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阁共有两层,一楼是大堂,错落有致的摆放着桌椅,只在四周角落里设了几个较为简单的雅间。二楼大部分是精致典雅而又不失富贵的雅间,只在临街道处的窗口设了几个桌椅,并以屏风隔开。这一层方才是整个出云阁的精华所在,能够在这里就餐的皆是非富即贵。
二楼已被刘芒的一干狐朋狗友占据,因惟恐惊扰佳人,故而只在一楼寻了个简单的雅间安置如花等人。不得不说,这出云阁的隔音效果还是相当不错的,在楼下丝毫难以听闻楼上的喧哗笑闹之声。
直到落座,如花仍是一脸狐疑地盯着刘芒不放。
刘芒无奈,在撂下一句:“有时候,长得太帅也是种烦恼啊……”后便匆忙离去。只因楼上那伙子人急需他来压阵,不然不定会闹出些什么妖蛾子来。
如花被这句似解释似臭美的话给囧到了,顿时默然。
不过,她还是很介意,这个刘芒究竟是怎样做到变来变去的啊?这易容之术不是早已失传了吗?
因为心心念念着那传说中的易容之术,又要向似玉解释与刘芒相识的经过,如花这顿垂涎已久的大餐都变得有些食不知味了。
饭才吃到一半,如花突感腹中绞痛似有便意,遂奔向茅厕。
出云阁后门处还有一四方小院,院中客房主要是为方便醉酒的客人休息,而这茅厕便设在了小院内。
如花一路埋头撒足狂奔,眼看茅厕在望,却在奔至后门时与人撞了个满怀。
只抬头的一瞬,如花但觉腹中绞痛便意尽皆消失无踪,只余那人清冷美好的眉目在脑中不断翻滚,翻滚,直至定格。
这一瞬的心悸,无以言表。
与初见时眼冒桃心的花痴不同,这次却是真真正正的痴了。
有什么东西早在前几日的梦中便已不同了。
这个人……这个人可不正是那一晚的梦中人?
经由刘芒等人的蛮灌,很少饮酒的姬昃已是微微醺然,在客房休息片刻后,稍觉清醒的他本打算与刘芒辞别回府,却在即将迈入阁中时与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却是个明眸皓齿的小姑娘,在看到自己后非但不道歉,还愣在了那里。
若是往常,姬昃定然是眼都不眨地绕过她继续前行,可现在的姬昃醉了。醉了的姬昃会变得呆呆的,会脸红,会不知所措。
于是,两人便就那么站着大眼瞪小眼起来。
如花面色苍白,心中一片惊涛骇浪。明明从未相识,为什么就会梦到他,此时此刻这不断涌动着的又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感。
“你可是认得我?”如花满怀希冀地问道。
因为醉酒,姬昃如羊脂白玉的脸颊浸染了淡淡红晕,如今抿着嘴拧眉深思便有了种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嗯……”来来回回打量如花N久,方才继续道:“我认得你。”
如花花欣喜不已,“那我是谁?”
“前些日子里,子光与人打赌输了,便要按照赌约扮作奇丑无比的样子去卖身,还要卖到十两以上方才作数。我记得,你就是那个花了十七两银子买了他的人,他为此得意了好些时候的。”子光是刘芒的字,一干人中也就只有姬昃这么叫他。
“还有呢?”
“哦……”姬昃迷迷糊糊的做恍然大悟状,说着便在怀里取出了张二十两的银票递给如花,“我替子光与你陪个不是,这钱便由我代为偿还好了。”
如花愣住了,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涩失望,虽然她并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这就好比有灵魂占据了她的身体,演绎着不属于她的喜怒哀乐。
姬昃歪着头呆呆地看她,见她不再说话,便就这么……走了。
如花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背影,竟莫名所以的流起泪来。
就那样,寂静无声的,哭了。
自此之后,如花就展开了她长达两年的追郎血泪史,且无怨无悔,甘之如饴。
这段感情始于一场莫名的梦境,却也终究难以避免终结于大梦一场。
如今的何如花,已不仅仅只是何如花而已了,许多东西都已变得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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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若初亭。
一个是静候的如花。
一个是前来晋见的刘芒。
不过短短两年罢了,看着那一袭越来越近的张扬红衣,如花竟无端端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来。
刘芒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恢复了本来面目,即便是走路也要走出个千般潇洒,万般不羁,亿种风情来。美则美矣,如今的如花却无心欣赏。这个人,十万火急的送了拜帖过来,现如今又慢慢悠悠的到底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如花坏心地招了子容过来,耳语过后,豪气干云地拍着子容纤瘦的玉臂命令道:“去吧!”
子容无奈受命,只得飞身而起到了刘芒身后,还未待提起脚来,便觉眼前一花,刘芒已立于如花身前。
子容心惊不已,此人轻功如此了得,竟也是个深藏不露的!
如花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刘芒拿扇柄挑起如画的下巴戏谑道:“小阿呆胆子不小嘛,敢命人偷袭于我了。”
“哪有?”如花尴尬笑道:“我那不是命子容迎接你去了吗?”
“哦?”
如花指天发誓,“千真万确!”
“是吗?”刘芒的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可我怎么听到你命子容美人来狠狠给我一脚呢?”
不是吧?这都能听到?狗耳朵吗?如花深知好汉不吃眼前亏能伸就得能屈之道理,遂敛眉正容,指天地神佛立誓:“我发誓!你绝对是幻听了!真的!听说上火就会这样的,除此之外还会便秘等等……”又意味深长嘱咐道:“你要多喝些水了呀……”
“哦?”
“那个……其实……不想喝水的话,多吃些水果也是可以的……”
刘芒不再废话,只妖娆笑道:“听说……你要办什么招亲大会?”潜台词却是“你敢说是就试试看”。
如花瑟缩道:“那你是从哪个地方听到的呢?”
“每、个、地、方。”
“那就……是了吧。”如花眼神飘忽,“你说都这么多人知道了,它肯定假不了哇。”
刘芒眉角直抽,却仍是笑道:“小阿呆啊……欲擒故纵其实并不是那么好用的。”
“我才没有欲擒故纵!”如花嗤之以鼻,“这种别人用烂的招数我才不屑用呢。我是真的想要找人成亲的啊,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招个相公也好过年哇,红包都可以领双份的说……”
刘芒不疾不徐的摆弄着扇子,闲闲问道:“可我记着,你不是一直喜欢正阳的吗?还说要秉持什么‘烈郞怕缠女’的信条誓要将正阳追到手来着。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正阳即是姬昃的字。听闻在姬昃出生时恰有一游方高人到来,便为他赐名“昃”,并嘱咐其父母万不可更改。然“昃”为落日,其意不详,故取了“正阳”为字来弥补。可姬昃为人清冷寡言,与“阳”根本就扯不上半文钱关系。
如花巧笑嫣然,好似没有丝毫在意,“我喜欢的本来就只有阿昃的容貌啊,你不也说我是个地地道道的花痴,所谓的喜欢也只有半刻钟热度吗?如今我变心了,可不正好应了你的话?”
“那你觉得,我好看吗?”刘芒呵气如兰,做微笑状。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如花咽了咽口水道:“谁敢说你不好看我跟谁急!”
“可是……”美人一双略带红晕的眸子向左下方飘移,长长的眼睫如同蹁跹的蝴蝶徐徐飞舞垂下,透露出无限哀怨,“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
“我……”狠狠地咽一口口水,“我这不是级别太低,不敢越太多级挑战吗?”
这个回答似乎甚合刘芒心意,他也不打算在这些问题上过多纠缠,便直述来意道:“这些日子以来,你可有见过正阳?”
如花坦荡答曰:“没有啊。”前世的记忆来得太过突然,她的脑中纷乱陈杂,理也理不清楚,这些天来都是浑浑噩噩的过了。有关阿昃的事情,一直都在刻意的被她遗忘。
“那么我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你亲自告知他的。”
自打仁喜公主的招亲告示贴满大街小巷以来,姬昃虽是什么都没说,可刘芒还是可以觉出他的失魂落魄来。事已至此,终究是如花欠了正阳一个解释。
刘芒又道:“虽然表面看起来一直都是你在单方面追求正阳,可我不相信,你没有看出他的转变。”
“……”如花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片刻后才缓缓道:“我会去找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