且你的呕吐若是治不好，什么武林高手？你还是得老老实实做武学白痴！”
“但……”
“蛋什么蛋？”乔思思不耐烦了，“只是个假设，又不会真的重来？”
没错，发生了的事，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世上什么药都可能有，独独没有后悔药！
所以，才更令人绝望。
“而且，”乔思思狡黠而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圈，“考虑只是第一步而已，考验才是最关键的一环。我要嫁的夫君除了拥有厉害的武功，还要有一颗善良正直的心；不仅要有这颗心，还得一切以我为中心，我可不希望自己排在权利、荣耀的后面，我要在夫君心里永远做老大！”
玉潜龙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一如天空中那璀璨的星光。他忽然用力抱起了乔思思，在原地打起转来：“娘子，我就知道你只是在吓我。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永远不会，是不是？”
他明明在说“就知道”，偏偏还要多问一句“是不是”，乔思思的眼眶已经发热，透明的液体已经漾起。她的手臂，也紧紧地搂住了玉潜龙的脖子：“是啊是啊！永远不离开！我可不是那只傻乎乎的狐狸精，哼，就算打回原形，我都要死死缠住你，绝对不让其他女子有机会对你染指！”
漫天红叶，仿佛都随着他们两人翩然起舞，他们的笑声是那么快乐，那么幸福，每个人的脸上都不禁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快乐，从来不是建立在争斗厮杀后残存者的胜利之上！
现世安好，江湖宁静，人人安居乐业，何乐不为？
但也有人不快乐，至少不十分快乐。
“你们太过分了，居然只瞒着我一个人！”玉麒麟涨红了脸蛋，愤怒地咆哮着。
“事实证明，我们这一步走对了。”乔思思很不屑地瞟了他一眼，“冲动是魔鬼，要是让你知道，我们的计划能这么完美落幕？”
“三嫂！”深呼吸，闭好眼睛，全世界有最清新氧气！玉麒麟的娃娃脸愣是挤出两粒酒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是吗？
“为什么要制造爹娘死去的假象，你们不知道那非常伤害我这颗稚嫩纯洁的心灵吗？最疼爱自己的父母没有了，最敬慕的三嫂变成了妖女，还有大哥大嫂……你们有没有觉得自己太冷酷了，太摧残幼苗了？”
乔思思嗤笑了一声：“你是幼苗？拜托，你这根苗快老得啃不动了好不好？真正的幼苗是文博，我们不是把他带到他父母身边了吗？”
玉麒麟的心又被捅了一刀子，是啊，连文博他都比不上呢！过分，太过分了！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他的地位？
“麒麟！”宁晓冉非常及时地伸出援手，将这个边缘少年拉了回来，“只有我们都‘死’了，才能引蛇出洞！高手过招，最怕不动！其实你爹早就发现玉家门徒有问题，但就是查不出其中的核心人物。武林中血案一起，那些人更是销声匿迹。我们一死，山中无老虎，自然猴子称大王，而且我们既‘死’，由明转暗，方便查清事实真相，一举两得。”
“我知道！”玉麒麟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可是至少也透露一点啊！”
“麒麟，你是个孝顺的孩子，若不是你哭得这么悲痛欲绝，能取信于天下么？”
玉麒麟受用了，心情也好了起来：“爹娘是我最亲的人，若不是想到报仇，我恨不得一死了之。”
乔思思做了个呕吐的动作。
玉麒麟冲着她吐了吐舌头，忽然张开嘴巴，无声地叫道：“妖女！”
冷不防脑门上啪的一下，玉仲怒道：“不许对你三嫂如此无礼！若不是思思和她娘家帮忙，玉家的名声还要糟蹋得厉害，纵使最终得以澄清，恐怕也元气大伤，再也恢复不到从前。何况，这一次计划，真正知晓的只有我、你娘以及思思和她娘家。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三哥也会不知？”玉麒麟怀疑地瞪住了玉潜龙，“我不相信。”
“你三哥的确不知。”宁晓冉抚了抚玉麒麟的脑门，“思思为了彻底治愈你三哥的呕吐，事先并未向他透露。”
玉麒麟平衡了，他甚至还无比同情三哥。他只是失去了爹娘，三哥却是面临着双重的打击：爹娘去世，妻子背叛！人世间最大的悲哀莫过于此，难怪三哥会变成醉鬼……等等，醉鬼能一出手就点中那么多高手的穴道么？
“骗人！”
“我们没有骗你，我是事后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玉潜龙笑了，“你生日那夜，我曾经告诉过你们，我绝不相信思思会变成那样。纵然我亲眼所见，我还是只相信我的心，相信我的感觉！因为眼睛有时候会骗人，心却不会！”
乔思思的手悄悄地伸出来，与玉潜龙五指交缠。问世间谁待我心最好？始终夫君也！她真的越来越爱夫君越来越离不开夫君了！
“三哥！”玉麒麟心神往之，何时他也能碰到一个这样的女子，让他可以像三哥一样？“后来，你是怎么发现的呢？”
“我去了娘子家。”
“不可能！”玉麒麟差点连脑袋也晃了下来，“乔家与玉家相隔多远？你来去一趟需要多久？你就算都用飞的，至少也要一日一夜，你失踪一昼夜，我们怎么会没发现？”
玉潜龙的目光落到了仲长秀的身上：“因为阿秀帮助了我！”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感激，变得温情脉脉，乔思思的脸忽然有了风云变化。
“阿秀扮成我的样子，逗留在青楼。我呢，的确是连夜飞到了乔家。”他多情的目光落到思思身上，“我记得，当我出现在娘子房里时，娘子彻底傻掉了。”而且，当时娘子正在洗澡……
他的目光渐渐炽热，他的身体也骤然滚烫了起来。因为乔思思脸上的红霞正在慢慢地向脖子深处蔓延……
他几乎可以猜想得到，娘子浑身泛起红光的样子，就像那个夜晚一样。
他记得当时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从飘满了花瓣的澡盆里抱起了娘子，和娘子一起滚到了床上……
那个夜晚，他什么都不用问，就明白了一切。因为，身体是最诚实的，而娘子的身体尤其诚实地表达了对他一如既往的依恋和需要。
玉麒麟听傻了：“三哥，你用飞的？对哦，我忘记你是个武学高手了。可是，你的武功又是怎么练成的，为什么能隐瞒得那么好？”
没有回答！
玉潜龙的目光和乔思思纠缠在一起，仿佛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
玉麒麟突然插入了他们中间。
“四弟？”玉潜龙愕然，想要撇开玉麒麟，但，他的手却被玉麒麟抓得更紧。
“三哥，你和三嫂有的是时间卿卿我我，你能不能稍微抽一点点时间出来，解答你那可爱的四弟的小小的一点疑惑？”
玉潜龙脸红了，咳嗽了一声：“四弟，你问吧！”
“你的武功啊！”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武功？都是娘子胡乱吹嘘的。”
“胡乱吹嘘？”玉麒麟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眨眼之间，令上千高手动弹不得。一夜之内，从北方玉家飞到南方乔家。这样的功夫，叫吹嘘？那他岂不是要自贬为三脚猫？
“你还记得爷爷吧？”
“记得。”玉麒麟点头，爷爷是在他十岁那年去世的，他自然还有印象。
“那时大家都对我失望了，只有爷爷，怎么都不肯死心，哎，就像思思一样。不同的是，爷爷每天晚上会叫我在睡觉中练气。清早起来，爷爷就带着我攀山越岭。初时，是爬上去的；慢慢的，是走上去的；再后来，变成跳上去；最后，从山脚到山顶，我只需几个纵跃就能上去了。白天也不闲着，爷爷自己在外为别人疗伤，让我躲在帘子后面认识图纸上人体的各个穴道。等我完全熟识之后，爷爷就做了一个假人，让我每天对准假人身上的穴道戳戳点点……从五岁到十五岁，我几乎天天如此，直到爷爷去世。那时大家只当爷爷是带着我健身，我自己也以为如此，并不知道那些已经是我畏之如虎的武功了。”
“爷爷太偏心了。”玉麒麟垮下了脸。
“不是爷爷偏心。麒麟，你想一想，那时你跟个猴子似的，爷爷身边根本片刻待不住。只有潜龙，每天都安安静静老老实实地跟着爷爷。”宁晓冉笑着拉过玉麒麟。
“是啊，四弟，那时我多羡慕你们，可以正常地跟着爹娘练武。只有我，甚至不能靠近练武场地……”玉潜龙的脸色有些黯然，乔思思立刻体贴地粘了上来，挨近玉潜龙。玉潜龙就势搂住乔思思的纤腰，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三哥，那后来你是怎么发现自己身怀绝世武功的呢？”偏是有人没有眼色，大喇喇地凑近前去，硬是将两人的柔情蜜意驱散个干净。
玉潜龙只好又咳嗽了一下：“就是那一夜，当我发现自己的速度可以超越我家那匹白马时……”
“小白龙？不会吧？不是吧？三哥你确定你跑得，不，飞得比我们家的小白龙更快？”
玉潜龙点头，目光又不自觉地搜索着乔思思的水眸，那一夜呵——
“你，你竟敢在我的床上非礼我？”激情过后，乔思思的理智慢慢地回到了她发热的大脑中，乔思思的眼睛看到了她羞于接受的事实——她和他身上的布料，甚至没有刚出生的婴儿来得多。热浪再度袭击她的面颊，她扯过被单裹住身体，正打算跳离玉潜龙身边，但——
她的身体突然不会动了。
有人偷袭！
她心中震惊，脸上却反而添了一丝妩媚：“玉潜龙，趁我还没有杀你，赶快走吧！”
玉潜龙不仅没走，反而上前抱住了她。
“笨蛋！”她急了，“快走！”
“为什么要走？我觉得这里挺好！”
“好个屁！”乔思思急得连脏话都出来了，“要命的话快走。”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娘子眼睛不舒服？”
乔思思放弃了：“玉潜龙，你简直无药可救了。难道你没发现我不会动了？”算了，死就死吧，能够死在一块儿，也是一种幸福吧！
“娘子为什么不会动了？”
“因为我被人点中了穴道。”乔思思叹，“玉潜龙，我不能保护你了，你明不明白？”
玉潜龙忽然垂下了眼眸，那浓密而漂亮的睫毛上凝结着两颗水珠。
“玉潜龙，你哭什么？就算到了黄泉，我也会陪着你，你怕什么？”
玉潜龙抱紧了乔思思，被单被扯掉了。
乔思思脸红了：“玉潜龙，你快帮我裹上，有外人。”
玉潜龙破涕为笑：“既然有外人，娘子你的手为什么还在轻薄我？”
乔思思大惭，随后若有所悟。
“是你？”
“是我！”
“可是你虽然内力高强，但明明不会使用。”
“娘子治好了我的呕吐，我自然就会使用了，而且只是点穴而已，并不那么难的。”
“你还会什么？”
没有声音了！确切地说，是没有说话的声音了！
只是夜，实在太短！
“三哥，三哥……”玉麒麟再接再厉挡在玉潜龙面前，“你确定只要每天翻山越岭就可以练成绝世轻功么？你真的没有吹牛，你的轻功比小白龙……”
他的眼前忽然一空，玉潜龙凭空消失了。
他明明连眼睛都没有眨上一眨，却偏偏没有看清楚，玉潜龙是怎么消失的。
“三……三……”他傻乎乎地回头，乔思思也不见了。
“他们走了！”仲长秀痴痴地凝视着玉麒麟面前的空位，仿佛玉潜龙还站在那里。
“走了？”玉麒麟一咬牙，“想逃么？想避开我么？想过二人世界么？哼，没那么容易！”
尾声
“龙哥，天气凉了，这是我为你缝制的新衣服！”仲长秀羞答答地托着一套雪白的衣裳，来到玉潜龙面前。
“阿秀，你辛苦了。”玉潜龙微微一笑，刚要接过衣服，那套衣服就好像自己会飞一样，越过了他的头顶。
“阿秀真是心灵手巧！”乔思思一边抖着衣服，一边大声赞叹，“谁要是娶了阿秀，绝对是莫大的福气啊！夫君，你说是不是？”
“是！”玉潜龙由衷地回答，“阿秀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三个字就像三根刺，扎得乔思思心里面那个难受啊，酸溜溜的痛啊！
“好姑娘应该找个好婆家，夫君你说是不是？”
“是！”玉潜龙回答得更加真诚了，“阿秀，你若是看中了什么人，只管和龙哥说，龙哥替你做主。”
仲长秀的眼圈忽然红了：“龙哥要赶我走？”
“没有啊！”玉潜龙莫名其妙。
“那么，龙哥是嫌我碍眼了？”
“怎么会呢？”玉潜龙乱了阵脚。
“那么，阿秀就很幸福了！”仲长秀破涕为笑。
“啊？”玉潜龙如芒刺在背，咳，当某个人站在自己背后，用杀人的目光扫视自己的后脑时，芒刺在背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只要和龙哥在一起，就是阿秀最大的幸福！”
玉潜龙紧张了，身体僵硬了，大脑堵塞了。他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看娘子的脸色！但是，他虽然不曾看到，却听到了乔思思的冷笑声。
“嘿嘿！”
“娘子，你知道的，我只把阿秀当妹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转身，抱住乔思思，脸颊轻擦着乔思思的粉腮，言行双管齐下，表达够清晰了吧？立场够坚定了吧？
“龙哥，我从来没有奢望过什么！”仲长秀在他身后幽幽说道，“大哥做下这样的错事，你们却既往不咎，我们一家三口，仍然像从前一样。阿秀早就把玉家当成了自己的家，阿秀对龙哥的情阿秀自己也控制不住。阿秀知道龙哥心里只有思思一人，所以，阿秀不敢也绝对不会强求什么，只要每天能看龙哥一眼，能听龙哥说一句话甚至一个字，能为龙哥做一点事情，能解龙哥一点烦恼，阿秀就知足了。”
“阿秀，你这样做，何苦？”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龙哥，你就当我是你妹妹好了，妹妹照顾哥哥，天经地义！”
好一个天经地义！乔思思的肠胃，快被那超强的酸涩给磨穿了。
“阿秀，你不是在报复我吧？”她叉着腰，一把将玉潜龙扯到自己身后。
“思思，耍无赖从来不是你的专利！”仲长秀不甘示弱，仰起下巴直视乔思思，两人眼中的火花短兵相接，空气中充满了可疑的味道。
“这么说，你真的要等？”乔思思眯起了眼睛。
“矢志不渝！”仲长秀拎起了眉毛。
“那你就等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吧！”乔思思咬牙切齿。
“只要龙哥在！”仲长秀晕生两颊。
“阿秀，其实你只需睁开眼睛，就会发现，森林很大，秀木很多，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乔思思不怒反笑，“你人长得漂亮，武功又好……”
“那是，咱阿秀姐什么人啊！”玉麒麟的声音横空劈入，乔思思的右眼皮顿时剧烈地跳动起来。
“蕙质兰心、温柔贤淑、心胸广阔、多才多艺！烧菜、做饭、裁衣、治病，哪一样不会做？哪一样不精通？哪像有些人啊……”
“哪些人啊？”乔思思摩擦着牙齿，蹭到玉麒麟身边，绕着他踱起了四方步，“四弟，你一定要说得越详细越好啊！”好让她一肚子憋屈的火彻彻底底地爆发出来！
玉麒麟脖子上的寒毛，很不客气地出卖了他。他缩了缩脖子，冲着乔思思讨好地一笑：“三嫂，就是我这样的人啊！一无是处，人头猪脑，不识眼色，说话不经大脑还缺心眼！三嫂，你说是不？”
乔思思停下了脚步，笑眯眯地拍了拍玉麒麟的顶发，好像在安抚一只小狗：“四弟真有自知之明，说话一针见血！夫君……”她一抬头，脸色又变了，“夫君呢？”
“三嫂不知道么？”玉麒麟非常好心地凑上前来，“三哥和阿秀姐一起出去啦！”他刻意强调着“一起”这两个字，满意地看到乔思思因这两个字变得格外愤怒的脸色，好戏又要开场啦！这小日子过的，当真是越来越有滋味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乔思思秀眉一拧，俏眼一瞪，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我也想说啊！但那时候，我不正在自我批评么？”玉麒麟挑眉，“三嫂不是还赞我说话一针见血么？”
“你……”乔思思跺了跺脚，冲了出去。
“岁月静好，陌上花开！”玉麒麟自得其乐地翘起了二郎腿，“三嫂诶，你气宽宽，慢慢来哟！这样的日子才刚开始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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