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赖定大将军（江南空空）
楔子
八岁那年，爹爹为了给患重病的弟弟治病，把我卖到了相府。一个胖胖的男人问道，“叫什么名字啊？”
“回大人的话，奴婢叫楚绫嫣。”我恭顺的回答着。
管事的大人说，“这丫头看着挺机灵乖巧的，小三儿，你带她去小姐那里。”
我便跟着小三儿走了，离开的时候回头看见爹爹老泪纵横的脸，我朝他笑笑。这样也许可以让他安心一点。
那个时候起，我便跟在相府的小姐身边。做她的贴身丫鬟。相府的小姐宁翩然，比我小一岁。小姐对我很好，没人的时候我都叫她翩然。待我如姐妹一般。只记得初见的时候她道，姐姐，你怎么比我还长得好看。我淡淡笑着。看来这个相府小姐并不难相处。
初来相府，我小心谨慎。做错事情是会挨打的。有次不小心打碎了个花瓶，被小三儿抓去打了一顿，还把我关在黑屋子里不许我吃饭。
我一直记得那日翩然偷偷溜进黑屋子里来。她从怀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我，我狼吞虎咽的吃着。呛得我差点背过气。翩然轻轻拍着我的背说道，“你慢点，慢点啦！”然后她拿着个油腻腻的鸡腿递到我眼前冲我微笑着。
从小宁相就让她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翩然小姐及笄之年便名震京都。都道相府的翩然小姐，惊才绝艳，天上人间。
相爷说，今晚府中有贵客，让翩然小姐出席陪同。
又是贵客，自从小姐及笄之后这两年上门求亲之人络绎不绝。人人都想取得这风华绝代的佳人，可是佳人难得。只是这次的贵客想必不一般。整个相府焕然一新，连平日偏角懒于打扫的渌水亭都摆上了新鲜的海棠。
“小姐，你的衣服给你准备好了。”上好的软丝云烟罗衫。“小姐，看来这次的贵客真是非比寻常。老爷特别吩咐我送这件衣服过来的。”
“都说现在没人叫我翩然的啊。”翩然噘着嘴假意嗔道。
“是，翩然小姐。”我笑笑。
“绫嫣，我有点怕。这次的人若真是非比寻常，那我若是露出了马脚怎么办啊？”
“翩然，别怕了。你可是冠绝京都，惊才绝艳的宁翩然啊。”我柔声安抚道她。
“别人这么说就罢了，你还会不知道啊？那些交给爹的功课全是你帮我做的。就连那个让我名动京都的繁星调也是你作的啊，你还来取笑我。绫嫣啊，你怎么这么聪明啊，我学的时候你在旁边跟着就学会了，还学得那么好。”
“好了，我的翩然大小姐，别愁眉苦脸的了，不然就不漂亮了。你这脑袋里装的东西啊，够多了，就算不是我帮你作的那些你也能够冠绝京都了。”
“也是啊，虽然比不上绫嫣你，不过要骗骗京都的这些草包足够了哦。”翩然的脸上这才展露笑颜。
我微微笑着给翩然梳着发，不言不语。进相府前把我卖掉的那个爹爹是个穷秀才，养不活一家老小，肚子里的酸腐学问倒是大一堆。我天生早慧，自小也喜欢拿爹爹的书看。进相府陪在翩然身边，她学我便跟着学。没人知道“去时陌上花似锦，再来已是花落尽”的翩然的绝句会是相府的一个丫鬟做出来的。爹爹常说，嫣儿，你若不是女儿身便好了。爹爹是在叹息。若我是男儿身，她也不会把我卖进相府了吧。
第一章 初相遇
（一）
“绫嫣，你这丫头在这里干嘛，替我把这鸟笼子拿进我房间里。”说话的是大少爷，宁少康。翩然的大哥。却是庶出。相爷和一个歌姬的孩子。他和翩然长得有几分相似。可是里面却是个只知道走狗斗鸡的草包。
“是，大少爷。”拿起石桌上的鸟笼跟着他来到他的房间。刚放下鸟笼欲退身出门。却感觉到有股力量拦着我。低头一看，确是大少爷的双手环了我的腰不得动弹。
“你这丫头，倒是越长越水灵了，比我那妹妹还动人，不然我就打她的主意了。你若是从了我我就让你做我的妾室，也比做丫头伺候人强啊。”
宁少康的这番话让我不由得恶心。翩然是他的妹妹，他居然想打妹妹的主意。现下的处境甚是艰难。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轻笑道，“大少爷，一点不懂温柔，害苦了人家。”
宁少康见我软下来也不禁和颜悦色了许多。他伸手解下发髻的丝带，头发披散了下来。趁着此间隙，我取下发上的珠花簪子，顺势滑向宁少康。他未料到我会有此一击。顿时慌乱起来。我趁势逃了出去。不顾一切的跑着，不能让相府的人看见我这狼狈的模样。我往渌水亭方向奔去，那里素来无人。途中却不知道撞到了谁，我也不敢回头，还是拼命的奔着。
到了渌水亭，一颗心才渐渐平复下来。整理好发髻，插上簪子，却发现少了一个。欲回头寻找，却怕被人识破刚才从宁少康房里逃出来的人是我。心里无限惋惜。虽只是普通的细云碎花簪，本来是一对的。还是娘亲去世时留给我的唯一东西。心里不免一阵发酸。这么多年来，在相府的生活，我练就了一副不惊不怒的习性。也只有这样才能保全自己。
渌水亭悄无一人。行至池边，对着水面理了理有些散乱的发。来到亭子里。亭子里有一把琴，还是几年前翩然练琴时放在那儿的。弦上布满了灰，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坐在亭子里看着水里的鱼游来游去。园子里现在是不敢回去了，宁少康那般卑鄙的人不会轻易放过我的。只能等着翩然来找我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月色朦胧，满目星光。映着一池水光泛起涟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却忽然来了兴致抚琴。轻轻弹着，琴声幽幽，满池荷香。不禁唱道——
点点荧光，正对轩窗。
疏疏星光，踏月来访。
湖水灵光，对镜梳妆。
飞舞流光，此夜未央。
见日之光，长勿相忘。
唱完不禁惆怅起来。见日之光，长勿相忘。想我为相府婢女，世事难料。不能让自己这么伤感。理好思绪刚准备起身，却听见渌水亭外一男子朗声道，“素闻相府小姐惊才绝艳，今夜有幸听得如此天籁，必三日绕梁，余音不绝。”
当下一惊，看来此人不是相府之人，那又是谁呢。他把我当作了翩然。一直在这亭子里也不是办法。
正踌躇间，那男子已从花木扶苏处走向渌水亭。月光下，一男子长身玉立，白衣飘飘，手持一管玉笛。宛若天人。淡淡的星光洒满小径，他就那么走向我。有刹那间的恍惚，突然发现不好，想要逃离。一个转身欲离开，却失了神撞在石柱上，一个踉跄，险些倒下。却发现自己已在他的怀抱里。男子身上有淡淡的香，让我不安分的心静了下来。抬头望去却对上他的双眸。他的眸子如此夜的满目星光，我在他的眼里看见自己眼里的涟漪。
“你是相府小姐宁翩然？”男子温润的声音响起。
此际才发现我们的姿势太过于暧昧。我挣开他的怀抱，隐约感到自己竟然有些许的不舍。暗自笑了笑自己。楚绫嫣，他问你是否是相府小姐，你是相府小姐的丫鬟而已。夜风吹着，耳际的头发有些微乱，拢了拢耳际的发，转身离去。不愿回答他的话，让他认为今晚的一切只是个梦罢了。
走过他身前，他却突然抓起我的手腕。我吃痛。抬头望着他，示意他放开我。
就这样僵持着，谁也不肯低头。我看见自己的手腕上已经淤青了。可是他却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远处却一片光亮照了过来，越来越近。竟然是相爷和翩然，还有众多仆人。
翩然大惊，“绫嫣，你怎么会在这里？”
相爷也正暗自思忖，道：“玄清王你怎么会在此处，可叫老臣好找啊。”
玄清王，原来他就是相爷今晚要请的贵客。我平静的看着他，挣脱了手腕，退后一步跪下道，“奴婢楚绫嫣不知是玄清王大驾，冲撞了王爷，请王爷恕罪。”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点感情。比这夜里的风还要凉还要冷。原来他就是当今圣上的胞弟，六皇爷穆清柯。
“臣女宁翩然见过六王爷。”翩然俯身行礼道。
“楚、绫、嫣。”他目光如炬的看着我，再次呢喃着，“楚、绫、嫣。”
我低下头不再言语。
过了片刻，他才道：“那这位想必就是惊才绝艳，名冠京都的宁相千金宁翩然吧。”
宁相点头，“正是小女，让王爷见笑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惊才绝艳，名冠京都的宁翩然，好，好。哈哈哈哈。”他放开了我的手，看来他也被翩然的美折服了。
（二）
当今圣上的胞弟，权倾朝野的玄清王穆清柯。
席间一片觥筹交错。席上除了相爷和夫人陪着玄清王，还有几个不大不小的官员。琉璃彩灯下的翩然越发显得明艳动人。玄清王和相爷相谈甚欢。都是说的朝堂之事。
其中的李大人道，“今日可是拖六王的福，我们有幸得见翩然小姐，实在是受宠若惊。得知小姐才情横溢，在下有一联请小姐赐教。”
这李大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想来是想在翩然面前卖弄一番，此人却太狂傲了一点。明明今日宴请六王，他到是想借机得翩然垂青。
翩然笑语盈盈：“李大人请赐教。”我看到翩然眼中的一抹嘲意，她却仍然大方得体。
“绿水本无忧，因风皱面。”这李大人颇是自得。
“青山原不老，为雪白头。”翩然清清脆脆的声音念完下联，席上之人拍手连连叫好。不愧是京中第一才女。恭维的话不绝于耳。
“好，翩然小姐好才情，还有一联请听。雪里白梅，雪映白梅梅映雪。”这一联倒是有点难度了，不过以翩然的能力还是能应付这些的。当下放心下来。
“风竹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
“小姐好才情，在下甘拜下风。”
“倒是翩然有一联想请大人赐教，前些天偶然得了一联，却无下联。不知李大人意下如何？”那李大人见翩然巧笑嫣然的，早已晕头转向只连连说好。
“那李大人，可仔细听好了。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当下一惊，这是那****偶然得来的一联，和翩然斟酌了半日，却没得来好的。翩然说将来谁要是能对出就把我嫁给谁，现下她究竟是何用意，我不得而知。斟酌半日，见李大人对不上，暗自松下一口气。却听得另一声音响起，有如醍醐灌顶。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不是别人，正是玄清王。不经意的望去却见他也望过来，我不敢正视他的眼，转瞬低下头去。想起说过的话，谁对出就嫁给谁，不禁面红耳赤。莫非他真就是我的良人，不敢再往下细想。把头埋得更低。那李大人确是窘迫不堪。只是玄清王一副超然世外的模样，拿着酒杯把玩着。
相爷却忽话锋一转，问道：“六王今年已二十有四了吧。”
穆清柯嘴角微微一动，满眼笑意的看着相爷也不说话。我却似在他眼中看到一抹嘲弄之意。看来他对相爷的用意已了然于心。相爷继续道：“太后前两年有意把顾尚书千金指与六王，却不知……”
“宁相，我回京之时在江州已听得令千金大名。一曲繁星调更是乃人间绝唱，今日一见，果真是非同凡响。”穆清柯打断相爷的话却把话转到翩然身上。可是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是看向翩然身后的我。让我好生不自在。“今日累了，本王想早些歇息。”
“翩然，今日天色已晚。六王便在府中歇息。你先陪六王下去。”宁相对翩然说道。想必宁相心中早已有主意了。可是我见这六王并非泛泛之辈，深不见底。
“爹爹放心。”翩然转首对六王盈盈笑道，“让六王爷见笑了，六王爷请。”翩然果真是冠绝京都的相府千金，言行举止都那么大方得体。
玄清王所住的澜心阁便在翩然的流芳苑对面。中间隔了个荷塘，这个季节的荷开得正盛。岸上都是一些灌木花草和层层叠叠的竹交错着。看翩然已经睡下，我退出房中，到院里。风一吹，散开了倦意，顿感精神起来。
月色如霜，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忽闻得笛生悠扬婉转，清新雅致。原来也有人和我一样，长夜漫漫，无法入眠。当下倚靠着院角落的一棵花树下，不禁听得痴迷起来。笛声时而低沉，时而高亢。有如雨打残荷，又如大雁哀鸣。笛声虽好，可是太过哀伤。不知是谁竟吹出这般哀伤绝绵的笛声。随即折下一片树叶来吹着，与那笛声相互交错承接着，却是背道而驰，极尽欢快。如鱼游溪水般怡然自乐，如蝶儿游戏百花丛中。想来此人必有心伤之事，不知他能否明白我的一番用意。那笛声却戛然而止，心下黯然，看来这人还是放不下心中所伤。
笛声却突然响起。这一次却是缠绵悱恻，让人听了柔肠百结。我起身打开院门，循着笛声寻去。穿过一片竹香小径竟然来到荷塘。笛声竟是从荷塘对面的澜心阁传出。澜心阁上还有微微光亮。莫非是玄清王？那个高傲的男子，他竟有如此哀伤的心事。
我就这么站立在荷塘边，听着他的曲子。荷风阵阵袭来，不自觉地倒吸了口凉气，双手环肩，荷塘里却倒映出一个人来。以为自己在梦中。忽然抬头一看，不是玄清王还有谁？只见他临水而立，我和他便隔着这荷塘，趁着这月色两两相望，不言不语。听着风动竹声，虫鸣蛙叫。
他却定定的看着我，似乎透过我，目光飘向更远的地方。却听见梦呓般唤着我的名字。“嫣儿。”
嫣儿，他唤我嫣儿。我转身便走，不能再待下去了。一路奔回流芳苑，按捺着自己的心绪，躺在床上久久不眠。睁开眼满是那个满眼柔情的男子，闭上眼却听见他温柔的唤我嫣儿。玄清王，六王，穆清柯，到底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折腾了一晚上，直至天明时分，才沉沉睡去。
（三）
一大早夫人便让翩然去庙里祈福，我因着身体不适便让莺儿跟着翩然出去。头疼得厉害，想来是昨晚吹了风受了凉。想着这炎炎夏日，拿出水绿云衫罗裙换上。这衣服还是去年翩然送我的。我的一应用度翩然都特别照应，自是与别的丫鬟不同。比之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得体。只是觉得这样清爽的颜色会让心情更凉爽一些。绾好发髻戴上娘亲留给我的细云碎花簪，才想起前些日子丢了一个。打开房门一看，原来是三姨太太院里的小丫头翠儿。
“绫嫣姐姐，我特意来找你的。”翠儿一脸焦急的样子。“刚才我从大少爷那边经过，听见他正吩咐小三儿，今天趁大小姐不在把你绑了过去。”
这宁少康还真是过分，看来那日的事情他还记恨在心。可是我区区一个婢女又能怎么样呢。众人都说大少爷看得上你，让你做妾室，你还不是抬举。以往都是翩然护着我，只是今日我该如何是好。
“绫嫣姐姐，你自己小心，我要走了。出来太久三姨太知道了会叫小红姐姐打我的。”
“去吧，翠儿。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我心下感激的说道。
“绫嫣姐姐，你是好人，不是你请大夫给我奶奶看病，我奶奶早就没了。如今翠儿能帮你的就只有这些了。”翠儿眼圈有些红。
“别难过了，翠儿，姐姐不会有事的。”看来只能出去避一避了。
我出入相府还算自由，幸得平日里翩然对我的与众不同。出了相府大门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着。也不知何去何从。来往的人群，两旁的商铺，大街上热闹非凡。既已出来，那便开开心心的逛逛了。打定主意便一路走走停停，四处看看。平日里倒没这么在街上逛过。
随意拿起一把扇子把玩着，觉着还不错。素日里我爱这些淡雅的东西。打开折扇一股墨香扑鼻而来。上面题着“芳心向春尽，所得是沾衣。”心里喜欢着，想买下。却听见一片沸腾之声。侧身一看，一匹马急冲而来。街上行人无数，众人吓得惊慌失措，都往一旁躲开。我也直往后退。此时乱作一团，却见一个弱小的孩子被挤出人群落在街道上。一眨眼的工夫却见那匹马即将踩下。我也顾不得许多，直奔过去，把孩子护在身下。只听“嘶”的一声长鸣。抬头望去却见马上已坐着一人极力拉着马缰，几经周折才把马儿制服。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舒了口气，只见那人下马走来。尽是清俊飘逸的浊世佳公子的模样，一身玄色长衫，腰前佩着把长剑。他却伸手扶我，丝毫不避讳。我见他如此坦荡，便也无顾忌。借着他的手劲翻身起来。那孩子的母亲也从人群中冲出来抱着孩子，泪眼婆娑的对我道谢。我淡淡一笑，“不必谢我，谢这位公子吧，以后好好看着孩子，别再出这样的事了。”那妇人便转向那男子。千恩万谢，然后才离去。
“姑娘真是好胆识，在下方才还以为那孩子是姑娘的。却不想原来那孩子竟和姑娘素不相识。姑娘能这样舍身救人，这胆识便是一些男儿也是不及的。”那男子眼中极是赞赏的目光看向我。
“公子何须此言。若不是你刚才制服了那马儿，现下我已是那马蹄下的亡魂了。说起来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心中还是感激他。
“敢问姑娘芳名。”他问我的名字，见他神色庄重，不是一般的风流之辈，告诉他名字也无妨的。他见我不语，却道，“莫非在下唐突了佳人？如若姑娘不方便透露姓名，那请恕在下刚才无理。”见他如此一说，心中对他甚为赞赏。
“公子多虑了，姓名不过一个代号而已，无妨的。”我淡然一笑，“我叫楚绫嫣。”
“楚绫嫣，楚绫嫣。”他反复念着我的名字。然后他说：“在下洛天。”
洛天，这名字似在哪里听过，顿觉耳熟。
（四）
“将军，原来你在这里。”一个男子突然出现，这男子身形伟岸，面目棱角分明，左脸却有一条一寸来长的刀痕。显得有些狰狞可怖。但听他叫洛天将军，原来他是一位将军。
洛天！终于想起原来他就是那位令胡人闻风丧胆的不败将军洛天。
“暗夜，这位是楚绫嫣楚姑娘。”他转首对我道，“这是我的副将暗夜。”
我微笑点头示意。见暗夜神色冷然，眼中甚为不屑。心中也不与他计较。这等男子应是战场威风惯了，又岂会把我一介女流放在眼里。然后道：“洛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街道上突然冲出的马着实惊吓了百姓，扰乱了秩序。不知将军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洛天微微一愣。身旁的暗夜也用复杂的眼光看我。
我继续道：“请恕绫嫣唐突了。只是这匹马乃定康国大将飞龙将军的飞龙马，绫嫣不才，听闻年前洛将军北伐定康国一战大捷，这飞龙马成了将军你的战利品。适才惊乱中瞥见此马脚下有白色梅花印痕。正是飞龙马的标志。”
洛天听完我一番陈述嘴角微微上扬：“楚姑娘果然蕙质兰心。”转身问身旁的暗夜，“你可知道是谁把这匹马放出来的？”
暗夜吞吞吐吐的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是洛雪吧。”洛天紧蹙眉头。
暗夜垂首不语。
“胡闹，飞龙马是认主人的。这丫头也太不知轻重了。”
“将军，不关洛雪小姐的事，是我……”
暗夜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洛天打断：“这事和你也脱不了关系。”眼见洛天对暗夜的语气似有责备之意，当下也不忍。
“洛将军无须动气，只是以后管教好下属便是。这……”话还没说完，却突然看见不远处的小三儿带着几个人走来。似乎是在寻找什么。想必定是宁少康不死心遣人来抓我回去。当下也不知如何是好。眼见小三儿越走越近，我集中生智，也顾不得礼。一步上前把头靠在洛天的胸口，把脸遮挡住。
洛天却身子一僵，“楚姑娘，你这是？”
“别动。”我急忙说道。眼角瞥见小三儿和手下人等从后面走来。
洛天何等聪明，已然料到这些人是来找我的。洛天顺手抚上我的背，把我揽进怀里。他还真是配合。洛天的身上居然有种青草的气息，清清淡淡，当人舒心。靠在他怀里我听见了洛天心跳加速的声音，他这是在紧张吗？转首看着小三儿等人已远去才起身放开他。居然看见洛天涨红了脸。心里有些好笑，原来这将军是这般害羞，“绫嫣失礼，让洛将军见笑了。”
“洛将军？”洛天居然呆立一旁，似是没听见我说话般。我再次唤道：“洛将军？”
还是身旁的暗夜碰了碰他的手肘，洛天方醒悟，“楚姑娘你刚才说什么？”
我轻笑道：“绫嫣失礼，让将军见笑了，可是现在看来失礼的人是将军啊。”
洛天讪讪一笑却转道：“楚姑娘方才是在躲避那帮人吧。”
“刚才之事多谢洛将军了。绫嫣有事先告辞了。”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转身离去。却觉得身后有道炽热的目光让我的背脊灼热起来。
（五）
告别洛天之后，漫无目的的游荡，以至日落时分。不知翩然回府没有。抬眼看去已来到星月湖。远处峰峦起伏，绿野茵茵。夕阳的余晖斜斜的照在一丛海棠树林子里。那海棠姹紫嫣红，迎风而动。日暮时分，无人打扰，难得的静寂好时光。来到湖边随处找了块地方躺下。望着天际的一片流云，心无限的宽广自在起来。晚风徐徐而至，散去了一日的热气。闭上眼睛假寐，心里打算着等翩然出阁以后我便离开相府，四处流浪去。真是好不惬意。想着想着自己便轻轻笑出声音来。
“什么事情笑得这么开心？”这个声音，我睁开眼一看，真的是他。玄清王。头戴玉冠，腰间还是挂着那日在澜心阁所吹的那管玉笛。一袭青蓝色蟒袍，越发显得身材修长笔挺。
我即刻起身，屈膝行礼，“奴婢见过玄清王。”
“不必多礼，现在你大可不必当我是王爷。”
“您是主子，做奴婢的当然要有做奴婢的本分。”我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和他分得这么清楚。只觉得玄清王深不见底，他那温柔的目光仿佛透过我飘向更远的地方。一如他这般高傲的男子，让人不敢直视。
“那好，本王便向你家小姐讨了你，过我王府做我侍妾。”
虽说宁少康经常说让我做侍妾，我已经听得习惯了。可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我还是不禁羞得脸颊发烫。“奴婢不愿意，请王爷高抬贵手。”
“你不愿意，为何？”他脸上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本王看得上你，那自是你的福气。”
“那奴婢宁可不要这福气。奴婢宁嫁村野莽夫也不愿与人为妾。”我说得轻声，可是语气中尽是决绝。我的心愿不过是想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而已。而玄清王，虽说还没正式纳妃，可听说府中已有众多侍妾歌姬。
“好大的口气，这也是你做奴婢的本分？我若是想要相府的一个丫头，宁相岂会有不肯之理。本王竟连村野莽夫也比不上吗？”随即戏谑笑道：“难道你想做本王的正妃？”
“奴婢不敢，奴婢高攀不上。”正妃，我楚绫嫣还不敢想。
“是不敢还是不想？”他怒喝道。只见他紧蹙了眉头，似是忍隐着胸中的一腔怒气。
我见势不好，立即俯身下跪：“王爷息怒。”我也不敢再看他，万一他真要讨了我去做侍妾我怎么办，难道还真得一死了之吗？
沉默着，安静得可怕，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正兀自担忧之时，却听他发出轻快的笑声。我悄悄抬眼望去，他竟然低头一脸笑意的看着我。然后他伸手将我扶起来，轻轻的捏着我的鼻子笑道：“你啊，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罢了。”
我怔住，他居然自称我，没称本王。他说，我不过是仗着他喜欢我罢了。我愕然望着他，只见他深深的眸子不见任何波澜。“回去吧，宁少康不会再为难你了。”说完这句话他便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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